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chap.15

言濟從未和任何人讨論過這個話題，他身邊已經沒有可以讨論這些話題的人了，立新的這番話無異于将言濟過去所有的認知都徹底打碎了，他開始懷疑自己過去所接受過的教育。

立新感受到了言濟的情緒波動，安慰道，“歷史是什麽？只有親身在那個歷史之中的人才能肯定那是真的，不過我們可以保證距離我們時間不遠的歷史都是真實的，至于那些上萬年前的事情，是真是假有誰知道嗎？”

言濟仰頭看着立新，他仿佛覺得自己面前站了一位極為睿智的老者，雖然他和機器人接觸很多，他曾擁有過一個家用機器人，但從未有這麽一個機器人給他這樣的感覺，雖然如今機器人和人的差異差不多已經消除了，但從來沒有一個機器人，像父親一樣，和他說這樣的話。

如果，他父親活着的話，大概也會像這樣和他說話吧。

但言濟有一個更想問的問題，“既然你知道這些，為什麽不把它們公之于衆呢？”這樣各國之間的戰争不就可以避免了嗎？

似乎能夠看透言濟的想法，“戰争永遠不會避免的，只不過時間，形式會有所改變而已。如果我真的将這些公之于衆的話，那時候我面臨的可不僅僅只是逸國的追殺。我唯一的使命只是保護好馳馳。”他離開泰坦街之後，這就是唯一的使命。

“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呢？”為什麽，立新願意把這些告訴他，難道就那麽相信他不會把一切都透露出去嗎？

“你怎樣做是你的事情，不過我倒是相信你不會是那樣的人。”立新眼中布滿了熒光網格，言濟的一舉一動都能夠被分析，雖然立新只是和他相處了一小段時間，但他的系統幾乎已經分析出言濟的心理和接下來可能的行為方向。

這真的是一種非常可怕的能力。

竟然被一個機器人選擇相信了，“難道所有機器人都和你一樣睿智嗎？”言濟有些好奇地問道。

“不。”立新搖搖頭，難得開起了玩笑，“我這樣的機器人百年才能出一個，至于第二個百年能不能再出一個，那要看運氣了吧。”

對于這麽不要臉的回答，言濟反而信了，雖然他并沒有接觸過其他星球的機器人，但是在他心中，立新是個很不一般的機器人，于是言濟認同地點點頭。

“行了，別以為你小子吹捧我，我就放心讓馳馳和你交朋友，你小子想要成為他的朋友還有很漫長的路要走，現在，好好去睡覺吧。”

言濟難得地露出了一絲微笑，只有很淡的一絲，但立新還是捕捉到了，“是。”

立新也笑了，雖然在他臉上，只是嘴巴露出了一絲縫隙。

言濟爬上了床，小心翼翼地睡在宣羽馳的旁邊，感受到熱度，宣羽馳馬上抱住了言濟，頭陷在他的脖頸處，言濟僵硬着身體，閉上眼，努力地睡着。

立新看着兩個小家夥親密的姿勢，關上了光，然後離開了，長幹依舊在實驗室工作，如今再也不用擔心沒有能源的他，沒日沒夜地實驗，偶爾做出了一些小東西拿出賣錢，也算是給家裏做個補貼。

他們四個人則在客廳裏休眠，晚上也沒有什麽事情可以做，不如省點能源，畢竟他們現在還沒有正經的星際點來源，如今所有的星際點都是靠格力斯支援。

立新想着或許應該早點去參加昊焱星的機器人協會，說不定那裏會有他想要的機會。

長夜漫漫，不過對于睡覺的人來說，只不過是一個美夢而已。

一大早，宣羽馳和言濟便被缇娜叫起來了，兩人乖乖地穿了衣服，吃了早飯，去學校上課了。

“立新，你真的要去那什麽協會嗎？”缇娜還略微有些不放心，他們初來乍到這個星球，對這個星球很不熟悉，更別提參加什麽機器人協會了。

他們之前在泰坦街上的生活都是刻板無聊的，他們和昊焱星上的機器人不同，這群機器人基本上是已經被人類同化了的，他們屬于人類的分支。

就在他們離開泰坦街之前，立新他們只不過是最傳統的機器人，他們擁有最簡單最基本的感情，他們不能被稱為人。

而在昊焱星上的機器人已經形成了一個團體，缇娜難以想象他們如何融入這個團體之中，如何适應複雜的人類生活。

立新點點頭，“你們也盡量找點事情做，我們以後不能永遠靠格力斯接濟。”他們拒絕了政府的補助，因為他們完全可以靠自己創造星際點。

機器人協會的位置不在現實世界，而是構建在星網一個極為隐蔽的位置，這是一個非常私人的聚會。

當立新來到昊焱星的第一天便意識到了這個地方的存在，只不過因為有太多事情需要處理，才将這件事一再地推遲。

立新直接以機器人形态出現在了星網之中，對于機器人來說，他們出入星網就像出入一個住所那樣自然和簡單，當然，為了顯示自己的誠意，立新特意帶了一份大禮過來。

立新穿過了他們所設置的像是門一樣的東西，今日的聚會來的人很多，機器人協會并不是每天都會舉辦這種聚會，而立新恰好趕上了每周一次的大型聚會，在這裏，會有昊焱星上三分之二的機器人來參加。

這位不速之客的到來顯然引起了其他機器人的議論紛紛，他們并不像人類一樣擁有那麽不好使的記憶力，在他們對比資料庫發現并沒有記載那麽一號人的時候，他們馬上就發現來了一位陌生人。

當然這位陌生人只限于他們之間還沒有真正見過面而已，不過在之前，五個機器人和一個人類孩子入住昊焱星的消息馬上在他們之間流傳了，只要他們動動系統就可以馬上查到最近有什麽人入住。

雖然他們并不強迫其他機器人加入他們的協會，但對于立新的突然拜訪還是有些不滿。

特別是這個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金屬外殼的家夥，那冷硬的構造還停留在多少年前的機器人制造技術？他們早已換上了完全模拟人類的外殼，表情也已經豐富得完全類似于人類，只不過他們的眼睛永遠是一團紅光。

這個不知道從哪個鄉下星球來的家夥，金屬外殼，穿着滑稽的不知道從哪裏買來的衣服，似乎有些格外的傲慢，別問他們是如何從那張機器人臉上辨別出來的。

協會會長羅曼司見到這位新人，一如往日的熱情，迎了上去，“你就是那位新來的立新吧，初來昊焱星，也一直沒有時間去拜訪您，您在昊焱星住得可還習慣？”

或許之前，立新還難以相信，機器人竟然能夠用完全人類的表情和行為方式來交流，但到達昊焱星之後，立新也慢慢地開始融入，開始習慣。

“一切安好。”立新簡短地回答道，“倒是我沒有早早地來拜訪你們，這是我的過錯。為了表達我的歉意，我為諸位帶來了一份歉禮。”

羅曼司略微有些驚訝，這家夥此舉是何用意？

立新一揮手，瞬間大量的代碼湧入星網，他們所處的電子世界慢慢地被裝點了起來，一場低調奢華，裝點着機器人風格的宴會呈現在衆人面前，一位位虛拟的電子服務員将豪華的餐飲端了上來，精致的食物讓每個機器人也忍不住品嘗了起來。

雖然只是虛拟的食物，但是吃下去的那刻便有一段虛拟的感覺湧入他們的數據庫之中，猶如人類品嘗到美味的食物一般。

他們從來沒有在現實世界裏接觸過這樣的感受，也從來沒有在虛拟世界裏接觸過。

這到底是如何制造出來的？如何讓機器人也能夠感受到人類的味覺？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衆人看立新的眼色頓時改變了。

而手伸向食物的動作非但沒有停止，反而越來越迅速，但也知道保持着表面上的優雅。

羅曼司看着大快朵頤的衆人，也略微驚訝。

立新這時候像是個優雅的貴公子一般，從一旁的服務員手中接過了餐盤，“會長大人，不知您是否有興趣品嘗一番？”

奇怪，羅曼司竟然能夠聞到食物散發的香味，這根本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他們對于所有食物的數據判斷只不過是冷冰冰的記錄而已，他們對于香的定義只是因為散發的某種元素。

明明在他眼前的食物分析出來的也只不過是一堆冷冰冰的元素，但為何卻對他有那麽大的吸引力？

羅曼司并沒有矜持，而是直接将一整盤倒入了自己的口中。

太好吃了，羅曼司看着立新的眼睛都亮了，這種感覺到底是怎麽模拟出來的？

要知道他們在現實世界雖然說是和人類沒有什麽區別，他們可以在外表上上僞裝得和人類一模一樣，但是實際上他們并沒有排洩功能，吃飯對他們來說只不過是補充能源，他們品嘗不到食物的香味，他們沒有痛感。

這些無一例外在提醒他們，他們和人類終究有區別而已。

這個問題，無數的人類，無數的機器人都研究過，但是無論怎樣，他們都無法模拟出這些。

但沒想到，他們竟然有一天可以感覺到了？

雖然不知道這是不是他們的某種錯覺，畢竟他們不是人類，他們不知道食物好吃到底會是怎樣的感覺，但是這種非常開心的心情讓羅曼司覺得，這就足夠了。

還有吃飽之後的飽腹感，羅曼司看着立新，仿佛見到了救命恩人一樣，格外激動。

要知道他們就算是在全息游戲中也沒辦法體會到這種感受，因為全息游戲做得再逼真，也需要人的大腦來進行模拟，而機器人只靠幾段數據，根本沒辦法模拟出那麽多的感受。

等到在場的人都感覺到了飽腹感，立新一揮手，眼前的景色一變，他們又回到了電子世界，這下所有人都對立新刮目相看了。

“真厲害啊。”羅曼司感慨地說道，心下有些懷疑，立新是不是從那些大星球來的，說不定目前那些星球的人早已攻破了這個難題，要是能夠拉攏住立新，這樣他們就可以天天享受到那麽美好的滋味了。

該不會這家夥是從首都星來的吧？羅曼司頓時陷入了格外複雜的陰謀論，說不定立新來這裏是因為上級對自己有指示，但到底是什麽原因呢？

以羅曼司的腦袋是想不出來了。

“那只不過是在下的一些雕蟲小技罷了，不足挂齒。”立新謙虛地說道。

“哪裏哪裏。”羅曼司心底、裏想着要怎麽樣才能夠将立新留下來，但又不好意思說得太露骨，這麽多年來，他們也學會了人類的那套交流方式，“要是以後有什麽困難，就來這個協會，有問題大家一起幫你處理嘛。”

“我倒是，最近真的碰到了一件難事。”

立新冷冰冰的機械音傳來，羅曼司還有些不适應，早就在很久之前，機器人都開始使用人類的聲音，除了一些政府機關的專職機器人，很少有機器人會使用機械音了。

越是種種不同尋常，越是讓羅曼司覺得立新并非尋常之輩，就越是想要拉攏住立新。

有時候，協會，并不只是一個協會那麽簡單。

既然有事，那麽這一切就好辦了，羅曼司放心下來，“協會都是一家人，有什麽事情我們幫你解決啊。”

旁邊的人聽到會長這般說了，鑒于剛剛的美味，也紛紛迎合道，“是啊，有什麽苦難，我們都可以幫你解決。”

正合立新的意思，“初來乍到昊焱星上，我需要一份工作。”

“這個好說啊。”羅曼司還以為是什麽事情，這麽簡單的事情，自然好解決，身為一會之長，再加上這裏有很多有頭有臉的人物，想要安排一個職位是非常簡單的事情。

“那就非常感謝了。”

聚會很快便結束了，立新算是正式成為昊焱星機器人協會中的一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