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今日的太陽尤為明媚, 翠微堂的辛夷花含苞待放,滿樹繁花。

明明惠風和暢,邢秉懿卻覺着比在大都時的凜冬還要冷。寒意從骨骼縫裏簌簌往外冒, 從腳底心, 直沖上腦門。

趙金姑哭得暈死了過去, 躺在錦被裏,秀眉緊蹙成一團。雙眼緊閉,眼淚從眼角滾落, 痛苦不堪。

邢秉懿如尊石像般, 一動不動坐在床榻前。她沒有哭,她也想哭,但她極力隐忍, 她不能哭。

不知過了多久,屋外響起宮女此起彼伏的請安,接着是地動山搖的腳步聲。哐當嘩啦, 案幾翻到在地, 瓷器碎裂。

邢秉懿直直站起身,從卧房走出去,屋內已經一片狼藉。

趙構發瘋般, 在屋內挪騰着打砸。冠冕上的珠子晃動,不時露出他猙獰的面容。

“你個賤婦!你故意放走了她, 找死!”趙構看到邢秉懿, 兇神惡煞撲向她, 揮舞拳頭就打。

邢秉懿面無表情,偏頭閃開了。趙構太用力, 一下往前栽倒,差點沒收住腳步, 一下摔個狗吃屎。

這下,趙構被徹底激怒,待站穩腳步,随手撿了個花瓶,抱着就朝她砸去。

以前趙構也學過騎馬射箭,皇子學君子六藝,不過是花架子。先生吹噓一番,彼此皆大歡喜。

近幾年要不忙于逃命,要不為了朝政心力交瘁。為了醫治不能人道,吃了數不清的藥與補湯,身子倒胖了許多,就是虛得很。

花瓶還沒沾到刑秉懿的衣角,就摔到地上碎了一地。

刑秉懿奔到屏風邊,取下放在屏風中做擺設的劍,抽劍出鞘,一言不發悶聲揮劍亂砍。

劍未開刃,砍在花梨木的條案上,竟也有了幾分金戈鐵馬的況味。

趙構站在那裏,驚恐地看着瘋癫中的邢秉懿。宮女們聽到屋內的動靜,戰戰兢兢探頭進來一瞧,忽地一下又散開。自顧自躲開,生怕被殺了滅口。

邢秉懿渾身散發着殺氣,手上的劍帶着一陣疾風,直撲趙構的面門。他吓得臉色大變,蹬蹬瞪連退幾步,失聲道:“大膽,你莫非想弑君!”

“弑君!”邢秉懿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仰天大笑起來,“你弑母,殺女,如今還要殺妻!來啊!來啊!”

邢秉懿真不想活了,揮下第一劍的時候,她就感到了久違的暢快。

步步逼近趙構,将劍朝地上一頓,撞擊在青石地面上,發出清脆的金石相撞聲。

“趙九郎,你可知道,我是如何從浣衣院那個魔窟逃了出來!你以為像是吳貴妃那樣穿身戎裝做做樣子,像你被金賊追着抱頭鼠竄,身邊一大堆勤王的兵丁去替你送死,護着你登上了大典!”

趙構瞠目結舌望着邢秉懿,眼珠子都快突出眼眶,重複着道:“你瘋了,你瘋了......”

“我是與金賊拼命,用命殺出來的!”邢秉懿繼續向前,逼得趙構背靠着牆,紮着手不敢動彈:“你別過來,你別過來啊!”

趙構平時從沒将邢秉懿放在心上,她仰仗着他的鼻息而活。雖為皇後,只要他一個示意,她就是被關在籠中,無法動彈的鳥雀而已。

沒曾想,邢秉懿突然發了狠。趙構驚詫得什麽都忘了,嘴裏無意識重複着那幾句話。

邢秉懿雙眼冒着寒意,聲音冷得直教趙構起雞皮疙瘩;“你不是要來找我算賬嗎,你來啊,我就在這裏,哪兒都不去!你殺了我,殺了三十二娘,你以為你身下的龍椅能坐得安穩!”

“可笑!你不孝不仁不義,君王失德!”邢秉懿冷笑連連,幸災樂禍地道:“趙謹趙訓還活着呢!”

趙佶趙桓死了,趙構松了口大氣。可趙桓的兩個兒子還在,趙構對他們的提防,僅次于趙寰。

趙構呼哧喘息,珠子在面前晃動不停,叮當作響。

邢秉懿看得厭煩,伸手一把扯去,連帶着冠冕,朝着地上随手一扔。

趙構頭上的玉冠歪到一旁,看上去滑稽又蠢俗。他緊貼着牆,大聲喘息着,卻一動不敢動。

邢秉懿瘋了,她真想要殺人。她們這群女人,真從屍山血海中厮殺了出來!

邢秉懿輕蔑地道:“你睜大你那沒用的狗眼,出去臨安城瞧瞧,去聽聽民意!你又蠢又壞,自以為是,以為你有兵,你是皇帝,所有人都得聽你的號令。你讓人生就生,讓人死就死,做你的春秋大夢!”

趙構手都氣得發抖,喉嚨腥甜,眼前直陣陣發黑。

她莫非被髒東西上身了,是了,她肯定是!仁宗被郭皇後打了巴掌,皇後一個比一個厲害。刑秉懿先前還端莊賢淑,如今一下就露出了本來面目。

大宋後宮風水不好,皇帝就不該立皇後!

刑秉懿嘲諷地道:“是啊,你還有一群與你一樣,貪得無厭的蠹蟲百官!你莫非不知,那杜充手上沾着多少人命,近百萬啊,近半萬!你居然還能任用他為相,趙九郎,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就不怕那些冤魂,來找你索命嗎?!”

趙構聽到杜充,頓時想起趙寰将他千刀萬剮,不由得更加心悸。

“混賬,混賬透頂!”邢秉懿看着趙構如同鹌鹑般發抖的模樣,痛快地大笑。笑着笑着,眼淚就流出了眼角。

“我就在這裏,要殺要刮,你盡管放馬過來。”邢秉懿感到意興闌珊,朝外一指:“滾!”

趙構面若死灰,終于慢慢回過了神,咬牙切齒地道:“好,好你個刑氏,我要誅殺你九族!”

邢秉懿滿不在乎地道:“你殺啊,你有本事就殺好了。反正南邊的人,過得都豬狗不如,你還真拿自己當回事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這個王,窩囊透頂。你的王土,可管不到北邊。你的子民,看到你的殘暴,都跑光了,以後啊,你就是十足的孤家寡人!”

趙構緊咬着牙關,目眦欲裂,手擡起來,卻無論如何都不敢打下去。

邢秉懿說得對,還有北地。

趙佛佑喊的話,肯定早已傳開了。百姓過得如何,趙構不笨,心如明鏡一樣。

命賤如蝼蟻,死就死了,十萬百萬,于他來說就是多與少,一個數額罷了。

如今趙構卻不得不在意,沒了那些蝼蟻,他的江山,就成了空。

趙構狼狽不堪,轉身逃了出去。

邢秉懿望着他倉惶的背影,面上一片孤寂。眼睛模糊起來,擡手拭去,滿手濡濕的淚。

這麽個沒出息的東西,真是趙氏皇族一脈相傳的沒卵子軟蛋!

趙構一口氣奔回福寧殿,将所有伺候的人都趕了出去,獨自如困獸般轉來轉去,頭疼欲裂。

邢秉懿的話,不斷在耳邊回蕩。趙構心知肚明,她說得一點都沒錯。

他再敢動手,君王失德,趙寰就有借口出兵了。

哪怕恨意滔天,趙構卻半點法子都沒有。朝堂上那群朝臣,他們争權奪利,各自有自己的小算盤,他豈能不知道。

他也不敢惹趙寰,要是她出兵,端看金國與西夏,就知道會是如何下場。

趙構無力癱倒在羅漢塌上,腦子亂糟糟的,沒能理清頭緒。直到秦桧他們處理好趙佛佑的事情,回到大內,請求參見。

趙構起身去梳洗收拾了下,吩咐傳了秦桧,同時讓內侍将趙鼎一并傳了進來。

秦桧上前見禮,見到趙鼎,眼神微閃。他垂首站在一旁,由着趙鼎上前禀報道:“官家,安和公主的屍身,已經收斂了,不知官家打算如何處置?”

趙構聽到趙佛佑的封號,心裏的那股怒意,又一下升騰,眼神冰冷,看向了秦桧。

秦桧一如既往知情知趣,不慌不忙地道:“趙相此言差矣,先前在九宮壇前行兇者,并非安和公主。安和公主向來柔婉孝順,如何能犯下那等驚世駭俗的大錯。先前謀逆之人,只是北地派來冒充安和公主,故意要破了祭祀,殘害南邊百姓。”

光天白日之下,成百上千的人親眼所見,秦桧都能信口胡說!

趙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轉頭看向趙構,見他目露贊賞,不由得急道:“官家,只安和公主弑君弑父一事,不孝不忠,她的死,任誰都無法說嘴。如果不承認,反倒是欲蓋彌彰了。”

比起趙鼎的建言,趙構當然會偏向秦桧,将此罪推到趙寰身上。

事關皇家的臉面,他的親生女兒如何能不孝。傳出去之後,他如何能以孝道忠義規勸百姓?

趙構沉下臉,不悅道:“如何是欲蓋彌彰了,他們懂什麽!反正他們要一個交代,就給他們一個交代罷了。減免一些賦稅,給他們一些好處,他們還不得感恩戴德!”

秦桧颔首不語,臉上得意一閃而過。趙鼎嘴張了張,見趙構已經打定了主意,只得看了眼秦桧,悻悻作罷。

南邊風起雲湧,趙寰從賀蘭山,回到了燕京。

已進五月,天氣炎熱無比。趙寰望着大殿內坐着的衆人,他們曬黑了些,尤其是虞允文,經常練兵,又變成了塊黑炭。

趙寰笑着颔首:“諸位都辛苦了,我先前在路上看到已經在收割小麥,今年的收成如何?”

張浚忙道:“燕京今年春上的時候幹旱了一段時日,多虧修了溝渠,裏面蓄水灌溉。後來又下了幾場雨,收成估計與去年差不多。”他繼續說了其他州府的情況,大致有好有壞。

趙寰唔了聲,“莊稼人看天吃飯,沒辦法,只能夠盡量彌補了。工部得注意督促,各州府興修水利,河道河工,加上溝渠,道路,一定不能敷衍了事。要是因此發生了意外,一并追究責任。”

工部尚書也是同趙寰一起從金國殺回來的工匠甘岷山,尤其擅長算學重學。

以前一心醉心于學問,于官場上的人情世故一竅不通,哪怕再有本事,只混了個工匠。

到了金國之後,甘岷山雖進步不少,依然還是不太夠用,聽到趙寰一說,立刻愁眉苦臉道:“趙統帥,我覺着很簡單的問題,州府的官員卻不懂,一遍遍來信問,真是煩不勝煩。”

屋內衆人神色各異,鄭氏聽得挑眉,不忍卒睹,轉開了頭。張浚老神在在坐着,低頭數着茶盞裏的茶葉。虞允文則面色尋常,不為所動。

趙寰笑吟吟道:“能者多勞,甘尚書就辛苦些,親自盯着,手把手教他們。不過你還是得保重身子,忙不過來的話,就多找幾個幫手。這樣吧,吏部幫着張貼尋能人的告示,甘尚書你親自考核,過了你這關的,你拍板錄取就是。”

甘岷山立即一喜,問道:“趙統帥打算取多少人?”

趙寰道:“不拘人數,燕京夠了,就派到各州府去。”

甘岷山喜滋滋應了是,琢磨着那些有本事,卻苦于考不中科舉的友人們,他們總算能有施展才能之地了。

張浚等人,彼此看了眼,感慨萬分。

此舉一出,北地又得如虎添翼,增添許多真正能做事的官吏了。

接下來,鄭氏說了從南邊來投奔百姓的情況:“燕京與開封比其他州府要多一些,分別為三萬戶與兩萬七千戶,人丁共計十七萬兩千人。各州府加起來,共計兩萬三千戶,全部人丁為一共七萬零三十人。”

寒寂不在,聽說在寺裏閉關修行。趙寰打算空了再戳破他的修行,前遼的人丁,她還一直等着。

趙寰低頭翻看着戶貼冊子,神色凝重了幾分,道:“一戶人家,不過三餘人,都是活不下去,走投無路了。基本上沒老人與嬰幼兒,而且活下來稚童,都是男丁。”

戰亂後,大宋上下人丁急劇減少。要恢複生機正常,必須得靠人。

如今已不用趙寰強調,張浚他們就知道了女嬰的重要性。沒了女嬰,以後會面臨兩個局面,人倫喪失,人丁增長緩慢。

沒了女人,哪來的後世子孫,綿延生息?

趙寰所考慮卻并非如此,對趙開說道:“西北還有很多事情,比如與鞑靼各部的榷場,采海鹽的鹽場,馬上得辦起來。加上酒,茶等賦稅,我們要仔細商議過。随着我回燕京,以前在鹽場做工的師傅,要盡快送往漢沽海邊。”

漢沽早在後唐時就開始有了鹽場,不過煎鹽本錢高,出鹽量少,一直沒多大起色。

趙開遲疑了下,問道:“趙統帥可是有新的采鹽法子了?”

趙寰道:“我也沒親自做過,所以找了西北鹽場的師傅們回來。他們有經驗,到時候與采海鹽師傅們一起琢磨,改變制鹽的方法。”

趙開喜道:“這可是天大的好事!若能提高鹽的産出,以後賦稅就不愁了。”

張浚他們也欣慰不已,趙寰一盆冷水潑了下去,道:“自古以來,鹽稅都是一國的重要支撐,我想要改一改。首先得讓百姓真正吃得起鹽,靠着鹽來支撐賦稅,就必須将鹽賣出高價錢,價錢一高,跟着會産生腐敗。私鹽泛濫不說,百姓還是吃不起鹽。鹽必須控制價錢,而且供應充足。糧食亦如此。朝廷要賦稅,從其他方面想法子。比如酒茶,珠寶,絲綢瓷器等貴重物品。”

趙開很快就明白過來,趙寰是要從富紳身上找錢。他不由得沉思,百姓吃得起鹽,買得的也就多了。利雖低了些,卻是薄利多銷。

再控制住糧食的價錢,百姓生活好轉,人丁興旺,能收到的稅,也就更多了。

趙開佩服不已,道:“趙統帥深謀遠慮,下官遠不如也!”

趙寰笑道:“一段時日沒見,趙相居然變得圓滑了。”

趙開讪笑,趙寰擺擺手,道:“以後這些場面上的話,就不用提了。虞院士,金人那邊的情形如何了?”

樞密院樞密使空缺,虞允文任樞密院知樞密院士,回道:“與金人打了幾小仗,都是大勝。這幾次,全是完顏宗幹的次子,完顏亮領兵。他年紀輕輕,打仗卻很勇猛,且屢敗屢戰。不過,我好似聽說他與其他完顏氏不和,經常發生争鬥。完顏亮尤其看不上完顏亶,若不是完顏宗弼在,估計早就将他殺了。”

完顏亶不正常,完顏亮更是有名的瘋子。跟趙氏皇帝皆軟弱,有異曲同工之妙。

趙寰沉吟了下,道:“有完顏宗弼在,完顏亮還蹦噠不起來。小打小鬧不行,等到秋收後,要出兵打得金人傷筋動骨。否則,他會轉頭殺向草原。草原如今都是大宋的疆土,容不得他侵犯!”

虞允文斟酌着道:“草原疆土遼闊,金人如何能打得下?”

趙寰道:“他們就是一群土匪,搶了就走。鞑靼各部的馬,牲畜牛羊,是要供給榷場,同樣是屬于大宋。被金人搶了去,增強騎兵營,反過來再來打大宋。或者等到鞑靼榷場交易後,再去搶肥羊。這等好事,完顏宗弼不會想不到,他在憋着壞水,等待時機。無論如何,都不能給他們機會。”

北地尚在恢複階段,又連續打了西夏。按說應當休養生息,可與金人的這一戰,不得不打。

且不提要防止金人從鞑靼手上撈到好處,這一戰,更是在鞑靼面前揚威,給他們警告的好時機。

虞允文當即鄭重應了:“下官會練好兵,這一戰,只能贏,不能輸!”

趙寰手指點着案桌,道:“向鞑靼調兵。每個部落根據他們的人數,五十抽一。這個數量不多,我要看鞑靼的戰鬥力,哪個部落更忠心。總不能白護着他們。”

虞允文聽得心情大好,趙寰走了西北一趟,鞑靼各部盡收囊中。

真正是:“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趙寰見了各部官員,一直忙到夜幕降臨。趙神佑趙金鈴清空這焦不離孟的三人,離得久了,下學後就迫不及待跑了來,趙寰留他們一起用了飯。

飯後總算能歇口氣,夜裏涼爽些,趙寰領着他們在殿前散步消食。

石榴花已經謝了,樹上綴滿了累累的小石榴。清空擡頭看得目不轉睛,舔了舔嘴唇道:“石榴好甜呀!”

趙金鈴鄙夷道:“石榴不甜,要甘州的瓜才甜呢。”

甘州的瓜這個直接還沒成熟,趙寰帶了些瓜果做的蜜餞,三人吃得停不下嘴。

晚上要吃飯,蜜餞吃多了傷牙。趙寰看着幾個缺牙的人,毫不手軟将剩下的蜜餞收走了。趙神佑與趙金鈴懂事些,清空要哭不哭,看上去委屈極了。

清空又惦記起了蜜餞,拉着趙金鈴到一旁說悄悄話去了。

趙神佑小臉上一片糾結,不安地問道:“姑母,南邊的小報上寫,大娘子沒了。這件事可是真的?”

趙寰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趙神佑小肩膀塌下去,整個人一下就失去了神采,眼淚汪汪。

趙金鈴與清空說完了話,看到趙神佑在哭,趕緊上前詢問何事。

趙神佑哽咽着道:“小報的消息是真,大娘子沒了。”

趙金鈴呆了呆,哇地一聲哭了。

清空與趙佛佑相處得少,已快忘了她。懵懂地看着她們哭,體貼地遞上了自己髒兮兮的帕子。

趙金鈴嫌棄地別開了頭,繼續嗚嗚哭。

趙神佑向來比較隐忍,無聲默默流淚無聲,讓人憐惜不已。

趙金鈴哭喊道:“她怎地不回北地來啊,她傻得很,當時就不該回去。”

趙神佑難得憤怒,大聲道:“她不傻!不許你說她。”

趙金鈴哭得更大聲了,“她就是傻,活着總比死了強。她就是心氣太高了!”

趙神佑頓了下,扭過頭不搭理她了。清空轉動着烏溜溜的眼珠子,為難地看着兩人,猶豫不決摳着手指。

半晌後,清空終于下定了決心,選擇了支持趙神佑,“你說得對。”

趙金鈴又傷心又氣,揚起手就要捶他。清空靈活地扭動着胖乎乎的身體,一溜煙跑了。

生死大事,她們兩人見過了太多,早不會感到害怕。

只親近的人沒了,這份傷心,要用歲月來愈合。

趙寰也沒勸,等她們兩人哭夠了,領着回屋,讓周男兒打來了水洗漱,道:“時辰不早了,明日還要上學,你們早些回屋歇息。”

兩人聽話地點頭應了,趙金鈴耷拉着肩膀往外走,趙神佑停住不動,可憐兮兮地道:“姑母,晚上我想與你歇在一起,可以嗎?”

趙寰一口答應了下來,道:“你先去睡,我還有些事要處理,要晚些。”

趙神佑馬上道:“我陪着你。”

趙寰知道趙神佑肯定睡不着,在她出現之前,兩人相依為命,這份感情自是他人不能比。

“正好我也累了,今晚偷一下懶。走吧,我們先去洗簌睡覺。”交代了周男兒一聲,進了寝殿。

趙神佑極少到趙寰寝殿來,她轉頭四看,低聲道:“姑母的炕,比以前在浣衣院時大好多。”

趙寰聽得心酸難言,趙神佑在懷念浣衣院,她們一起擠在那張破炕上的時日。

邢秉懿,趙瑚兒,趙金鈴,趙佛佑,趙神佑,姜醉眉也經常來,後來再多了個嚴善。

除了趙金鈴之外,她們這些人,如今都散落在各方。有些永遠不能相見,有些不知此生還能否再見。

洗完上了炕,趙神佑依偎在趙寰的臂彎裏,輕顫着叫了聲姑母,“易安居士說,大娘子被南邊朝廷改封為了公主,說是南邊朝廷認為帝姬不吉利,所以大宋才亡了國。我覺着很荒唐,明明是昏德公與那些臣子們,才丢失了大宋江山。與帝姬公主,半點都不相幹。”

趙寰道:“你說得對,跟名號無關,他們就是給自己找借口罷了。”

趙神佑難過地道:“其實,先前三十四姑母說得對,大娘子心氣高。她經常對我說,要争氣,努力學本事。以前她夜裏經常做噩夢,睡不着時,就起來看書寫字。她回到南邊,我都沒哭。我以為她不用再做噩夢了,會過得好。”

深深抽噎了下,趙神佑呢喃道:“那是爹爹啊!”

趙寰輕輕拍着趙神佑的背,一下又一下,無聲安慰。

趙神佑在浣衣院快病死時,趙寰也是這樣拍着她。感到熟悉的溫暖,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過了片刻,趙神佑問道:“姑母,你為何不打南邊,打回去,就能救很多的百姓了。”

趙寰輕嘆一聲,耐心細細教她:“不行啊,不能随便打。聰明人做起壞事來,比起蠢貨做壞事,破壞力要強大千倍萬倍。金國與西夏,他們比起大宋的那群讀書人,官員,一百個都不一定能抵一個。只趙構一人,其實不足為懼。但那些聰明卻盡幹壞事的人,他們才是大麻煩。要一步步來,等西夏與金國不能動彈了,再考慮南邊。否則,一邊是金國與西夏,一邊還要防着他們,朝政不穩,很快就得敗亡。”

趙神佑聰明,一下就聽懂了,道:“姑母,我明白了。南邊打仗不行,在背後使壞卻很厲害。”

趙寰笑着誇贊了句,道:“睡吧,你還小,閑讀書要緊,別想太多。”

趙神佑乖巧嗯了聲,小臉依偎着趙寰,合上了眼睛。

今夜睡得太早,趙寰還了無睡意,望着帳頂出神。

湯福來信說,刑秉懿不回北地。上次在祭祀先蠶神時,她精神奕奕出現在了世人面前。

她說,趙佛佑不怕死,她也不怕。

她如今還好好的。

趙寰在遲疑,要不要撤回湯福他們。

權利欲望動人心,很多人都看不清自己,高估了自己。

趙寰問自己,會如何做。

趙神佑睡着了,趙寰輕手輕腳起了床,走出寝殿,喚來周男兒,急急吩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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