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江南的初夏, 樹木花草蔥茏,田地間也一片翠綠。

景色美歸美,只是百姓的日子卻并不那麽好過。莊稼尚未成熟, 鍋裏成天煮着的就是幾把雜糧。

好在有了野菜與菜蔬, 加進去混着煮一鍋, 省着舀上半勺鹽進去添個味,勉強能将肚皮填個半飽。

這半飽卻維持不了多久,百姓要服徭役, 去修砌城牆或皇宮。

擡上幾根柱子走兩趟, 就餓得前胸貼肚皮,雙股顫顫。結了幾層血痂,最後變成厚厚老繭的肩膀, 再次滲出血絲,火辣辣地疼。

“砰!”裝着磚石的獨輪車翻倒在地。

身子弓成蝦米的瘦弱漢子,像是斷掉了的弓弦, 撲到在地上。連蹦跶都微弱, 很快就不動了。

作匠監的作匠管事掀起眼皮,乜斜着看了眼,揮舞着手不耐煩地道:“擡走擡走!”

隔三岔五死人, 大家都已經見怪不怪。無人關心,麻木地重複着手上的動作。

天氣愈發炎熱, 若是拖延了工期, 到了盛夏時, 會死更多的人。

管事翹着腿坐在陰涼處,啜了半盞八寶茶, 朝死人處淬了口濃痰,咒罵道:“晦氣!”

外面浩浩蕩蕩走來一群人, 管事定睛一看,手忙腳亂放下茶盞,蹦跳起身。他瑟縮着跑上前,點頭哈腰見禮:“秦相,小的參見秦相。”

“退下!”随從護衛不客氣一掌推來,管事蹬蹬瞪後退幾步,幞頭都掉在了地上。待他穩住身子,只從人逢中看到了秦桧朱紫色衣袍的一角。

待人群經過之後,幞頭被踩成皺巴巴一團,沾滿了髒污。過年時剛買的新行頭,足足花了他半貫大錢。

管事心疼地撿起來,小心拍打着。

月俸已經拖了兩個月,馬上要過節了,總得買些新鮮的果子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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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的時候妻子還在抱怨,家中米缸也空了。這米價一天比一天貴,得熬到秋收的時候,估計方能便宜些。

幞頭弄不回原樣,管事想到錢財,煩躁不已,幹脆就那麽随意往頭上一戴。

到了秋收之後,糧價也不會下降。荊湖南路,北路的兩湖地區,叛軍仍在不斷起事,朝廷征了一次又一次的兵糧。

加之修宮殿城牆,官家的開銷,被金兵燒殺搶掠過的江南,再次被朝廷加賦。

百姓私底下都在流傳,南朝猛于金。

秦桧領着一群官員浩浩浩蕩蕩來,如一陣風般,很快又離開了。

管事被倨傲的官員叫了過去,連問都沒問他,徑直道:“官家與秦相有令,過年就要搬宮,先得祭太廟得請祖宗。若完不成,你且小心些腦袋!”

說完,官員掉頭就走,提着官袍下擺,疾步去追離開的大官們。

管事眼神陰毒,用力朝旁啐了口,在心底惡狠狠咒罵。

“虧得有臉請列祖列宗,逼得大家都沒了活路,怪不得要絕了後!”

轉過身,管事陰沉着臉,扯着嗓子吆喝道:“快些,耽誤了官家秦相的大事,你們阖家都跑不掉,統統拉去砍頭!”

行在前院。

趙構眼神發直,一動不動望着某處。邢秉懿從冊子後打量了兩眼,掩去了眼底的情緒,笑着道:“這天氣是愈發熱了,官家的屋子裏,可要放些冰?官家喜好雅致,西湖的蓮花聽說開了。去摘幾朵置于冰鑒,涼意中就染了些蓮花的清香,最是惬意不過。”

半晌後,趙構好似方回過神,眼珠子艱難轉動了一圈,冷硬地回絕了:“我不要冰!端午的筵席,你可置辦好了?”

邢秉懿握着冊子的指尖漸漸泛白,奉上冊子,道:“這些是宴請的诰命夫人,請官家過目。”

趙構随便瞄去,目光略微停留之後,神色陰霾了幾分,厲聲道:“請那梁氏作甚,她不過一官妓,竟然沒臉沒皮,真充當起夫人來!”

前些時日朝廷羅列岳飛的謀逆罪,他原先的部下姚岳,王俊等人全部簽字畫押,韓世忠卻斷然拒絕了。

趙構便因此記恨上了他,連着安國夫人梁氏也一并恨上了。

“武夫就是武夫,哪講規矩禮法。正妻白氏還好生生活着呢,忙不疊擡起了小妾,讓人笑話沒了規矩!”

趙構神色猙獰,扭曲着臉怒罵不休。鑽入邢秉懿的腦子裏,她感到太陽穴牽扯着疼。

直到罵得嘴皮幹了,趙構方端起茶碗吃了一口。茶水變涼,他一下将茶碗掼在案幾上,碎裂成幾半,茶水濺得到處都是。

邢秉懿眼神沉了沉,驀地道:“安國夫人乃是官家親封,官家更是親口稱贊其英勇。韓少保尚在外平叛,恐寒了忠臣的心。”

趙構直勾勾盯着邢秉懿,呼吸急促。他像是要吃人般,咬牙切齒了半晌,道:“将白氏也一并請來!”

邢秉懿繼續不為所動,道:“秦國夫人先前病了,我差禦醫前去探望過,只怕不宜勞累走動。”

趙構拔高了聲音,惱羞成怒道:“那将魏國夫人茆氏添上去!”

屋內總是憋悶,呼吸不暢。邢秉懿感到快透不過氣,實在乏力了,沒再與他争辯,應了下來。

趙構罵了一通,出過氣之後,心裏暢快了些許,道:“端午要置辦得像樣,酒水筵席你要親自盯着。可不能輸了臉面,讓人看了笑話去。”

邢秉懿知曉趙構的意思,他指不能輸給了北地。心頭滋味萬千,一時沒有做聲。

這時,小黃門上前禀報道:“官家,秦相求見。”

趙構道:“宣。”

邢秉懿起身告退,到了大門口,秦桧立在那裏,朝她拱手遙遙見禮。刑秉懿垂下眼眸,略微點頭後離去。

過了一會,邢秉懿回過頭看去,秦桧已經進了屋。小黃門疑惑看來,她收回視線,慢慢往前走。

記得在金國時,秦桧逃回南邊的事情,她們所有人都覺着有貓膩,他肯定包藏禍心。

趙構不笨,哪能秦桧說什麽,他就信什麽。不過恰好是,秦桧說了他願意聽的話罷了。

邢秉懿突然感到荒謬透頂,亦快看不明白自己的堅持,更不知曉她在做什麽。

在南邊的混亂中,以前的那些不甘,變得很是可笑。她也快跟着稀裏糊塗,眼前混沌不明起來。

秦桧進了屋,禀報了太廟的進度,道:“官家,照着眼前的情形看來,一切都順順當當。今年風調雨順,又是個豐收年。官家得了老天保佑,實乃大宋之福啊!”

趙構聽得大悅,心情不由自主好了許多,問道:“外面可有戰報傳來?”

秦相忙道:“兩湖路的叛賊,只一群不值一提的宵小罷了,哪能與朝廷對抗。不日之後,定能伏誅。”

趙構唔了聲,良久後方道:“不可掉以輕心。”

秦桧觑着趙構的神色,暗忖北地廣招天下英豪的消息傳出來,加上大理國向其稱臣。

如今朝堂上下人心動蕩,有好些起了異心,更有各路人馬趕去投奔。

趙構的脾氣越來越暴躁,得小心翼翼些。思索了下,秦桧趕緊應了是:“官家,臣有個主意。”

趙構掀起眼皮看來,問道:“何主意?”

秦桧道:“既然北地廣招英豪,官家不若幹脆送些人去。”

趙構愣了下,緩緩笑起來,道:“也是,我倒要瞧瞧,她一個婦道人家,能蹦跶到何時。”

秦桧見這步棋又走對了,心下微松,問道:“官家,西夏皇帝李崇順那邊,要如何回應是好?”

趙構浮腫的臉龐抖動了幾下,冷笑連連,道:“既然李崇順成心求娶,都不嫌棄她了,那且答應他吧。這般大的消息,得告知天下人知曉。”

秦桧滿臉佩服,激動道:“官家高明,臣這就去辦。”

離開汴河,其他人去驿站歇息,趙寰與張浚他們到了衙門。進了值房坐下,洗漱完畢之後,新府尹李齊鳴方滿身的汗,面龐黑中透着紅,趕着進屋見禮。

以前在巨野一戰,趙寰曾見過李齊鳴,比較看中他的務實作風。打量着他的模樣,不禁好奇問道:“你這是去何處了?”

張浚他們哭了一場,抹了把臉,雖然眼都還紅腫着,情緒倒平穩下來。

他們此時方注意到,李鳴齊作為開封府尹,趙寰到來,雖不用他親自前來迎接,他本人卻沒在衙門候着,

這在官場,可是大忌。莫非,以前他的東翁辛贊不曾提醒過他?

李齊鳴忙道:“眼見已經入夏了,有段河道還未完全疏浚。恐下暴雨時,水蔓延上岸,淹了離得近百姓的宅子。下官先前趕着去巡視了。”

張浚等人一聽,愣在那裏,神色若有所思。幾人反應極快,很快就摸到了其中的關竅之處。

怪不得趙寰會将北地官員調到巴蜀,而非任用舊官。趙寰也沒将舊官全部革職,而是将他們與北地官員搭配着共事,意在讓他們早些熟悉改變。

以前的朝廷,弊端繁多。官員屍位素餐,懶政是一方便,最大的症結,還在于他們的結黨,渾身“官油子”氣。趙寰不止一次嚴厲申斥過,責令其改正。

聞言,趙寰忙關心地道:“天氣熱了,你們要注意着些,可別中了暑。熬些藥湯備着,這些花不了幾個大錢,人的身子要緊。”

李齊鳴趕緊應了,道:“趙統帥放心,照着你的吩咐,每日都有準備。”

趙寰贊許點頭,道:“關于疏浚河道,我還是得再次強調,隔行如隔山,一定要請懂行的來做,切莫想着争搶功勞。作為一府的父母官,該是掌控大的方向。河道如何修,修了能保證多久水流暢通,需要多少銀錢,砂石,人力等等。這些可能你不擅長,但你一定要知曉。這其中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主次。比如絕不能為了省工錢,在砂石人力上去打主意。也不要為了趕工,做事流于表面,應付交差了事。”

李齊鳴恭敬地一一應了,任慧娘聽得聚精會神,就差沒拿筆墨記下來。

張浚看了眼她,情不自禁微微動容。旋即,又開始警醒。

自己與她比起來,為官做宰多年,其實并不占優勢。

比如趙寰所厭惡的“官油子”氣,官場上的種種不成文規矩,做官先不做事,而先看派系。耳濡目染中,他多少也沾染了些壞習氣。

任慧娘卻不一樣,她們如一張無暇的白紙,清新自然且純粹。将以前衙門那股腐朽之風,掃到了一邊去。

接下來,趙寰聽李齊鳴禀報了開封府的莊稼,以及賦稅,城裏的安危等問題。

她說得不多,只聽。偶爾會就某個數額提出問詢,或者一針見血指出某處的問題。

趙寰的聲音不高不低,态度随意且溫和。待結束後,李齊鳴已經汗濕衣背。

下午時,趙寰一行先去莊稼地裏走了一圈,看了下小麥的生長。回到衙門時,她要來開封府的訴狀案子卷宗,從頭到尾翻看了起來。

任慧娘亦步亦趨跟在趙寰身後,她也不拘着,遇到不懂之處,就大着膽子問:“趙統帥,你一直不得空,為何還要看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呢?”

趙寰仔細解釋道:“事關人命的官司畢竟少,也難以瞞住。但各種瑣碎的案子,才能反應一地的真實情況,能看出當地官員的水平,是否昏庸。”

任慧娘聰慧,一點即通,恍然大悟道:“今天有張家被盜,明日有李家被欺負,這城裏就太平不到哪裏去。要不是官官相護,要不就是官員沒管好。我以前也見過,官員判案時,為了省事,會各打五十大板,和稀泥了事。這種人吧,算不上壞,就是昏聩。那歹人知曉沒事,下次就更嚣張了。”

“你說得很對。”趙寰正欲說些什麽,看到寒寂在門口探頭探腦,朝他颔首道:“你進來吧。”

寒寂松了口氣,拱手笑着進屋。任慧娘見他有正事,起身告退。

趙寰問道:“什麽事情如此緊急?”

寒寂先看了眼趙寰,自己倒了杯薄荷水,抿了口,再看了眼趙寰。

趙寰不動聲色,繼續翻看着案卷,等着他開口。

寒寂放下茶碗,咳了咳道:“廣招英豪刊出去之後,前後已經有十多撥前來投奔。虞允文與鄭娘子在,他們忙着安排接納,我也就沒多管。”

趙寰哦了聲,擡眼朝他看去,好笑地道:“有何事,你就直說吧。”

寒寂板着臉,嘟囔道:“先前張浚他們在汴河邊哭,你們都很難過,無人顧忌到我的心情。”

趙寰詫異了下,哈哈笑了,道:“你還拿自己當遼國人看啊?”

寒寂憤憤道:“我為何就得忘了自己是哪國人,我們的族人......”

趙寰極快接口:“你們的族人都在,幾百萬遼國人呢,總不能憑空消失。除了耶律大石的西遼,還有些到了更北邊去。莫非,他們看到你崛起,找你想要複國了?”

提到耶律大石時,趙寰感慨萬千。

盡管遼國被攻破,耶律大石依舊彪悍骁,面對着金人絲毫不怵,與他們打了無數次仗。

最後哪怕惜敗,逃到西北立國。再留戀權勢,不忘繼續在西北拓展勢力,擴張領地。

如此一對比,顯得趙構更加窩囊了。

寒寂悚然而驚,郁悶了半晌,道:“你放心,我都回絕了,不會答應他們。說到底,我厭倦了打仗,無休止地争鬥。”

趙寰笑吟吟道:“寒寂大師高義,一段時日不見,修為境界愈發高了。”

寒寂聽到趙寰贊揚,眼中笑意四濺,嘴上卻很謙虛,雙手合十道:“趙施主謬贊了。”

趙寰煞有介事颔首還禮,道:“人都得往前看,他們想要榮華富貴,做人上人,除非靠着自己的本事。只靠着舊遼的身份,絕無可能,早些斷了這份念想。若是來從軍,從小兵做起,憑着自己的本事打出片天地,我自不會虧待他們。還有啊,躲在那冰天雪地的地方,饑寒交迫,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我可以幫着他們指一條生路。”

寒寂怔怔問道:“什麽生路?”

除掉西遼,願留在嫩江苦寒之地的,至少還有幾十萬人口!

趙寰笑眯眯道:“回到北地來種地,修城牆。”

寒寂思索着,道:“種地倒也好,只要勤勞些,總有口飯吃。服徭役的百姓才去修城牆,他們還不算百姓呢,你想修何處的城牆?”

打下了興慶,趙寰想重修以前在興慶境內的宋長城。等到以後有了錢,再在燕京八景的“居庸疊翠”等處,修建軍事防禦。

趙寰沒有回答他,反問道:“你又做不了他們的主,要他們同意再說。這可是我的軍事機密,哪能随便讓你傳出去。”

寒寂被噎住,無奈只能應了。他看了她一眼,閑閑道:“先前我還沒說完呢,除了來投奔你的,還有好幾個,想要求娶你。”

趙寰眉毛揚了揚,笑笑沒說話。

寒寂盯着趙寰,道:“虞允文認為他們居心不良,當即要回絕。鄭娘子卻有些猶豫,建議還是等你回來,自己看過之後再做決定。我以為吧,虞允文做得對。我都看過了,稍微長得齊頭平整些的,且不如何裝扭捏作态,還擦脂抹粉,歪戴着幞頭。燕京的花都被他們摘完了,天天往頭上簪,油頭粉面令人作嘔。還有那生得醜陋之人,自以為天底下無敵,足智多謀。想要借着你的勢上位,再取代你,做了那北地的皇帝。”

說着說着,寒寂自己都差點樂了,道:“還有恬不知恥,說不嫌棄你無法生養,他已有三個兒子,以後尊你為母,定會孝順你。你這般忙,拿到你面前來看,純粹是給人添堵。虞允文拍板做了決定,将他們全都趕走了。”

趙寰眼皮都沒眨,道:“是夠可笑的,虞允文做得對,我哪有功夫搭理他們。”

寒寂小心觑着趙寰的神色,慢吞吞說道:“還有個人,不是自己前來,而是向南邊趙構提親,要迎你為妃。”

趙寰終于擡眼看了過去,問道:“李崇順?”

寒寂訝異了下,不過想到她的聰明,并沒太意外,點點頭,肅然道:“趙構是你的兄長,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規矩,他能決定你的親事。李崇順揚言,他已經有太子了,你不能生養,侍奉過金人亦無妨。趙構很是感激李崇順的不嫌棄,當即答應了,這些都刊登在了南邊的邸報上。完顏宗弼那邊也湊熱鬧,要迎你為夫人。說是你本來以一千錢抵給了金國,與金人有過孩子,無論如何,先得滿足金人。”

他掏出了幾張紙,遞給趙寰,生氣地道:“我以前不覺着,如今看來,他們真真下作無恥。明知道做這些,只能讨點嘴皮子上的便宜,可他們依舊樂此不彼。因着你是女人,定會有無數人跟着起哄,說不三不四的話。壞了你的名聲,對你的身份來說絕非好事。若你是男子,就沒這些事情了。”

趙寰快速掃了幾眼,邸報上用詞是“殘柳之軀”,寒寂說得太客氣斯文了。

想了下西夏的戰況,李崇順丢了都城,退往了肅州。再西進,就會到瓜州沙洲,與哈密力接壤,進入了西遼領地。

趙寰問道:“你何時收到的邸報?”

寒寂道:“就前兩日,我拿到後,就趕到了開封。估計李齊鳴也收到了,沒敢跟你提。”他打量着趙寰平靜的臉,問道:“你真不生氣?”

趙寰淡淡道:“生氣,當然生氣。不是我,是替女人們。”

寒寂神色歉意,想安慰,半晌後到了嘴邊,變成了問道:“你打算如何還擊?”

趙寰滿不在乎一笑,她看到窗外太陽已下山了,起身道:“去叫上張浚他們,我們去以前的皇宮看看。”

寒寂不解其意,還是站了起來,出門吩咐了幾句。他将趙神佑三人都叫上了,一并去了以前的大宋皇宮。

舊宮幾經戰亂,已經損毀嚴重。趙寰沒有讓辛贊修複,只是稍作清理,百姓們可随意參觀。

張浚虞祺等人下了馬車,望着眼前留着刀箭痕跡的宮牆。朱紅色的大門變成了深褐,分不清是退卻了的油漆,還是幹涸的血跡。

殘陽如血,映照着他們哀哀的面容,也映照着宮牆旁一大一小兩塊石碑。

大石碑正中,刻着端正遒勁,卻透着無盡蒼涼的幾個大字:“勿忘國恥”。

小石碑上,刻着一長串的人名:趙佶,趙桓,杜充,完顏氏......

趙寰轉頭,迎着寒寂複雜的視線,铿锵有力道:“李崇順,完顏氏,趙構,我要将他們全部釘在這恥辱碑上,以後,會沒有西夏,沒有金,更沒有南邊僞大宋朝廷。這些,就是我的還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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