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辛贊一聽, 神色微變。林大文與姜醉眉也感到事态緊急,等不及出城前去金明池。
幾人幹脆在宮門外,選了個背風面陽之處坐在一起, 由兵丁守衛着, 開始看信商議。
辛贊不假思索, 先拆開了趙寰的信。他飛快掃完,繃緊的神情微松,順手将信遞給了右手邊的姜醉眉, 對李齊鳴說道:“白溝河渡河的兵, 是二十一娘派來的兵。”
“二十一娘派兵來了?”姜醉眉詫異了下,接過信看完,再遞給了林大文, 皺眉道:“只怕是二十一娘要調整布局。”
“姜娘子說得是,二十一娘有自己的打算。咦,這是誰的信?”辛贊附和着姜醉眉的話, 将南邊來的信, 拿在翻來覆去打量。
信封上沒有落款,只用蠟封着。辛贊也猜不到信是誰寫來,拆開信越往下看, 神情越凝重。
林大文看罷趙寰的信,見到辛贊的臉色很不對勁, 可他沒開口說話, 只得旁敲側擊問道:“可是金賊那邊有新情況?”
辛贊手指抓緊了信紙, 此時心情很是複雜。剛想說些什麽,瞄見一旁的姜醉眉, 低垂下頭,嘴裏苦澀蔓延。
姜醉眉察覺到辛贊的反應, 立刻柳眉一豎,道:“辛郎君,你這是何意,莫非是我在此,你不便說出口......,正是要與金人打仗的關口,你忌憚我在,難道将我看成了金賊的內應,咦,不對勁!”
她話語一頓,手伸出去,徑直奪過了辛贊手上的信,迫不及待看了起來。
辛贊哎哎兩聲,欲去奪回信,又覺着不妥,耷拉下肩膀,滿腦門子的煩惱。
姜醉眉的眉毛幾乎飛出去,眼裏淬着怒火,快要将手上的信紙引燃。她氣得臉都泛白,顫抖着罵道:“喪了天良的狗東西!”
一把将信紙朝辛贊擲回,連他一并罵了進去:“辛大郎,我是女人,以前嫁人可由不得我選,選了也怨我瞎了狗眼。你一個大男人,讀過萬卷聖賢書,莫非你也讀瞎了眼,豬油蒙了心! 你想升官,你自是回信表衷心,你防着我作甚!”
辛贊被罵得直往後仰,幹笑連連,紮着手想辯駁一二,又插不進去嘴。
信掉在地上,林大文看了眼姜醉眉,再看眼辛贊,将目光轉向信。他眼力極好,看了兩行,神情漸漸變得嚴肅,撿起信讀了起來。
看完之後,林大文再看已經變得坦然,任由姜醉眉跳腳罵的辛贊,慢吞吞折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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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看夠了,林大文方伸手去拉姜醉眉,道:“姜娘子,辛郎君一心抗金,豈是貪圖富貴權勢之人,你錯怪他了。”
姜醉眉還憋着火沒散盡,怒瞪着林大文,道:“那他為何看我在,想着要回避,好似我會從中作梗.....”
罵着罵着,姜醉眉頓時僵住了,讪笑幾聲,幹脆利落曲膝賠了不是,道:“我性子急,不對,性子急也不該遷怒于你。是我氣糊塗了,冤枉了你,給你賠不是,你莫要往心裏去。”
辛贊看到姜醉眉臉上在笑,眼眶卻紅了,雙眸晶亮,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強忍着未曾掉下來。他暗自嘆息一聲,“嘅其嘆矣,遇人之艱難矣。條其歗矣,遇人之不淑矣。”(注)
“姜娘子,你是性情中人,在下不如你。先前是在下的錯,實乃小人之心。姜娘子伴随二十一娘從金國征戰到此,怎會在此時輕言放棄。”辛贊長揖還禮,再次賠禮。
姜醉眉別過頭,悄然拭去了眼角溢出來的淚。林大文将信還給辛贊,猶豫了下,問道:“辛郎君打算如何做?”
辛贊灑脫将信撕得粉碎,道:“路上在打仗,在下未曾收到過南邊官家的來信。将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在下更不是将,說句不該說的話,在下還是劉豫的府尹,身上背着的罵名多了去,不差這一件。”
林大文笑了起來,拱手道:“在先也小看了辛郎君,郎君高義!”
辛贊知道林大文起初心存顧慮,雖說趙寰信任他,他到底是在金人手下的僞齊做事。
大宋還是以南邊趙構朝廷為正,眼下南邊給他來了密信招撫,他們起疑也是應當。
辛贊拱手客氣了句,道:“忙活了一整晚,真真是累了,走,先去我府裏歇息一陣。二十一娘要到白溝河,咱們得抓緊功夫,整兵出發,前去與其彙合。”
林大文喚人牽來了馬,幾人翻身騎上,一同往辛贊的府邸而去。
以前寸土寸金的京城,如今凄涼而荒蕪。盡管辛贊的府邸離皇宮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周圍的熱鬧繁華不在,看上去一片蕭索。
辛贊特意繞了路,沿着金水河一路前行。河畔的樹木不解世情,這些年未經修剪,長得蔥茏繁茂,早早冒出了嫩綠的葉片。
金水河中,以前經常停着畫舫。兩畔沿河的鋪子與宅子,最是熱鬧,迎來送往,忙着吃酒宴請,争賞春意。
如今的金水河久未清淤,河水渾濁,上面漂浮着各種雜物,發出臭烘烘的氣味。
河畔的宅子,或垮塌,或雜草叢生,或燒成了一堆灰燼。間或着有幾間閃過灰撲撲的人影,好像是亂墳崗的孤墳野鬼。
姜醉眉以前幼時,最喜歡的就是春日。漫長的冬季終于過去,她能穿上輕薄的衫裙。阿娘見着了,怕她冷着會嗔怪責備,卻會手腳麻利,給她輸好時興的發髻。從錢袋中數給她幾個角子,讓她好生拿着,在貨郎擔子裏買些小娘子喜歡的小玩意兒。
幼時的家,就在對面河畔那片廢墟裏。
淚水模糊了雙眼,終是一滴滴掉落。姜醉眉伏在馬背上,心痛得腰都直不起來。她從馬上滑下,就那麽不管不顧蹲在金水河邊,哭得肝腸寸斷。
趙構,他如何敢,如何敢寫信給辛贊招降!許他高官厚祿,讓他與南邊朝廷相通。
若是趙寰戰敗,辛贊則去南邊朝廷做官。若趙寰戰勝,則許他兵馬,任汴京留守,駐兵在此防備趙寰。
冰冷的刀劍,迫不及待對準了,剛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骨肉同胞。
其心可誅,其心可誅!
林大文怔怔坐在馬背上,跟着紅了眼眶。辛贊看了眼他,自從靖康之恥以來,他見過了太多的人間苦難,聽過數不清的哭聲,迄今仍會心生凄楚,悲憤。
辛贊也沒去勸,悄聲讓李齊鳴将姜醉眉的馬牽好,默默退後守在一旁。
姜醉眉哭了一通,鼻子嗡嗡的,人卻感到輕松不少。她擦拭掉淚,腫着眼睛道:“對不住,讓你們看笑話了。我不是傷心,也算是傷心,以前在康王府的日子,就當是活到了狗肚子裏去。現在我從地獄裏爬了出來,重新活過了一次,回到了家,一切都圓滿了。以後啊,像二十一娘說的那樣,全新出發!”
林大文望着眉眼重新飛揚起來的姜醉眉,不禁跟着她一起笑。
辛贊笑着誇贊道:“姜娘子是真正通透之人,以後定有後福!”
姜醉眉一揚眉,答道:“那是,我的福氣大着呢。走,還有好些事,完顏藥師他們呢,得趕緊讓他去跟寒寂師父會兵。我得借你的府上眯一會,好有力氣跟二十一娘并肩殺敵!”
辛贊與林大文相視一笑,打馬跟在了姜醉眉身後。
太陽慢慢爬上天空,暖意融融。金水河邊的垂柳飄拂,拂去了戰亂的陰霾,留下了幾分春意。
天還黑着,零星的火把蜿蜒在夜空裏,遠遠望去,彷佛一條星河。
趙寰騎着馬,寒寂陪在她身後,在隊伍裏來回走動了一圈。借着餘光觑着她的神色,見她始終從容不迫的模樣,不禁問道:“如何?”
寒寂的遼國兵,比起趙寰的雜牌隊伍,她不得不承認,看上去的确要強上幾分。
不過,趙寰也沒過多表露出來,免得他又要得意,道:“蕭家不愧綿延了幾百年,很是拿得出手。”
提及蕭氏,寒寂也不謙虛,閑閑道:“比起你的祖上宋太.宗,是要早幾十年。”
蕭氏從耶律阿保機時期開始,就是契丹數一數二的貴族。從唐到五代十國,再到遼,的确要比趙氏祖上發家早。
出征在即,趙寰沒多打擊寒寂,笑道:“失敬失敬,願你此次前去,旗開得勝。以後回來,我好封你做國師。”
寒寂穿着盔甲,全身戎裝,光腦袋上戴着盔甲,看上去英姿勃發。聞言他氣悶了下,沉聲道:“趙二十一娘,你休得說風涼話!”
趙寰哈哈一笑,寒寂無奈,他如今哪還有出家人的模樣,聞言也一起笑了。
出征的沉重,被他們的笑聲驅散了幾分。趙寰擡手,如男子那般拱手,鄭重道:“一路平安。我就不多送了,在白溝河等候你凱旋!”
寒寂抱拳回禮,調轉馬頭,一揚手,隊伍在黑夜裏,疾馳而去。
趙寰騎在馬上,等到隊伍看不見了,方轉身離開。
回到宮裏,清空可憐巴巴蹲在門口,臉蛋上挂着淚珠,噘嘴一言不發。
周男兒與許春信都在旁邊勸,趙金鈴叉着雙臂站在一旁,怒瞪着他,不耐煩道:“你是男子漢,還不如小娘子呢,就知道哭!”
清空緊緊抿着嘴,依然啪嗒掉淚。他見到趙寰的身影,馬上站起身,邁着小短腿朝她奔來,仰着頭哭兮兮問道:“趙施主,師父呢,師父可是抛棄貧僧了?”
趙寰撫摸着清空的光腦袋,溫聲道:“你師父去打仗了,他很快就回來,不會不要你。”
清空還是不依,揪着趙寰的衣襟,纏着她問道:“師父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殺生,為何他要去打仗?”
趙金鈴大聲搶白道:“你師父是去殺金賊,金賊是壞人,該殺!”
清空怔楞了下,抓着趙寰衣襟的手,慢慢放開了,忐忑不安道:“師父是遼國人,我是大宋人,大宋與遼國也打過仗。以後再打起來,師父可是也變成了壞人?”
趙寰心中一酸,清空人雖小,幾國戰亂的仇恨,卻深深刻在了他的腦海裏。
她蹲下來,凝視着清空,認真地道:“等打完仗,以後我們就會變成一家人,不會再打來打去。你跟三十三娘他們一起,好生讀書習字,玩耍,不要吵架鬥嘴,等着你師父回來。”
她叫過趙金鈴,細聲道:“你比清空懂得多,與他說話講理的時候,要耐心些,不要急。”
趙金鈴人小鬼大嘆了口氣,說了聲好,朝趙寰撅了噘嘴,嘟囔道:“好吧,我不欺負他就是。男人就是麻煩,出家人也一樣!”
趙寰失笑,趙金鈴搖着腦袋,朝她嘻嘻一笑,拖着清空跑了。
邊跑,趙金鈴邊脆生生地道:“我們走,不要在這裏耽誤二十一娘,她也要去打仗了,我們在城裏等着她回來。”
周男兒走上前,道:“二十一娘,徐梨兒祝榮她們已經去整兵了,等到她們回來,馬上就可以出發。先前刑娘子來過,見你不在,将賬冊留了下來就去忙了。”
這兩天邢秉懿忙得很是起勁,趙寰沉吟了下,終是沒有多說,道:“好,我進去看看。”
次日淩晨,趙青鸾與趙璎珞,帶着約莫兩千兵馬留守燕京。趙寰與徐梨兒,祝榮等,一起領着近四千兵馬,辎重等,開赴白溝河。
星夜疾馳,趙寰來到白溝河時,辛贊他們的五千兵馬早就到了。
辛贊與林大文他們迎出了一裏之外,遠遠看着騎在馬上的趙寰。
夜幕下,趙寰一身半舊衣衫,身形高挑消瘦,看不清神色。只騎馬朝他奔來時,如同壓過來的沉沉山巒,氣勢如虹。
趙寰在林大文他們面前勒住馬,不動聲色打量着辛贊。他約莫三十歲出頭,濃眉國字臉,看上去頗為端方正氣。
辛贊與林大文上前見禮,趙寰騎在馬上,也朝着他一拱手,笑着道:“可是辛郎君,久仰久仰!”
辛贊聽到趙寰沒喚他府尹,心裏說不出的舒坦,隐隐激動地道:“正是在下。在下也久仰二十一娘的大名許久,終是得以一見了。”
寒暄完,趙寰見辛贊下意識落後一步,也不客氣,騎馬走在了最前。
到了營地,趙寰的主帳已經搭好,姜醉眉走上前,幾人又是一翻相見。
趙寰進了營帳,剛招呼大家坐下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前方寒寂就送了急信來。
寒寂領着的前遼國兵,與完顏宗弼他們的大兵,在巨野相遇,一場大戰在即。
辛贊眉心又擰成了川字,道:“這麽快相遇,可不是好事啊!”
趙寰算了下日程,神色凝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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