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1)

早上廖若煜照常要去上班,小狗仍是躲了起來,看來是不願意和他去了。雖然有些失望,但他知道小狗脾氣倔,若他強行去抱它,它必然會反抗。即使它的傷已經好了許多,外表更是一點也看不出來,但在它激烈的掙紮的時候,廖若煜還是有些心驚膽戰,生怕它的傷口崩裂。最後,他只能放棄了帶小狗一起去醫院的打算。

廖若煜俯下/身,不出所料見小狗仍是躲到了床底的那片陰影裏,他只好哭笑不得地道:“好啦,我不會帶你去了,明天是周末,我可以休假,到時候我們一起出去玩兒怎麽樣?你在家乖乖的,等我回來,要小心傷口哦!”

房門“吧嗒”一聲上了鎖,苌楚從床底鑽出來跑到窗前,看着男人的那個深藍色的鐵盒子慢慢地移到了他的視線中。他一動不動地看着那抹深藍,直到它消失在他的視野裏。

廖若煜感覺今天的自己有些不在狀态,從早上到現在,不明緣由的,總是不由自主地走神,心不在焉。他看了看牆上的挂鐘,心中再次閃過一絲煩躁。嘆了口氣,他動了動桌下空空的大腿,腦中浮現出小狗趴在自己腿上睡着時沒心沒肺的樣子,心中的煩躁才微微消退了些許。

或許是因為小狗不在他身邊,他覺得不習慣的緣故吧?廖若煜心道。畢竟這兩個多月以來,他和小狗都是形影不離的,他早就習慣了小狗在他上班的時候陪着他,現在小狗突然之間不在他身邊,才會讓他覺得焦慮和煩躁。

廖若煜點了點頭,事情似乎就是這樣,但潛意識中,他又覺得并非如此簡單。他嘆了口氣,他是不是對那個小東西太過依賴了?誠然,小狗的出現讓他的生活又重新恢複了一些色彩,就連醫院的同事都說他這段日子的氣色好了許多,但小狗不在他的身邊他就如此焦慮,是不是太誇張了一點?

廖若煜身體後仰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放在腹部——這是他思考時的慣有動作。昨天小狗也同樣沒有随着他來醫院,雖然一整天他都有些不習慣,但那種感覺絕沒有像今天這樣的強烈,如此的讓他,心神不寧。

廖若煜閉上眼靠着椅背,門外的小護士半天見他沒動靜,走進來看着他道:“廖醫生,你是不是生病了?臉色好難看。”

廖若煜聞言睜開眼,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笑着問道:“真的嗎?很明顯嗎?”

小護士一臉擔憂地認真點了點頭。

廖若煜沉默了,他現在只想回家,想立刻見到小狗,哪怕只看一眼,或許那樣可以讓他這種焦慮的心情得以緩解。這樣的認知讓廖若煜感到無奈,但又不得不承認,那小東西對自己的影響,遠比他意識到的要多得多。他想了想,問小護士:“今天有沒有預約的病人?”

那小護士搖了搖頭,“沒有的,廖醫生,您如果有事就去吧,剩下的病人我可以将他們轉到李醫生那裏,李醫生這幾天也不忙的。”

廖若煜笑着沖她點了點頭:“那小陳,我去李醫生那裏一趟,謝謝你了啊!”

小陳笑了:“廖醫生你太客氣了。”

坐進車裏時,廖若煜不由得想起了小陳的話,便朝後視鏡裏看了一眼。确實,面色比平時要蒼白一些,尤其近期因為小狗的緣故,他的心情好了很多,面色也比母親剛去世後的那幾個月紅潤了不少。但或許是今天太過焦慮,導致他的臉不僅蒼白,還帶着些疲态,看上去多少有些無精打采。

怎麽會無緣無故感到焦慮呢?廖若煜對此很是不解,唯一可以解釋的,或許是昨天小狗摔下床時他驚到了,進而影響了他的睡眠。

Advertisement

腦補了下小狗因為冷,睜着惺忪的睡眼努力想爬上床,卻因為床太高而跌了個四腳朝天的場景,廖若煜的嘴角翹了翹,它就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小祖宗!

走出電梯打開房門,廖若煜習慣性地走向卧室——小狗很懶,一般情況下都是待在它的窩裏睡大覺,只是聽到他開門的聲音時,才會不情不願地迎着自己的呼喚出來。

但是現在卧室裏的狗窩空空的,并沒有小狗的身影。

廖若煜心底的焦慮騰然而起,他找遍了房子裏的每一個角落,牆角、沙發底、衣櫃裏,甚至是廚房的食品櫃中。他一遍遍地喊着小狗的名字,卻始終沒有看到小狗的身影。

廖若煜愈加焦急,他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地上空空的狗窩。房門是鎖着的,小狗那麽小,它能跑到哪裏去呢?廖若煜站起來看向四周,目光猛然間定在了陽臺上的一扇微微開合的窗戶上。

窗戶!廖若煜的瞳孔驟然緊縮,這家中唯一能通向室外的,便是陽臺上這個他為了留着通風的窗戶!

因為家中沒有小孩,廖若煜便沒有費那功夫安裝護欄。但是他忘了,現在他有了小狗,并且小狗的體型已經長大了許多,比當初自己将它抱回來時大了一倍不止。這樣的它,輕輕松松的,便能跳到窗戶上去。小狗的好奇心那麽重,它一定是趁自己不在家時,跳到窗框上去玩了。

廖若煜只覺得渾身發冷,跌跌撞撞地乘電梯到樓下,心底一遍遍地祈禱不要出現他害怕面對的景象。

那片正對着窗戶的地磚幹幹淨淨,并沒有發現讓他絕望的紅色痕跡,他松了口氣,只覺兩腿發軟,不聽使喚。他強撐着心底不斷湧出的慌亂在樓下四周仔細地尋找,撥開綠化帶中的灌木和雜草,一寸寸的搜尋,嘴裏不停地喊着小狗的名字,希望下一刻就能聽到它對自己的回應。

周圍不停有人問他在尋找什麽,或許是他的臉色太過難看,不少人在安慰了他幾聲之後,也幫着尋找起來。

直到找遍整個小區,問了無數個人,一直到深夜,周圍幫忙的人逐漸散去,廖若煜也沒能再看見小狗的身影。他拖着沉重的步子魂不守舍地回到了家,在打開房門的一剎那,他還萬分希望他原先只是找漏了,小狗或許是睡着了,沒有聽見自己喊它,現在它醒了,聽到自己開門,便會像往常那樣仰着頭過來尋找自己。

然而現實就是這樣,每當你急切地希望它如何如何時,它卻總會讓你更加的失望。廖若煜蹲在小狗空蕩蕩的窩前,心中的難過再也無法抑制地蔓延了開來。

樓底下并沒有小狗的身影,連屍體……也沒有,甚至連一絲血跡也沒有留下,他的小狗,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廖若煜無力地坐倒在地上,一切來的是這樣的突然,讓他有些措手不及。想着關于小狗的一點一滴,廖若煜有些茫然,那只小狗難道只是他午夜夢回間的一場夢境?現在夢醒了,夢境沒了,小狗,自然也就消失不見了?

他把自己的臉埋進枕頭中,身邊那沒有一絲生氣和活力的寂靜緩慢地向他襲來,像是一雙看不見的大手,緊緊地,扼着他的脖子,讓他的呼吸愈加困難起來。

胸口似是被生生填進了一塊大石,堵得他喘不過氣。不期然的,他又想起了他的父親,想起了他在父親抛棄他和他的母親時,那樣的難過和無措。

他想起他努力地拉着父親的衣角,希望他再回頭看自己一眼。那時他還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本能的,他知道父親要離開,是那種再也不會回來的離開。他很害怕,但他什麽也做不了,只能任由父親将他的衣角拽出自己的掌心,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随着他漸漸長大,他已學會将這樣的難過深埋起來,不去想起,不去觸碰,當然也就不會再痛。母親去世後,世上唯一牽挂他也讓他牽挂的人也離開了,掩埋好傷痛後,他覺得他再不用體會這樣的悲傷,再也不用忍受那種眼睜睜看着失去卻如論如何也無法挽留的無奈。

只是他沒有想到,他在偶然中撿到的一只狗,竟會讓自己再次跌落至那種漩渦中,果然,他對小狗,還是太過依賴和在意了吧?

剛把它撿回來時,它那麽小,就跟他的一個巴掌一樣大,天天纏着白色的繃帶,露着短短的、黑色的四肢在地上爬。想起它總是對自己不冷不熱,從來不會主動和自己親近,直到近期才和自己變得親昵起來。

自己好不容易将它的心捂熱了,它卻一聲不響地消失了!

他忽然從地上站起身,拿起床腳的那只狗窩狠狠地砸向地面。狗窩碎裂的木屑飛濺開來,在他的臉上和手上劃出了一道道的傷痕。他看着那個空空的窩被摔成碎片,只覺的心中有什麽也随之跟着碎掉。他點燃了一根煙坐在床前,透過朦胧的煙霧看着滿地的狼藉,眼角最終還是變得濕潤了起來。

這樣也好,畢竟動物的壽命比不過人類,小狗也一樣。就算它不走,最多也只能在自己的身邊待十幾年,到了最後,它還是會離開。長痛不如短痛,與其到時候不得不面臨生離死別,倒不如趁現在雙方的感情并不深厚時分開,倒也不會太過悲傷與難過。

☆、第 7 章

而此時的苌楚,卻雙腳踏着風,施施然地出現在了地界的魔宮之外,他的身後跟着的,赫然正是當初事發後同苌楚一同消失得無影無蹤的,苌楚身為魔尊時的左右使:夢魔修業和樹妖木長春。

苌楚就那樣大搖大擺的,一路走到了魔宮的宮門之前。他看着高高的白玉石階上面的那個人影,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諷的笑。

當初他在躍入他自己撕開的空間之門時,在跌落的瞬間看清了那個暗算他的人的臉。那是一張陌生的面孔,若不是他靈力深厚,聽到了那個訓斥那個人的聲音,他都要以為自己确實栽在了一個無名之輩的手上。

在回到地界的一瞬間,修業和木長春便在收到自己的傳喚時回到了自己的身邊,看來他們定是收到了自己當初倉促發出的警示令。重回地界的這段時間裏,他也大致了解了他在人界的時候,地界發生的一些事。

他消失後,瑤姬便被那人當作自己的伴侶抓了起來,關在了無間煉獄之中,或許那人覺得瑤姬在必要時能起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作用。地界的妖魔們都認為他已經死了,地界的魔尊自然而然的,由那人代替。

苌楚有些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他突然覺得這些已經無法引起他的興致。然而既然他選擇了回到地界,選擇過回原來的日子,即使這樣的日子讓他覺得索然無味,他也只能硬着頭皮過下去。地界之中弱肉強食,若他還想繼續那種懶散又不會被人時刻防備甚至忌憚的生活,這個魔尊之位,他就必須再将它奪回來。

早在幾個月之前,苌楚便隐隐覺得自己的身邊有一些陌生的氣息出沒。他向來警惕心重,為了揪出這只擾人的小蟲子,苌楚打算将計就計,讓身處暗處的那只蟲子自己暴露出來。

只是他有一點沒有想到,那人竟然能無聲無息地躲開自己發散的神識,并成功将自己擊成重傷,更令苌楚意外的是,這只小蟲子竟然還是有人豢養的,也就是說,讓自己受傷的,只是個傀儡,真正要對付他的,是這個傀儡身後的操縱者!

若是在以往,這個發現一定會讓苌楚變得興奮起來,因為他的生活實在枯燥無趣,漫長的歲月中,若是不找點有意思的事情來做的話,活那麽久實在沒什麽意思。

然而現在,他的腦海中卻不期然地跳出了男人那雙閃着柔光的眸子,苌楚的眼神閃了閃。比起找樂趣,他已經找到了比那種感覺更美好的存在,只是他卻懦弱的選擇了逃開。

他不知道他的離去會給男人造成怎樣的影響,不知道男人在發現自己不見了時,會是怎樣的神情。他記得男人很害怕身邊的人離開,但自己只是一只狗,他會不會,轉眼便将自己忘記?

一想到男人這麽快就将他忘記,想到他很可能又養了條狗或別的什麽代替自己,他的眼眸驀然變得幽深,接着便從心底湧起一股憤怒,伴随着憤怒,還有幾分他怎麽也不願意承認的,失望和悲傷。

“尊主,冕青越在問您是否要和他公然決鬥。”一旁夢魔略微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苌楚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在敵人的面前走了神。他暗暗皺了皺眉,不着痕跡地收拾起了自己方才的狼狽,一轉眼,便又恢複了往日一貫的慵懶與邪肆。

看向高高站在玉階之上的冕青越,苌楚嘴角又勾起了他标志性的、漫不經心的笑:“即使冕尊主不過問,苌某也自然會就此事提出邀約,畢竟冕尊主風刃的風姿曾讓苌某吃了不少的苦頭。”

在以往的歲月裏,苌楚的笑容是最令他的那些對手們憎惡的。他的人很俊美,只是配上那一臉什麽都不在乎、什麽都無所謂的邪肆笑容,就讓人恨不得拿刀割下他的那張讓他們不由自主怒從心起的面皮。

然而玉階上的冕青越卻只是垂着眼皮看着他,如玉一樣的面容之上沒有一絲的波動,聽到苌楚出言相激,他也只是淡淡地道:“地界的魔尊之位,歷來是能者居之,若苌公子仍有興趣,青越自是樂意奉陪。”

冕青越的話說得□□無縫,既暗示了苌楚曾經的敗績,今日尋來也未免有惱羞成怒之嫌,又顯示出了身為魔尊應有的氣度與自信,對于前來挑釁的對手,還給予了極大的尊重和寬容,賺足了口碑。

苌楚對他話中的含義毫不在意,仍是笑着點了點頭道:“那苌某就不客氣了,明日辰時,我會在墜仙崖上等待冕尊主前來。”

苌楚口口聲聲稱着尊主,口氣卻是調侃與嘲諷居多。他知道冕青越只是個幌子,如今他安然無恙地高調出現在地界之中,必然會對他背後那人計劃的實施造成影響。雖然他此舉會讓那個本就隐藏在幕後的人隐藏得更深,但若不奪回魔尊之位,他做什麽定是束手束腳,往後便更加孤立無援。他在明敵在暗,他遲早會被那人正真地、悄無聲息地從地界之中抹去。

冕青越似乎并不在意苌楚的無理,他面無表情地沖苌楚點了點頭,便轉身走進了身後的魔宮之中,宮門也随之重重地再次合上。

苌楚收回目光,轉身帶着修業和木長春慢悠悠地離開了。

苌楚的寝宮原在魔宮之中,現在魔宮的主人不是他,他的寝宮自然也就回不去了。腦中又閃過他通過半開着的門看着那個男人在不遠處忙碌的樣子,心一陣抽疼,腳步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他茫然地四處望了望,這種仿佛丢掉了什麽一樣的感覺,真是糟透了!

修業和木長春對視了一眼,均在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驚訝和不解。他們一直都覺得苌楚離開魔宮是有什麽部署的,即使現在地界的魔尊已經易主,他們仍堅信那不過是暫時的,不過是苌楚計劃中的一部分。

但是同樣令他們疑惑不解的,是他們尊主的反常。苌楚在消失了一段時間後便如他們預料到的那般突然地出現,只是出現後的某些時候,他總是會不由自主地發呆,好像丢了魂一般。

這令他們感到十分的驚異,要知道在之前,他們從沒有見過這樣的苌楚,原先他們有些擔憂,令他們慶辛的是,在面對對手時,苌楚和以往并無分別。然而此時看到苌楚這樣失魂落魄的樣子時,他們心底的那種不安突然又湧了上來。

苌楚的樣子,無端讓他們覺得,總有一天,他會決然地離開這裏,離開他們,去找他丢掉的魂。

二人還沒從各自的沉思中回過神,便見苌楚又恢複了昔日的樣子,帶着他們大搖大擺地,走到了他在地界中唯一的好友,梵修的家門前。

梵修在地界,也算是一個異類的存在。平日裏不顯山不露水,只是閑散地游蕩在妖魔兩域。他成魔已有幾千年,是地界所有的妖魔中歲數最大的,在上一任地界魔尊在任時,梵修就存在了千百年。只不過那時候他總是行蹤不定,神龍見首不見尾,只到苌楚成為了魔尊,梵修才出乎衆妖魔的意料,在魔宮的不遠處落了腳。

像梵修這樣具有十足威脅意味的存在,地界的魔尊對他不可能不防備,這也是他四處游歷的一大原因。幸而梵修對魔尊那個位置并不熱衷,故而幾千年來,梵修倒也和幾任魔尊相安無事。

他和苌楚,也算是一個交心的朋友了,雖然兩人一開始的交集只是因為苌楚身邊的一個小跟班。只是相處得久了,他發現苌楚也是一個值得他相交的後輩,二人的關系倒也近了許多。

苌楚身邊的這個小跟班,是苌楚在幼年時,花妖苌楚為他找來的玩伴。花妖的想法很簡單,苌楚的身份再特殊,也只是個小孩子,小孩子沒有夥伴的孤單,花妖是從小便體味過了的。将苌楚看做養子的花妖,自然不希望苌楚也有和她一樣的孤單和無奈。

雖然爹不喜娘不愛,但苌楚還有花妖,還有花妖為他找來的玩伴:一只白兔子。

沒有被母親親手推入火坑之前,苌楚像其他身心健康的小妖魔們沒什麽不同,每一天過得快樂而單純。他很喜歡他的夥伴,到哪裏都帶着它,吃飯睡覺摟着它,練功打坐抱着它。在地界很少有靈物修練不成人形的,苌楚堅信,他的小夥伴遲早也會化為人形和他玩的。

後來苌楚突遭巨變,花妖為救他魂飛魄散、灰飛煙滅,苌楚被趕來的異母兄弟們帶到了天界。只是他不知道,他的玩伴還在原地等着他,千百年過去,直到他以雷霆之勢重返地界。

他知道當年懵懵懂懂的小兔子必定已經修成了人形,卻沒有想到,地界雖是滄海桑田,已成為宋小離的小兔子對他的等待卻從來沒有改變。

小兔子千年的等待,讓苌楚冰冷的世界多了一分溫暖。當苌楚成為地界的魔尊之後,自然而然的,小兔子便繼續陪在了他的身邊。

這一次苌楚遭暗算,臨危之時首先便将警示令施法傳到了梵修手中,以梵修的德性,必定會在第一時間将宋小離帶走,之後才将警示令傳給修業和木長春。只是他沒有想到,瑤姬會在那個時候來找他,他送出的警示令,對于她來說,終究還是太晚了。

思緒間,苌楚三人已經走到了梵修那所華麗到誇張的栖居所,遠遠的,苌楚便聽見屋內梵修的聲音清晰地傳來:

“小離,苌楚他不會有事的,你看當初他消失了那麽久,後來還不是華麗麗地回來了?你這樣不吃不喝的,就算苌楚回來了,你的身體也會扛不住倒下的。”

聽着梵修異于尋常的溫柔語氣,想起他在自己面前時穩重的樣子,苌楚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第 8 章

站在門外的三人皆有些受不了他的肉麻,苌楚更是一腳踹開了面前的那扇紫檀木門,旁若無人地走進屋中,自顧自坐在了桌旁的梨花木椅上,修業和木長春緊跟其後,面無表情地站在了苌楚的身後。

屋內擁抱着的兩人倏地轉過頭看向他,接着一個清脆的、夾雜着激動的聲音欣喜地道:“苌楚?苌楚!真的是你,你沒事吧?”

苌楚的嘴角彎了彎,歪着頭看着他,“嗯”了一聲算作回答。

聲音的主人此時正倚在一個身材清瘦的男人懷裏,見苌楚面帶揶揄,忙一把推開了半摟着的他的那人,上前上下檢查着苌楚的身體,見真沒有事才道:“你又一聲不響地跑到哪裏去了?竟然連梵修都找不到你。怎麽樣,怎麽好像瘦了?”

冷不丁被推開的男人無力地扶額:“我說尊主大人,您老進門前能不能先敲敲門?我這門都被你踹壞幾個了?”說着又上前拉開正捏着苌楚臉頰的人的手道:“小離,現在苌楚回來了,你也不用總挂念着他了吧?現在跟我去吃點東西好不好?”

聲音中的不滿和委屈連一向木讷的修業都聽出來了,和木長春對視了一眼,均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苌楚聞言不禁失笑,潇灑不羁了幾千年的梵修,也會被一只兔子吃得死死的。他眼神調侃地瞅着宋小離道:“小兔子,能耐不小啊,這老魔被你訓得可真服帖。只是話裏的這酸味兒可夠烈啊,啧啧,這幾天是不是沒滿足你男人?”

宋小離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在他的面前,苌楚不用端着,說的話也不加遮攔起來。

宋小離性子腼腆,聽聞這二人口無遮攔,立刻雙頰緋紅地瞪大了雙眼。他飛快地掃了眼苌楚身後始終面無表情的修業和木長春,掩飾着自己的窘迫兇巴巴地道:“苌、苌楚你瞎說什麽!你這幾個月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又這麽瘦巴巴地回來。我現在去做飯,你們先坐着等會兒……”話沒說完便不顧梵修哀怨的眼神,快步了走了出去。

苌楚看着落荒而逃的宋小離,突然又想起了男人那個熟悉的背影。那人從來都是不緊不慢、不驕不躁的,他從不曾見過男人有像現在的宋小離那樣的背影。他不由想到,若是有一天,男人也有了這樣的背影,會是因為誰呢?

心又開始了那種伴着煩躁的抽痛,他有些愣怔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明明覺得自己的心跳一如往常,但卻總是有種心髒已經缺失了的感覺從那裏傳來,讓他不自覺的恐慌、迷茫。

梵修見苌楚一直盯着自己小愛人的背影,不滿地踹着他坐着的椅子道:“唉唉,回神了啊!把你那惡心的眼神收斂收斂,他已經是我的了,你再肖想也晚了!”

苌楚回過神來,撇了撇嘴道:“瞧你那點出息,一只兔子就把你給降服了,你的驕傲呢?你的潇灑呢?”

梵修忍不住笑了,瞥了他一眼道:“尊主大人,先不要忙着取笑我,相信不久後,你就和我差不了多少了。”

苌楚聞言,便知梵修是看出了自己的心事,這家夥不知道活了幾千年,對一衆妖魔的心境看得一清二楚,自己剛才出神的那一瞬,想必也逃不過他的眼睛。

苌楚自然是在梵修這裏留下了,夜深人靜,苌楚坐在梵修家中的雕花木床上打坐吐納。梵修這家夥極喜愛人界的東西,他這座華麗的住所,便是按照人界的房屋建造的。只不過梵修這裏的東西,和人界現在的東西有着很大的不同,至少和男人的家,就差了十萬八千裏。

心思過于紛亂,苌楚始終無法靜心打坐,不得不在木床上躺了下來。他摸着身下鋪着的厚厚的床墊和身旁精美的華被,總覺得缺少了什麽。再次翻了個身,苌楚有些煩悶地閉上了眼。

他想念那個小小的窩,想念那裏面軟軟的、那人親手鋪進去的棉墊,想念那個人身上清新的味道和那人那雙溫柔的眼。

他想他。

随着腦海中的那個身影逐漸的清晰,苌楚紛亂的心也漸漸地平靜了下來。他終于意識到,他從回到地界就一直空蕩蕩的心,只有在想到男人的時候才會變得盈實。他本以為只要他回到地界,回到以前的生活,男人的身影就會從他的腦海中慢慢地淡去,那種不舍得也會随着時間的逝去逐漸地消退。

原來,他是太過于高估他的心,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它已經徹底背離了自己的理智,裏面除了男人,已再難裝下其他。

苌楚看着窗外高懸的冷月,無聲地嘆了口氣。想了又想,還是默念了個傳音訣,走出了門外。

不遠處摟着宋小離的梵修有些不滿地睜開眼睛,看了眼懷中呼吸平穩的小兔子,才微微翹起了唇角,那不滿也褪了稍許。

算了,看在他回來後給自己帶來的福利,自己還是給他個薄面,不跟他計較了吧!他親了口懷中人的額頭,小心地抽出了自己被宋小離當成枕頭的胳膊,幻化出了另一個自己環抱住宋小離後,他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身形一閃,消失在了卧室之中。

此時正躺在院中大樹上的苌楚見梵修突然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忍不住笑道:“咦?這一次的速度很快嘛,舍得從溫柔鄉裏出來了?”

梵修不理會他的調侃,一閃身也坐在樹上道:“小離這次十分擔心你,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好好休息了。”

苌楚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

當年花妖消亡、苌楚命懸一線,宋小離只能無能為力地看着,他痛恨苌楚母親的鐵石心腸,更痛恨自己的沒有用。他發誓,他日若能和苌楚重逢,他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在自己的眼前重演!在他修煉的幾百年中,這幾乎成了他的心魔。

好在,苌楚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單純善良又弱小的小男孩了,他是地界的魔尊,足夠威嚴,也足夠強大。他不再需要自己或他人的保護,他已經長大了。

只是即使如此,每一次和苌楚失去聯系,還是會使他陷入慌亂之中。這一次也是如此,即使苌楚給梵修發了警示令,即使梵修一遍遍地告訴他苌楚并不會有事,他還是控制不住地擔心。自苌楚失蹤後,宋小離就沒有合過眼,梵修心急如焚卻也無可奈何。

兩人竟然就這樣沉默了下來,梵修忍不住道:“這大半夜把我從被窩裏叫出來,你不會就是讓我陪你吹涼風吧?”

苌楚叼着樹葉,看着梵修一臉不耐笑了:“你說你怎麽也比我們多活了幾千年,怎麽就在小兔子身上徹底的栽了呢?”

提到宋小離,梵修的眼神瞬間柔和了下來,“我也不知道,在沒有遇到他之前,我覺得我再活幾千年也都是一樣的,沒有悲喜,無所謂得失。直到見到他的那一刻,我才體會到了自己有了心是怎樣的感覺,這樣的情感很奇妙,只一眼,我便知道此生此念非此人不可。這和我活了多少年并沒有關系,愛上了就愛上了,或許你對對方只是驚鴻一瞥,但那人的印記卻已經深深烙在了你的心上。”

苌楚心中一動,轉頭看向梵修,發現他也正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着自己。他收回目光,心下恍然,他這樣的心神不寧,是因為他的心上,也烙上了那個人的烙印的緣故嗎?

看出了他眼中的神采,梵修便擺了擺手道:“看來你是開竅了,真是欠了你的。我先走了,你繼續吹着吧!”

苌楚沒有應答,身邊又恢複了方才的寧靜。眼前浮現出男人的面容,讓他躁動的心很快便平息了下來,他看着遠方,愉悅地笑了。

墜仙崖,顧名思義,便是神仙墜落的地方。天界的神和仙,尤其是仙者,雖然獲得飛升,卻總有一些仙者,因為各式各樣的原因而舍棄仙根或被迫廢去仙根。沒有了仙根,他們便無法呆在天界,只能經由墜仙崖堕入地界,或為妖,或成魔。

梵修據說便是仙界中自願廢去仙根的仙者,并自願堕入地界之中成為了魔。苌楚身邊的瑤姬,據說也是天界的花仙,只為了追随苌楚下界,才自願由花仙堕為了花妖。

在苌楚看來,天界确實不如地界逍遙自在,那裏的生活就好像寡淡的白開水一樣,沒滋沒味透了。也不知道那些神和仙是怎樣耐得住寂寞和平淡千萬年如一日地在那裏待下去的。

他在天界的那些年,即使有強烈的仇恨相伴,即使要随時随地進行修煉,他還是時時會覺得天界的日子漫長又難熬。那是對修行者精神和心境的雙重考驗,若不能忍受那近乎絕望的孤獨,苌楚覺得,還不如就在地界老老實實做一個快活的妖或魔來得痛快。

苌楚獨自一人站在墜仙崖的崖頂處,感受着崖下刺骨的寒風吹過自己的身體,遠遠看去,仿佛是一片随時會随風飄去的枯葉。他無意飛升,本以為他會在這地界永遠這樣活着,就像梵修說的那樣,沒有悲喜,也無所謂得失,直到有一個比他更強大的妖魔将他驅逐,斬殺,他才會結束這一生。

然而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如果以前的他是漫無邊際的黑夜,那麽他現在有了值得他追逐的光明;如果以前的他是蒼茫貧瘠的荒野,那麽他現在有了可以浸潤他的甘泉;如果以前的他是冰封千裏的雪山,那麽現在,他已經開始慢慢消融。

他喜歡這樣的感覺,喜歡這種鮮活的、深入骨髓的幸福之感,所以,他一定要緊緊地,将它抓牢!

☆、第 9 章

冕青越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向苌楚所站的方向走了過來,他似乎并沒有什麽情緒的波動,既沒有因為苌楚眼中的嘲諷而露出惱怒之情,也沒有誓要和苌楚你死我亡的狠戾之色。他只是很平淡地,看着他面前懶散地靠着樹幹的苌楚,眼中的神情雖然繁雜,卻獨獨讓苌楚覺得,那與今日二人的決鬥沒有絲毫的牽連。

苌楚其實有些看不透冕青越,若說他只是一個傀儡,但他的一言一行又與他印象中的傀儡大相徑庭。他并不像是一個會被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