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這邊, 林大文與邢秉懿他們留守燕京,趙寰帶着趙瑚兒祝榮,加上完顏藥師與武熊等千餘兵馬, 奔赴相州。

相州離開封不遠, 治所在安陽。歷經朝代更疊風雨變幻, 城池多次被毀,幾經搬遷之後,依然比較富裕繁華。

到了城外紮營, 趙寰站在氈帳外, 眺望安陽城。

立春之後,下了一夜的春雪,很快就化了, 惟有在城牆腳下背陰處,還積着一層雪。被腳踩過,入目處皆是髒污, 只餘些許的白。

像極了如今的世道。

完顏藥師與武熊互相看不順眼, 兩人恨恨瞪着彼此,跟比賽着似的,大步來到趙寰面前。

“二十一娘, 可要攻城了?”完顏藥師搶先在武熊開口之前,問道。

攻城打仗的本事, 武熊不及完顏藥師, 暫且憋着氣, 沒有吱聲。

趙寰看着天色,已快到正午時分, 沉吟了下,道:“先生火造飯, 其餘的前去喊話。若金賊不投降,就等吃飽了再慢慢打。”

騎馬趕路,武熊肚子早就餓了,聞言不由得暗喜。這一路上,他隐約明白了趙寰能如此快起兵,而且萬衆歸心的緣由。

趙寰真是舍得,無論粗糧雜面,她至少一點都不藏私,全拿出來讓兵丁都填飽了肚皮。

聽起來似乎很容易,武熊知道實際做起來有多難。金國一直窮,權貴将軍當大官的除外,其他低層武将,平時也就頂多能養家糊口。

至于底層的兵丁,偶爾能在沖鋒賣命之前,能吃得大半飽。在閑着練兵的時候,基本上就糊弄一下嘴而已。

吃飽了才有力氣,淺顯的道理,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武熊不得已歸降,起初心底還是很憤憤不平。但他拿到了趙寰的賞銀,更沒有缺他的飯吃。他本就是漢人,比起在金人手下當兵,日子過得舒坦多了。

生前不虧欠,死後哀榮。武熊起初被俘的那股不平之意,很快也就消散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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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依舊恨完顏藥師。

他數度背主,十足的小人,令武熊很不屑。最大的仇,當是開了城門時,完顏藥師還要對他趕盡殺絕。

完顏藥師對杜充比較了解,道:“杜充貪生怕死,以前還沒打到他面前,聞風就先夾着尾巴逃了。也就大宋皇帝傻……”想到趙寰是大宋人,趙構姓趙,他尴尬着住了口。

武熊連聲冷哼,拿眼角斜着他,眼皮都快飛了出去,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

完顏藥師陰恻恻看向武熊,暗忖等着打起來時,要如何偷偷将他殺掉。

趙寰對兩人的明争暗鬥全看在眼裏,不管他們誰死誰活,她都不關心。能叛變的人,她永遠不會信任,暫且利用他們去對付金兵罷了。

眼神不鹹不淡掃過兩人,趙寰平靜地道:“不可耽誤正事。”

完顏藥師不由得心神一凜,趙寰心若明鏡似的,他們在戰場上沖鋒,必須将刀箭一致對準敵人。

死了,也只能是與敵軍而戰。在背後捅刀,造成了大宋兵馬的損失,就犯了她的大忌。

武熊則垂下頭,一句話都不敢再多說,忙拱手就要告退。

趙寰叫住了他,擡手喚來在不遠處忙碌的徐梨兒,道:“趁着這個功夫,大家先商議一下對策吧。”

徐梨兒将趙瑚兒她們叫了來,一起進了趙寰的氈帳。

趙寰做事向來幹脆利落,沒有多寒暄,直接道:“大家各自說一下自己的打算,不要廢話,直接說重點。比如你要如何攻城,這樣做的勝算在哪裏,會遇到哪些困難。我方的兵丁損傷預計,多長時辰能攻打下來,攻不下來,可有彌補的辦法。”

氈帳裏瞬間安靜了下來。

以前他們從沒經歷過這樣的議事方式,具體到細節,數字。而且戰場上瞬息萬變,死傷多少,誰能算得出來?

相州兵力不足,首将裴滿齊愚蠢自大,不堪一擊。知州杜充孬種,兵臨城下他就得被吓尿褲子,趙寰壓根沒必要前來。

親自來的主要打算,一是為了觀察趙瑚兒她們的表現,以後好安排合适的位置。二是其他人壓不住完顏藥師與武熊,她得給他們緊緊皮。三是完顏藥師在打仗的經驗上,遠勝于趙瑚兒她們等人。她要借此機會,讓她們從完顏藥師身上學到一些本事。

輸贏有運氣與士氣的因素,但主要還是取決于雙方兵力與兵器的懸殊。

在遇到對手絕對壓制時,任你有千般計謀,都會被碾壓成粉末。

趙寰前面打了幾次勝仗,她從不敢生出半點驕傲輕敵之心。

因為,趙寰還沒遇到完顏宗弼他們的大軍。

被後世稱為金國“四大太子”的四人,完顏宗輔已死。完顏宗幹因為輕敵,被她殺了,完顏宗弼與完顏宗望仍在。

再加上其他的完顏氏,每人都可以稱作戰績彪悍,随便一人都不可小觑。

殺出了浣衣院,就不能再只憑着一腔孤勇去打仗了。

趙寰見大家都不做聲,解釋道:“我提出這些問題,是要你們心裏有大致的數。你們都各自領了兵,也知道一将無能,累死千軍的道理。兵丁等于是你們的手足,底氣,說得嚴重點,與你們的性命息息相關。打之前,心中得要有譜。不說将仗打得漂亮,至少得不要臨開打之後,才慌了手腳,結果一敗塗地。”

趙瑚兒她們都皺眉沉思,趙寰沒多等,直接點名道:“完顏藥師,武熊,你們先分別說一下吧。”

完顏藥師聽到趙寰先叫了他的名字,趾高氣揚望了武熊一眼,得意地道:“相州離開封近,兵馬不過千人左右,守将裴滿齊,出自當今的皇後一族。新帝登基之後,裴滿齊愈發嚣張,本來就看不上杜充,與他之間常沖突不斷。”

完顏藥師起初說得較慢,邊說邊打量着趙寰的神色,見她沒有出口打斷,才快些說了下去。

“只裴滿齊蠢得很,哪是杜充的對手,經常吃大虧。在前些日子,我聽說裴滿齊本來被點了要随完顏宗弼前去打仗,不知為何,他腿突然摔斷了,就沒能去成。我懷疑這件事,是杜充在背後使壞。到大宋到處搶殺,每次都能得到許多金銀財寶。裴滿氏肯定恨死了杜充。先前我們的兵馬到了城下,城內卻沒有動靜。以我的猜測,兩人若不是起了争執,就是杜充已經偷偷跑了。”

趙寰眼神掃向趙瑚兒她們,見她們都聽得認真,唔了聲,道:“杜充跑了,裴滿齊仍在。這仗,還是得打。你打算如何攻城?”

完顏藥師道:“先去尋找杜充,從他逃跑的地方入城,免了攻城的傷亡。進城之後,若是遇到裴滿氏抵抗,我們如今的兵,也算打過了好幾次仗。杜充與裴滿齊都貪婪無比,手底下的兵丁軍紀泛散。我們的兵在各方面,都要比他們強。只待雙方一動手,他們就得如武熊那樣,識相趕緊投降了。”

武熊被完顏藥師捎帶着罵了進去,氣得臉都綠了,他梗着脖子剛要回罵,餘光瞄見趙寰沉靜的眼神,只得将怒火暫時壓了下去。

眼珠子一轉,武熊陰陽怪氣道:“你既然早已得知杜充會逃跑,為何不早說?非得等到二十一娘問起時,你才說出來顯擺。誰知道你與杜充有沒有私下勾結,反正你們都是判将,說不定彼此惺惺相惜呢。”

完顏藥師一拍案幾,氣得就跳起來。被趙寰眼風一掃,又讪讪跌坐回去,斜乜着武熊,譏諷地道:“你以為二十一娘像你那般蠢,你真是瞎了眼,連祝榮不在都沒發現。而且紮營的兵丁,只有近七八百人,他定是早就領了吩咐,前去搜捕了。”

武熊轉頭四看,氈帳裏的确沒看到祝榮。他老臉一紅,幹巴巴道:“還是二十一娘厲害,早就做好了周全的布置。”

趙寰暗自嘆息了聲,看來,他們還是不習慣用數據來做分析。她考慮着,以後要做一份表格,讓他們打仗之前,先提前填好做預估。

必須打的仗,盡量補充足兵力糧草,不計後果全力以赴。對于不那麽緊急的仗,要做好萬全的準備,争取提高勝率,減輕損失。

趙寰沒有搭理武熊的溜須拍馬,道:“完顏藥師分析得不錯。但還有一種可能,杜充殺了裴滿齊,打開城門投誠。”

徐梨兒想了下,附和道:“二十一娘說得是,我覺着這個可能性會更大。哪怕這次相州被攻下,裴滿齊身為金人權貴,有裴滿氏在背後撐腰,定會将所有的過錯推到杜充身上,讓他一人擔責。杜充是十足的小人,本就與裴滿齊不合。加之他曾經是大宋人,在金人那邊活活不下去,定會反過來再投靠大宋。”

趙瑚兒恨恨罵道:“無恥小人!”

趙璎珞不客氣道:“趙構更無恥,居然會任用此等小人,他也該死!”

完顏藥師瞪大了眼,見趙寰無動于衷,忙裝作低頭沉思。

趙寰道:“好了,大家先去用飯吧。等過一陣,祝榮他們也該回來了,城內也應當有了動靜。”

大家忙起身告退,分別前去用飯。剛放下碗筷,城門就開了。

杜充披頭散發,狀若瘋癫提着裴滿齊的頭顱,朝城門外奔來。

他邊跑,邊大聲哭喊道:“你們可總算來了啊,我盼着你們好苦!這是金賊裴滿齊的頭顱,是我殺了金賊!”

裴滿齊雙目圓瞪,死不瞑目。杜充抓着他的頭顱,在地上狠狠掼了幾掼,怒罵道:“金狗殺我大宋同胞,占我大宋河山,狗賊,狗賊!”

饒是趙瑚兒她們早就有預料,還是被杜充的無恥驚到了,一個勁喃喃罵道:“無恥,怎地有如此的無恥之徒?”

“狗賊,他會得到報應的,一定會得到報應!”

“天理昭昭,總算有公道在!”

趙寰靜靜看着杜充發瘋,沒有做聲。

杜充是會得到報應,可還有好些壞得骨子裏流膿,卻踩着他人的鮮血,一輩子享受着榮華富貴,安然無恙的人。

趙璎珞率先沖上前,一刀将杜充拍得趴在了地上,吆喝道:“捆起來!”

杜充被打傻了,他掙紮着要起身,哭喊道:“你們別……我是大宋人,從沒有背叛過大宋,都是被金賊所逼,不得不暫時委曲求全,做了他們的知州.......嗚嗚嗚!”

嘴被堵住,杜充再也喊不出來。他雙手被縛在身後,緊緊捆成一團。

完顏藥師與武熊,見城門開了,趕緊帶着兵,争先恐後沖進了城。

趙寰緩緩走上前,居高臨下,眼神冰冷看着在地上蠕動的杜充。

趙構在丢失了祖宗大片江山的情形下,還能重用他。就算是龍椅再重要,趙寰也依然理解不透。

此時,她見到如陰溝裏的老鼠蟲蟻一樣,又壞又惡心的杜充。原來想不通的地方,迎刃而解。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趙構骨子裏,本就與杜充一樣,他們是一類人。

偏偏他還高壽。

天理并不會昭昭。

寺廟裏燒頭香,地藏殿裏被照顧得最周到的往生牌位,全是有錢的權貴。

若真有神明,菩薩也只聽到了權貴們升官發財的祈禱,忽略了受苦受難之人的血淚哭喊。

祝榮很快回轉,随即進城,前去幫忙将糧食兵器等裝好。到了天快黑時,陸續啓程運往燕京。

杜充別扔在冰冷的污泥中,臉色已經凍得青紫,氣若游絲。

祝榮看了他一眼,遲疑了下,上前對一直站在那裏,眺望着城樓的趙寰輕聲禀報道:“二十一娘,可要将杜賊帶走?”

趙寰默然片刻,道:“去将趙儉趙械喚來,我們的兵,與金兵俘虜,都一并前來看着。”

祝榮不知其意,下去叫了兩人前來。大宋兵馬整兵列隊,在城門前站好,俘虜則跪在了前面。

趙儉飛快瞄了眼躺在地上的杜充,戰戰兢兢問道:“二十一娘,你喚我何事?”

趙寰靜靜道:“當年,東京留守統制薛廣戰死,城破時,知州趙不試自盡。”

趙不試乃是趙氏皇室宗親,趙械臉一下白了,哭喪着道:“二十一娘,相州不關我們的事。我們當年都在汴京,如何能管得了這裏。你不要殺我們啊!”

趙儉跟着哭,“我們如今都聽你的話,讓打仗就打仗,讓沖鋒就沖鋒,半點怨言都都無!”

趙寰一動不動,望着在夜幕下的城樓。相州守将與知州都沒了,城門大開,像是張着口的巨大黑洞。

她沒有理會兩人,淡淡道:“趙氏兒郎中,總算有人不是窩囊廢,有些血性。趙氏祖宗的臉,勉強保住了些。”

趙儉與趙械互相對視一眼,深深埋下頭,大氣都不敢出。

趙寰閉了閉眼,呼出一口氣,對祝榮道:“将他提到城門前。他的家人,也一并帶來。

祝榮喚了兩個漢子,将杜充往城門前拖。趙寰對趙儉趙械兩人道:“你們也來!”

兩人畏畏縮縮跟在趙寰身後,一起到了城門底下。

趙寰吩咐道:“放開他。”

祝榮與漢子們上前,挑開了杜充手腳上的繩索,取走堵住他嘴的布巾,一腳踢到他的膝蓋窩上,呵斥道:“跪着,老實點!”

杜充吃痛,人反倒清醒了些。他擡頭看着面前冷若冰霜的趙寰,神色茫然了半晌,沙啞着嗓子道:“你是誰?”

趙寰沒有回答他,對祝榮道:“将他們的家人提到他面前。”

杜充的家人們,被祝榮他們推搡着跪下,與他正面相對。他霎時瞳孔一縮,難以置信地道:“你們,你們......”

祝榮帶着的兵前去,将杜充悄然送走的家人,一個不少全部抓了回來。望着眼前密密麻麻跪着的兒孫們,他們可是好不容易才從流放之地逃來投奔他,如今只怕是難逃一死。

杜充一下癱倒在地,痛哭着磕頭如搗蒜:“我錯了,不該收留他們,求你放了他們吧,将他們繼續送回去流放,遇赦不赦,流放一輩子……”

趙寰平靜地道:“你殺了他們,還是我動手。我動手,他們會被千刀萬剮而死。你還生性殘忍,喜好殺人。由你動手,可以一刀砍掉他們的頭,讓他們死得痛快點。”

杜充嚎啕大哭道:“我錯了,我錯了,都是我的錯,與他們無關啊!看在我砍了金賊裴滿齊頭的份上,你饒了我吧!”

“你貪功冒進,好大喜功,卻沒真本事。因為你的無能與惡毒,且不說投降,只下令開黃河大堤,就淹死了幾十萬百姓。無家可歸的百姓,被迫到處流亡,死傷以百萬千萬計。”

趙寰聲音不高不低,緩緩道:“我不是趙構,更不會與你講條件。你的任何悔恨,道歉,遠遠無法抵消你的罪孽。”

全大宋的百姓,都記得當年黃河決堤的慘烈。他們的家,家人,瞬間消失在了滔滔洪流中。

無人去提及那場慘禍,只因實在太過悲慘。慘得他們只要一想到,就克制不住全身發抖。

“殺了他!殺了他!”

“姓杜的九族,祖宗八代都不能放過!”

“啊啊啊啊!老天無眼,老天無眼啊!”

大宋人群情激憤,振臂高呼,更有好些人痛哭失聲。

趙寰鼻子直發酸,吸了口氣,道:“趙儉,你去動手!”

趙儉也恨透了杜充,畢竟不是他死,殺反賊就不懦弱了。他當即抽出刀,上前沖着跪在最前杜充的孫子,嗷嗷叫着一陣亂砍。

血濺開,慘叫聲撕破了夜空。趙儉沒什麽力氣,提着刀亂砍一氣,人卻沒死,只受盡了折磨。

杜充捂着胸口,涕淚橫流,大聲嚎喪着道:“我來我來,我自己動手!”

趙儉将刀扔給了杜充,沾滿了自己親孫子血的刀柄,猶帶着微溫。他腦子嗡嗡響,悔恨,痛苦,生不如死。

緊緊閉着眼,杜充哆嗦着、揮刀砍了下去。他殺人娴熟,以前是痛快淋漓,此時親手殺自己的骨肉血親,再沒了以前的痛快。只深刻體會到了何為恐怖,何為生不如死。

沒幾下,親人們逐漸倒下去,刀柄上覆滿了血,滑不溜手。

杜充握不住,刀哐當掉在地上,雙膝一軟,跪在血泊裏,如死亡的魚那般喘息。

趙寰眼都不眨,道:“趙械,你與趙儉一起動手。祝榮,你拉着他,讓他看清楚了!”

祝榮上前,扯着杜充的頭發,撐開他的雙眼,強令他望着前面。

至親的骨肉親人,一個個被趙儉趙械,砍得刀口都起卷,慘死在他的面前。

杜充眼神漸漸呆滞,頭一歪,身子軟軟倒了下去。

祝榮不客氣一拳揮去,杜充痛得哀嚎一聲,幽幽醒轉。待看到眼前赤目地紅,又慘嚎一聲,趕緊閉上了眼,抖動着不敢再看。

趙寰轉過身,對流淚不止的大宋兵丁道:“太多的冤魂了,太多。他贖不清自己的罪孽,我們永遠不會原諒他,更不會原諒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不會原諒,死太多人了啊!”

“殺了他們,殺光金賊,賣國賊!”

一聲又一聲,嘶啞憤怒的高乎,直沖雲霄,連星星仿佛都被吓着了,躲進了雲層裏。

完顏藥師與武熊,兩人說不清的害怕,悄然往後面躲着隐藏。

趙寰眼神平靜,在衆人臉上掃過,道:“你們來吧,大宋與金賊欠你們的,以後我們再慢慢讨回來,全部讨回。”

夜裏風急,凄厲呼嘯,卻吹不走濃烈的血腥味。

城門前,金賊的屍首,堆起了京觀。

在京觀前面,朝着汴京的方向,跪着一具屍身殘骸。

老鸹聞着味而來,飛到殘骸身上,一點點琢着上面餘下的血肉,直到只剩下白骨。

飽食之後,老鸹撲騰着翅膀飛走,只餘白骨在那裏,永遠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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