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章節

同，夜半十點了依舊紅紅火火，隔着簾子都能看到大廳裏人來人往熱火朝天，空氣裏也飄着一股又麻又香的味道。

店門口站着個招攬生意的年輕人，穿着明清時的衣服，手裏捧着一沓菜單，正熱情地分發給來往的路人，因為路上的人太多，一時之間還沒注意到剛到的流光三人。

“到底怎麽去簋市？”流光問。

李為先笑眯眯的：“流光小姐放心，老道自有辦法。”

那個年輕人轉頭看見這三人，立刻笑意盈盈地迎了過來：“幾位進來看看吧？我們最近出了新的招牌菜‘花雕冰鎮小龍蝦’，吃過的都說好吃！”

流光眼神一動。

上次在家顧申也叫過一次外賣小龍蝦，當時她還是貓身，顧申帶了手套一個個掐頭剝殼抽了蝦線給她。她頭一次吃小龍蝦，覺得十分對自己口味，結果那一整碗小龍蝦都被她自己給吃了。顧申不覺得有什麽，她卻有些別扭，心想着下次得換他多吃些。

李為先笑道：“小哥，我們遠道而來，打算去簋市湊個熱鬧，您看方便不方便呢？”

年輕人一愣，有些腹诽，這裏是簋街，簋市又是個什麽地方？

沒等他開口，李為先就從口袋裏掏出一塊木制的牌子在他眼前晃了一晃。年輕人的表情霎時就變了，從親切熱情變得沉重冷漠，明明還是同一個人，眼神裏卻連一點之前的鮮活氣都沒了。他機械般地伸出手：“請。”

店門是兩扇玻璃門，因為天冷沒有敞開，不過還是能隔着門看到裏面的場景。喝酒的叫菜的聊天的，穿着打扮和這個年輕人差不多的服務員們在桌與桌之間穿行，像是游水的魚兒搬自在。還有兩桌人好像是喝大了起了口角正在争執，一個看上去像是經理的人正上去勸和。

流光和顧申看着都沒覺得哪裏不對，就跟着李為先走上了臺階。

那個年輕人推開了門，三個人走了進去。

預想之中的熱鬧并不存在，他們甚至并非進到了店內，而是仿佛穿越了一個什麽通道一般，竟然是從一扇門中來到了另一條大街上。

這條大街和剛剛的簋街相比簡陋許多，也沒那麽繁華，路兩邊點着幽幽的藍色燭火，許多人在擺攤叫賣。

給他們開門的那個年輕人轉身又回到了門內，玻璃大門也變成了兩扇雕花木門，嚴絲合縫地扣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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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那個……是人麽？”顧申回頭看了一眼。

“是人，不過也是符。”李為先摸了一把胡須，“簋市不在三界之中，為了防止想要進來的人找不到地方，于是在很多不起眼的小地方都設了符印，這符印有時藏在牆上，有時藏在石獅子上，偶爾也會藏在人身上。藏在人身上，這人就叫符人，他不會意識到自己有哪裏不對，但只要有人出示能和他的符印對得上的符，符人就會自動開啓通往簋市的門。”

“那你的符是從哪裏得來的呢？”顧申又問。

李為先笑得眼都沒了：“這個嘛……老漢雖然道術不精，卻也些須認得幾個朋友……”

開玩笑，他的符當然是從沈千帆那裏得來的了。沈千帆雖然屈居一隅名聲不顯，但常年混跡于三教九流之中，各種奇人轶事他無不知曉。也是得知了李為先确實需要靈氣之後，才想方設法打聽簋市，順帶給他弄來了一塊符牌。就為着這份恩情，沈千帆每次開口打趣他他都不怎麽還口，胡說八道的本事在沈千帆面前也收了一收。

不過這就暫時不必透露給流光和顧申知道了。

———

流光倒不是很在意這些，她已經開始興致盎然地打量起這所謂的“簋市”了。

簋市規模應該不小，光是他們面前的這一條街就長得讓人看不到盡頭。街道的兩邊盡是些長得奇模怪樣的商販，有穿着唐裝的豬妖，鼻子耳朵都沒遮去，還偏偏擠出胸口白花花的一坨；有書生打扮的狐妖，衣擺後面還垂着火紅的狐尾；更有拖家帶口前來擺攤的山雉，前面擺了兩大籮筐的不知什麽東西，幾只明黃的小雞仔在裏面跳來跳去。

人類倒也不少，不過基本都是遮頭遮臉地不願叫人認出來，也不随意跟別人搭話，看上什麽只問句價格，合适就買不合适就走了，像流光三人這樣大搖大擺走在街上的，幾乎一個也沒有。

顧申也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不過他并不露怯，只是跟着流光往前走。

流光邊逛邊看，在攤子上挑挑揀揀，擺攤的妖怪見她雖然一點妖性不露卻絲毫不怵，自然以為她是個修煉有為的大妖怪或者不知哪來的大修士。這裏的妖來源甚廣，從西北到東南，哪裏來的妖怪都有。不過大多數是些來自偏遠山區小地方的小妖，沒甚見識和修為，看到流光這樣的，都想上前讨好幾分，因而對她的挑挑揀揀也是笑臉相迎。

地攤上什麽都賣。

有穿山甲賣自己褪下來的寶甲的，吹噓這寶甲刀劍不入；有香獐賣自己的臍香做成的香囊，據說聞之可清心明目；甚至還有那深山裏來的黑熊妖抱來一大罐蜂蜜，說是産自四川龍門山的背刺神蜂，吃了便可提升修為。最誇張的還是那紅眼的兔妖，擺了一地五顏六色的野果子，搞得像是個土特産大會。

不過妖怪們賣得最多的還是靈氣，淺藍的靈氣凝成的藍色珠子，或大或小地摞在它們面前的盒子裏，等着客人們挑選。

道士擺攤的也有，大多數是賣一些随處可見的符咒法器，真正賣什麽上好法寶的估計也都藏在身上，只等遇上有緣人待價而沽。

就這麽旁若無人般地逛着，流光也沒忘了正事，側頭問了問李為先：“你說的可以交易信息的地方在哪兒？”

李為先指了個方向：“就在這條街的東頭，走到那邊有個恒淵樓，南來北往的妖怪修士都在那裏交換信息。那裏離主城也很近，到那就能看到主城啦。”

“主城？”流光擡眼看去，果然遠遠看到一幢七層樓閣半隐于霧中，再遠處似乎卻有一座城樓，只不過被霧氣遮擋，看不大清楚。

李為先解釋道：“就是阚家家主所在之地了。阚為清雖說是這簋市的守門人，實際上若是把這簋市當作一城，他與城主也無異了。全城的妖修盡受他管轄，過往的小妖和修士們也要遵守他的規定。自古人與妖勢不兩立，這簋市在他阚氏一族的掌管下能經營得如此和諧，與他們的手段也不無關系。”

“哦？”流光揚起了眉，“那我們就先去恒淵樓看一看。”

———

恒淵樓有七層，形似寶塔，每一層都有人守着入口，查問你的來歷。五層往上全部被籠在了雲霧之中，第七層更是完全看不見影子，只能看見塔頂上四只銅鑄金鵬鳥昂首挺胸面向四方。

守在一層的是一只狗妖，他雖能兩條腿站立形似人類，頭上卻頂着一對毛茸茸的狗耳，對要進去的客人不僅一通盤問，還要嗅上一嗅。聞到流光時他撇了撇嘴，小聲嘀咕：“哪裏來的小野貓。”

李為先聽了立時冷汗就下來了。誰知流光卻并未與他計較，只是笑道：“你們這裏，管事的是誰？”

狗妖一臉莫名：“你問這個做什麽？要打聽消息去一層領了牌子，根據你要打聽的消息級別到二樓分區排隊就成。”

他只當流光是頭一回來到這恒淵樓沒有經驗，心裏更對她存了一絲鄙夷。

沒辦法，貓妖與狗妖族類之間時常有些龃龉，許多狗妖都在貓妖手底下吃過不少暗虧，因而有時候既看不上貓妖，也多了幾層防備。

李為先把流光拉到一邊：“流光小姐，這裏都是按規矩辦事，一樓發了號碼牌到二樓排隊，得排到你了才能查探消息。”

流光看了一眼人頭攢動的大廳，各路妖怪修士操着不知哪裏的方言各自攀談，一片熱火朝天。

“行啊。”流光道，“就按他們的規矩，你去排隊。”

“啊？”李為先愣了一下，下一秒流光的目光就掃了過來，他立刻跑到取號的地方等着拿號碼牌了。

“這裏倒是和醫院很像，不過醫院是看病取號，這裏是打探消息要取號。”顧申道，“既減少了混亂又提高了效率，設置得很好。”

他看了一眼流光：“我們……就這麽先等着？”

流光朝通往二層的樓梯那裏瞧了瞧，那兒也有只妖怪坐守着，但凡上去的都要被他查看一番。

“暫時先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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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為先好不容易排上了號，屁颠颠地跑了回來，把手裏的號碼牌給流光和顧申看：“今天手氣不錯，竟叫我排到了前一百。咱們上二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