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章節

大本營這邊，桑珠好像還專門讓人守着她，不然她就要到處亂跑。

“我還聽說……”顧申緩緩道，“那個格央去年跟着和斌的團隊上了珠峰，後來被留在了前進營地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這些都是他跟一個叫次仁的小夥子打聽的，這事在他們這裏好像并不算是什麽秘密，顧申稍微技巧性地一問，沒什麽被套話經驗的次仁就全告訴他了。顧申開始還沒覺得什麽，直到聽到格央也曾在出事那天上過山，立時就覺得有些湊巧。

“哦？”流光微微蹙起眉頭，“這就更奇怪了。根據和斌的說法，她當時應該沒有跟着他們往上爬才對，怎麽會三魂七魄也受損了呢？”

流光用指尖輕叩桌面，想了一會兒，忽然道：“另一個人呢？不是說當時還有一個女孩子嗎？”

顧申道：“我看過關于那個事件的報道，另外一個由于感冒引發了肺水腫，後來被家人接到國外去治療，以後都再也不能登山了。”

唯一可能知道那天發生什麽事的人一個去了國外，一個變得瘋瘋傻傻，怪不得幾波前來探查此事的人都無從下手。

顧申正準備說什麽，忽然見流光向他使了一個眼色，他回頭一看，原來是和斌掀簾進來了。他表情看上去不大好，神情也有些萎靡，不過還是強打精神朝他們走了過來，遞給他們兩塊肉幹：“這是剛剛桑珠拿給我的牦牛肉幹，你們嘗嘗吧。”

顧申接過來，流光瞥了一眼那肉幹，又看向和斌頹唐的背影，似乎想到了點什麽。

———

到了夜晚，流光、顧申、和斌每人分了一個帳篷，相隔并不遠，和斌給他們介紹了帳篷的功用後，他們就回到了各自的帳篷。夜半時分，一直沒睡的流光變回了貍花貓的樣子，側耳傾聽了一會兒，就輕手輕腳地鑽進了顧申的帳篷裏。

她用尾巴尖在顧申的鼻子上一掃，顧申下意識地睜開了眼，一片漆黑中借着一點星光看到是流光變成貓的樣子坐在他面前，于是也默默地坐了起來。

流光示意他穿好衣服跟着她走。

外面一個人也沒有，大家都在帳篷裏熟睡。兩人輕手輕腳繞開這些帳篷，往西邊的山上去了。

一路上，流光走走停停，不時地停下來，小腦袋微微歪着，仿佛在聽着什麽。

“這是去哪？”顧申問，夜裏的風很大，他不禁裹緊了身上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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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跳到他懷中，一邊用尾巴給他指引方向一邊道：“總覺得那妖氣來得離奇，晚上變回貓身，果然叫我聽到了些許聲音。”

貍奴的六感比流光本身要強得多，尤其是嗅覺和聽覺。

“什麽聲音？”顧申皺眉，他其實之前也沒睡着，只覺得外面風很大，其他什麽也沒聽見。

流光指引顧申翻過前面的一座小山坡，此時他們距離帳篷已經有了不小一段距離。

“歌聲。”流光道，“你聽說過鲛人嗎？他們潛行于深海，常常用歌聲引誘過往的船只，等到船停了下來就鑿穿船底，全船的人都會淹死在水裏。”

顧申微微沉吟道：“你是說這裏有鲛人藏匿？可是傳說裏鲛人都是住在水裏，和魚一樣沒有辦法離開水，又怎麽會出現在山上呢？”

在流光的指引下，他們翻到山坡的背面，這裏有一片被碎石圍着的小面積冰川，中間似乎曾經被人鑿開過，旁邊還放着一個用來汲水的塑料桶。流光從顧申懷裏跳下來，恢複人形，蹲在那個洞邊一動不動。

顧申觀察着那個被鑿開的洞口：“早就聽說珠峰上有許多冰川，不過大多都是分布在南坡的，北坡只是偶爾有一些小冰川。這裏大概是我們來之前，搭建大本營的藏族人自己鑿的口子，從地下打水用的。”

其他地方也有類似的小冰川，顧申之前也見過一個，因而覺得并不稀奇，于是奇怪道：“難道鲛人會藏在這裏？”

那個洞看上去又深又暗，流光低頭看了許久才道：“你剛剛說得對，鲛人離不開水，輕易不會從大海中跑到陸地上來。”

她擡起頭，兩只眼睛閃爍着難言的光暈：“但是還有一種魚，它們曾經是鲛人的附庸，後來在陸地和海洋的交界打敗了鲛人，從此得到了可以在陸地上長途跋涉的能力。不過比起鲛人，它們的長相更醜陋，更接近魚類，所以每當它們來到市井後常常遭到人類的捕殺。”

流光回想起一副她曾經親眼見到過的畫面。

海灘上遍布着屍體，湛藍的海水被染成粉紅色，潔淨的月光灑在沙灘上。一群不人不魚的怪物在屍體上慶祝着自己的勝利，大塊吞食着鲛人甚至是同伴的屍體。

“陵魚，雖然同鲛人是近親，卻比任何鲛人的天敵都更加厭惡它們的妖怪。”流光輕聲說。

陵魚也會唱歌，只不過它們的歌喉遠遠比不上鲛人那般婉轉，而且大多數情況下只能發出它們彼此之間才能聽得到的聲音。鲛人更像是人，陵魚更像是獸，在它們眼中沒有什麽是非對錯，有的只有殺戮和食欲。

流光将指尖放入水中，那譚黑水之中便落入了一點金光，緩緩地往下沉。水中一片死寂，似乎沒有絲毫生命活動的跡象。

“陵魚，是藏在了下面嗎？”顧申看流光神情嚴肅，不禁也有一點緊張起來。

流光收回那一點金光，從冰面上站了起來，“我們來晚……”沒等她說完，她的腳底就傳來了冰面破裂的聲音，那一小塊冰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斷裂，流光整個人往水裏沉去。

“流光！”

———

桑珠是被“轟隆”一聲巨響給震醒的。

開始他還半夢半醒地想着誰大半夜的不睡覺制造噪音，但是很快就反應過來這聲音不對。掀開帳簾，外面已經是一片慌亂。很多人都被吵醒了，想到外面看看到底是什麽情況。誰知這半夜裏他們互相之間連對方的臉都看不太清，只能聽到從黑夜裏傳來的一陣陣“轟隆隆”的響聲。

次仁也哈欠連天地爬了起來，摸黑走到桑珠身邊：“老大，這是什麽聲音啊？難道是打雷？天氣預報也沒說今晚有雨啊。”

桑珠聽着那聲音似乎越來越近，心裏覺得不妙，趕忙對次仁道：“去，叫上頓珠他們，把所有探照燈都打開！”

營地裏是有大功率探照燈的，只不過一般情況下都不太用得着。次仁聞言立刻去找頓珠。

一束束強烈的燈光在黑夜中綻開，整個營地都被照得清清楚楚。有幾束光是朝着聲音所在之處打去的，桑珠揉了揉眼，看向那邊。

營地所在的地方是一片空曠的碎石地，兩面都是山坡。此時只見南面的山坡上似乎有着一頭巨獸呼嘯而下，連帶着山石從山上滾落。燈光射程太近，根本看不清那邊到底是什麽，只看的到一團團黑影。

桑珠經驗豐富，當即大叫不好：“雪崩！是雪崩！快離開帳篷到西面去！”

有人聽到了他的呼喊，頓時衆人奔跑叫嚷，亂作一團。

怎麽會有雪崩呢？桑珠邊跑邊想。

2014年的時候珠峰也确實發生過雪崩，也是在距離珠峰大本營附近，但是那是南坡，旁邊就是被稱為“恐怖冰川”的昆布冰川，發生雪崩倒是有跡可循。但是北坡的大本營往上十公裏都幾乎沒有什麽冰雪，雪是怎麽一路從那麽遠的上方滾落下來的呢？

桑珠在人群裏找着女兒的帳篷，好不容易找到了，卻發現裏面空無一人。他大聲呼喊着“格央”的名字，終于在四處奔走的人群腳下找到了摔倒的格央，立刻喜出望外地把她拉了起來。

格央抱着一個布娃娃，神情無措。

桑珠心裏定了下來，大聲沖周圍的人喊道：“往西邊去！西邊是高地！雪崩是從南面來的，我們得往西躲！”

不知道多少人聽到了他的話，更多人像是無頭蒼蠅一遍在營地中亂竄，不明白該去往何處才能躲開這一滅頂之災。

“轟隆隆”的聲音越來越近，逐漸蔓延到營地的邊緣，來不及逃走和走錯方向的人像是被卷入了巨輪一般，瞬間就消失在那冰雪之下了。過了許久，所有的聲音終于沉寂了下來，整個營地已經被雪崩夷為平地。

大部分人站到了西面的山坡上，有的人連衣服都沒能穿好，看到這樣一副場景，許多人都被吓得面無人色。桑珠讓次仁數一數還剩下多少人，然後組織人手打算去下面看看能不能救人。他還讓頓珠給市政那邊打電話請求援助，誰知頓珠哭喪着臉把手機遞給桑珠看，上面竟然連一格信號也沒了。

沒有吃的、沒有避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