6 踏光走來

淳樂在陪安生上完線性代數後眯着眼睛一臉神秘的說讓她明天下午兩點去報告廳,至于是做什麽他也沒說,臉色依舊蒼白卻是神采奕奕的。

那一天他拉着安生逛了好久的校園,也沒出現眩暈症狀,他這活力四射的樣子讓安生險些以為他的病已經好了,也陪着他瘋,陪着他鬧。

晚上的時候淳樂沒有再要求安生去陪他,牽着的手把她送到宿舍樓下,面色蒼白的他用那纖細的手指點了點臉頰說着:“安生,親我一下。”

女孩踮起腳尖吻在他的臉頰,入鼻的是他幹淨的氣息,她在他耳邊輕聲叮囑:“回去記得吃晚餐,胃不舒服自己繞着肚臍揉揉。”

微涼的指将她推入懷抱,他的心跳貼着女孩的胸脯撲通撲通的跳動着,聽上去是那麽的健康,可是他的生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

安生其實有些不舍,但是他那麽要強的人怎麽願意在外面被過度關照,她只能垂下腦袋一步三回頭的消失在走廊盡頭。

淳樂望着她的背影遠去,蒼白的唇角洋溢起一抹凄涼的笑,身體已經大不如前了,不知道還能陪她多久,但不管怎麽樣他都要展現給她最好的一面,明天是他舞臺,他希望心愛的女孩以他為傲。

他回去後又很仔細的看了一遍自己的材料,作為辯論賽一辯他做了完全的準備,這一晚上大概是他睡的最香的一晚上,只因為心中藏着一個光彩奪目的出場方式,為的是讓她可以驕傲的和所有人介紹臺上的冠軍是我的男朋友。

第二天晨起他破天荒的吃了早餐,精神百倍,只是臨近中午的時候眩暈感再次出現,他有些無力,吃不下午餐,但是計劃不能打亂,他依舊要奪冠,依舊要獲取勝利的果實。

他穿着黑色的西裝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腦海中其實一陣陣的響,可能是因為輸血的時間快到了所以他的狀态不佳,但身體原因絕不會是影響他發揮的阻力。

那場辯論賽他是全場的焦點,他的條理清晰,語速适中,并且完美的卡點說完,冠軍的獎杯正如淳樂所料被他的團隊領了回去,在宣講獲獎感言的時候他只說了一句話:“感謝有我的團隊的大力支持,也感謝擁有這一次機會和其他辯手合作。”

淳樂深深的鞠躬,臺下掌聲雷動,可是他鞠躬的這一天卻沒擡起身,身體在極度貧血的狀況下撐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他一頭栽在了領獎臺上。

人群亂做一團,沖的最快的是安生,她滿臉都是淚,顫抖着抱着他呼喚:“樂樂,你醒醒,你讓我看你暈倒嗎?你別吓我,我求你了。”

她看到他的臉色已經極度難看,哭着用破碎的呼喊聲叫着:“有沒有人打個120啊,他不能有事。”

救護車由遠而近前來的時候安生的眼睛已經哭腫,她沒想過他會在這樣的場面下突然暈倒,她害怕他的生命加快流逝速度,可是不是明明離他上一世離世還剩下九百多天,為什麽會這樣?

安生本就是個膽小的人,如果不是他太好可能重活一世她也沒有走向他的勇氣,這是一段注定走向分離的愛情,每一步都在走向終結,她怎麽會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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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安生平生第二次坐上救護車,這一次還是送他去醫院,她知道未來的九百多天坐救護車的次數會越來越頻繁,直到他再也無法走出醫院。

她的手心被冷汗潤濕,但始終抓着他冰涼到極致的指尖,貧血症狀使他的指尖也變得沒了任何的血色,別人的手心都是白裏透紅的,可他只有沒有人氣的白。

淚一直流一直流,剛拿紙巾擦去又不受控制的湧出來,她哭的腦子發懵,呼吸都要停止了,可是就是怎麽也停不下來。

對于淳樂來說急救措施最主要的還是輸血,其餘的給氧、輸液都是基本操作,血袋裏的血一滴滴的通過輸液管再通過很粗的針頭流入他的身體,一點點地給他傳遞生命的源泉。

安生祈禱着他趕緊醒來,又擔心他再也醒不過來了,哭了太久肺活量跟不上她也有些喘息,緩過來的時候正對上他凝視的視線。

只見他一把扯下氧氣面罩擰起了眉,一臉嫌棄的用沒有輸血的手擡起擦了擦安生的眼淚:“喂,小短腿,你哭喪麽?我還沒死呢,眼淚留到我死了再流,別現在流幹了。”

她破涕為笑的撲過去抱住他,将眼淚都蹭在了他的懷裏:“樂樂,你吓死我了,你不知道你當時臉色多麽的難看。”

淳樂并不想知道自己病發時是怎樣的,他只想知道心愛的姑娘有沒有以他為榮,努力用虛弱的身體撐起俏皮的話:“我在臺上的時候帥不帥?是不是靓仔?哈哈哈。”

他眨着漂亮的眼睛一副等待誇獎的樣子,看安生還在哭不悅地擰起眉,忍不住兇起來:“不許哭了,醜死了,眼睛都哭成桃子了。”

安生抽噎着止住淚,擡起身的時候發覺淳樂的衣裳都被自己哭的濕了一片,捂着臉羞于見他,被無情的嘲諷了:“太醜了!哈哈哈,把臉洗了去。”

安生走後他抓起一旁的氧氣面罩又深吸了幾口,蒼白的臉頰上除了寵溺外還有一絲無奈,他微弱的聲音說着這樣的一句話“我死了你是否要哭瞎呢,我的安生。”

她回來的時候他又把氧氣面罩扔在一邊甚至撐起一點身子靠坐在床頭,輸血袋裏的血液已經流的差不多了,就在他準備熟練的拔針帶着安生逃跑的時候被走入的醫生逮了個正着。

“樂樂,你又要逃跑了?每次讓你留院觀察都不見人影,回來的時候還基本上都是救護車拉進來的。”

醫生顯然沒有注意到那個不起眼的女孩,讓淳樂整個人覺得面上無光,在自己女朋友面前顏面無存以後威嚴何在?

“喂喂喂,張叔叔,打住打住,不要破壞我名聲,我家小丫頭還在呢。”

他的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得意洋洋的恨不得和全世界宣布自己的女朋友是安生,但是卻從未說過一句我愛你,就連“小丫頭”這麽寵溺的外號都叫出了口安生怎麽還能不知曉他的心意。

安生也點頭勸他不要自己拔針等護士幫忙,眼睛裏都是真真切切的關切之色,最後以安生的妥協告終,他的要求其實很簡單,只要他的女孩笑嘻嘻被他寵至手心上便會心滿意足的。

安生圍着他一直轉,一會兒問他渴不渴一會兒問他餓不餓,又幫他揉額角又幫他揉胃的好一陣忙活,直到快把淳樂轉暈的時候才聽他開口。

“小短腿,我有那麽嬌氣嗎?搞的我病入膏肓了一樣,都是小事兒。”

女孩被他大力拽入懷裏,他再度從張牙舞爪的大型貓科動物化身迷你可愛的小奶貓,蹭着她的脖子撒嬌賣萌:“安生,親親我嘛。”

安生的唇怯生生地落在他的臉頰,一如每一次親吻他時那樣,這又如何能滿足他,女孩被他翻身壓住,霸道的吻落在她的臉上、她的眉眼之間。

他彎着眼睛笑,前一秒還如虎似狼下一秒又軟萌可人:“哼,每一次親親都不盡興,我懷疑你根本不喜歡我,臭丫頭。”

安生哪裏說得過她的樂樂,辯論賽冠軍的樂樂像是踏着光芒披着彩霞走來的天使,在她的心上劃過動人的一筆,但也只能是劃過。

他們重逢的那一天距離他上一世離世還剩下一千三百一十四天,網絡上一直流行的一串數字“5201314”他們的重逢占了後半段,可是這一生一世難道只有一千三百一十四天。

重獲新生的男主角們都有主角光環,總會和女主角過完絢麗幸福的一生,可是為什麽作為主角的他卻沒有可以和心愛的女孩白頭偕老的運氣。

安生抱緊了他在他的耳邊低喃,帶着極盡的哀求:“樂樂,你陪我更久一些可好?你要什麽我都滿足你,只要你陪我更久一些。”

他的唇角挂着苦澀的笑,但是很快扯出溫暖的笑意彈着安生的腦殼:“不吉利,我會長命百歲的,你就詛咒我英年早逝吧你,哼。”

他将臉頰埋在安生的懷裏若有所思,哼哼唧唧的說安生是大壞蛋,不停地調和着緊張的氣氛,明明只是很稀疏平常的一次住院怎麽被她搞得像是生離死別。

淳樂明白自己的生命不會太久,但是至少現在還沒有走向盡頭,他會微笑着将自己的正能量傳遞出去,比他凄慘的人有太多,至少他這樣的中間型地中海貧血患者還活了下來,上帝待他不算太差。

安生不像當事人這樣想的那樣輕松,她總是做最壞的打算,她不知道哪一天淳樂會再也不能和她漫步在校園的林蔭大道,不知道哪一天他會再吃不下一口飯、喝不下一滴水。

她的樂樂笑起來很可愛,還有兩個小酒窩,他又最愛撒嬌賣萌,恰恰長成了她喜歡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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