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周肆,你不會是還喜歡我吧?◎
周肆今天跟吃了炮仗似的,看什麽都不順眼。
沈妍跟他後面他跟沒瞧見似的,電話接了一個又一個,沈妍想要說點什麽都插不上話。
快要到地下停車場,沈妍碰到迎面走過來的院長,立馬跟周肆拉開一段距離,安靜地站在一旁,小弧度地低頭打了個招呼,輕聲叫了聲齊院長好。
齊長禮大老遠就看到了站在路燈下打電話的周肆,他急忙推門下車去招呼人,路過沈妍聽到她小聲打招呼也只以為她是哪個院的普通學生沒當回事,匆匆點個頭就往周肆那處走。
也就四五米的距離,沈妍親眼目睹了一場變臉,眼睜睜看着剛剛一副嚴肅表情的齊長禮面帶谄媚地從西裝內襯兜裏掏出一包好煙,邊跟周肆親近地打招呼邊給周肆敬煙。
周肆一扭頭就見齊長禮杵在身邊等他接煙,而幾米開外的沈妍半抿着嘴唇靜靜看着這一幕,明明她一個字沒說,周肆背後卻一陣涼,清楚地感知到她對這種場合的不适應。
正值飯點,學生老師大多都走光了,車庫門口靜悄悄的,只剩細微的風聲吹動斜對面的槐樹樹葉。
齊長禮見周肆久久沒接,滾動着喉嚨想要說點什麽,還沒組織好語言手頭的煙被周肆自然而然接過,低頭順勢咬嘴裏。
下一秒,齊長禮貼心地送上火,周肆配合地彎下腰就着齊長禮手裏的打火機點燃煙頭。
一口煙抽進咽喉,周肆之前賭的氣頓時煙消雲散,他扯着嘴角笑笑,突然冒出念頭,當着齊長禮的面态度親昵地喊沈妍:“餃兒不跟你們院長打個招呼?”
“……”
沈妍尾椎骨頓時一陣麻,看向周肆的眼神裏充滿不可置信,只差沒問他到底想幹嘛了。
齊長禮聞言立馬順着周肆的視線回頭,掃到愣在原地的沈妍,齊長禮驟然笑了下,顯然忘記之前已經見過一面。
愣了半秒,齊長禮繼續持着成年人社交禮儀的疏離禮貌,笑着問候沈妍:“小姑娘是西葡語系的?哪個班?我怎麽覺得有點眼熟。”
“我想起來了,剛剛在大禮堂指路的小姑娘?二班的是吧?小姑娘挺有禮貌的。您跟周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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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妍看着表情變化自如的齊長禮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應,她微微舔了舔嘴唇,态度還算誠懇地點頭,模棱兩可回:“是我一個親戚。”
一個親戚。
這關系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
沒有具體說明兩人到底是什麽樣的親戚,齊長禮也不好做判斷,可瞧着周肆親昵的态度,齊長禮也不敢當成一般學生對待,最後謹慎又謹慎地囑咐沈妍以後要是在學校遇到困難随時找他。
意識到這場合不适合談話,齊長禮沒說幾句就告別離開,走之前還跟周肆暗示後面有空随時找他。
沈妍看不懂他倆的彎彎繞繞,站在一旁沒吭聲。
齊長禮一走,周肆突然變了個樣,回頭掃了眼齊長禮匆忙離去的背影,一臉玩味:“別說,你們這院長挺有意思。我倆第一次碰面差點沒認出這人是高校院長,還以為是什麽風月場合的老板。”
沈妍:“……”
周肆怕沈妍聽了不喜歡,沒敢說得太直白,只輕描淡寫揭了過去,順便警告她少跟齊長禮接觸。
當然,原話沒這麽委婉。
原話是:“這人忒不是東西,你少跟他接觸,髒眼。”
--
因着剛剛周肆故意在齊長禮面前介紹她的事,沈妍從上車到目的地一直沒搭理周肆。
中途周肆提了好幾個話題都無疾而終。
眼見沈妍快把他拉黑名單了,周肆扶額長嘆口氣,無奈感慨:“跟你開個玩笑,餃兒,你還真生氣了?”
“再怎麽氣也別不理我啊,我一個人自說自話多沒意思。”
“……”
沈妍無視周肆的讨好,扭過頭看窗外。
“今兒天氣不錯,出太陽了,要不咱吃完去郊外轉轉?”
說着周肆還故意偷瞄兩眼沈妍,試圖從她臉上看出點仁慈,奈何沈妍沉得住氣,硬是沒顯露半點情緒。
等了幾分鐘後,周肆坐不住了,也不管這地兒能不能停車,他直接把車停火鍋店門口,安全帶一松,推開車門準備繞沈妍那邊好好說道說道。
結果剛下車,還沒來得及關車門,迎面就撞上一戴着黑墨鏡,披着咖色及膝皮衣的長發女人。
兩人一個轉身準備關車門,一個急匆匆踩着高跟鞋打着電話站在路口準備過馬路,一個沒注意,美女突然不受控制地撞上周肆的肩膀。
碰撞的瞬間,驟然引起一陣驚呼,周肆條件反射地伸手攬住快要摔車門的女人。
周肆只感覺到手上一陣涼,皮衣滑膩的觸感直落手心,女人身上的香味也悄無聲息鑽入周肆鼻息,周肆吸了吸鼻子,剛準備說抱歉就見女人摘下墨鏡,眼帶埋怨地盯着他。
下一秒,女人看到周肆那張熟悉的面孔,臉上的怒意突然消散,褐色的瞳孔微縮,臉上換上驚恐的表情,眼神直勾勾盯着周肆,嘴裏不由自主喊出周肆的名字。
“周肆??你怎麽在這?”
說着,女人理了理微亂的頭發,挂斷電話,一眨不眨看着滿臉迷茫的周肆:“不是吧?這才幾年不見就記不到我了?”
“我朱文語啊,怎麽?分手後連前女友都忘了?”
“好歹我倆談了兩三年,雖然當初分手鬧得不愉快,也不至于忘了我吧……”
周肆下巴被朱文語的腦袋撞了,嘭的一下過來,跟撞木頭上似的,疼得他摸了好幾下。
還沒來得及找肇事者麻煩,結果就聽朱文語在旁邊叽叽喳喳提醒他倆的前程往事。
周肆嘶了聲,斜眼瞥向橫空冒出的女人。
見朱文語這一身誇張打扮,看着眼前沒半點從前樣子的人,周肆視線上下浏覽一圈,最後落在朱文語墊過的鼻子,忍不住皺眉:“朱文語?”
“變這麽多?整容了?”
哪個女人能忍受曾經愛過的男人這麽诋毀,還是诋毀她最看中的容貌。
果不其然,聽了這話的朱文語立馬擰眉,用她平生最虔誠的态度反駁:“誰整容了??”
“我這是抽條了好嗎!!你怎麽嘴還這麽欠呢?我整什麽啊整,有必要嗎。我還說你整容了呢。”
這話周肆就不樂意聽了。
他嘭地一下關上車門,肩膀往後一靠,雙腿交疊倚在車門,抱着手臂懶洋洋開腔:“我整容?”
“你見過哪個整容男有我好看?咱也不是吹,就我這長相,整容界壓根兒請不起我。”
“怎麽,出國留學這幾年你書沒讀好,眼睛也不行了?”
朱文語被周肆氣得牙癢癢,好幾次指着周肆想罵罵咧咧,話到嘴邊都咽了回去。
到最後,朱文語擡手拍了拍周肆的肩膀,盯着好幾年沒見的周肆,腦子裏的回憶不受控制地鑽出來,她沉默地咬了咬嘴唇,忽然換了副口吻:“碰都碰到了,一起吃個飯?”
周肆愣了下,笑得風流:“誰樂意跟你吃?”
朱文語笑了笑,語氣格外肯定:“你啊。當初你不是說,我想要做什麽,你都陪我嗎?”
說着,朱文語低頭看了眼腳尖,嘴裏慢吞吞問出一句:“你沒忘吧?”
沈妍本來準備下車提醒周肆不要太過分,手指剛落到車把手,還沒來得及有動作便聽到了這段對話。
她回頭就撞見剛還劍拔弩張的兩人,突然變了個樣,成了對鬧情緒的“情侶”。
尤其是朱文語問完之後,她臉上無端生出絲絲縷縷的期待,擡着雙眼皮目不轉睛看着周肆,裏頭仿佛藏了數不盡的深情。
那一瞬間,沈妍好似穿越了時空,回到許多年前。
朱文語這個人沈妍是知道的。
這是個了不起的姑娘,也是周肆的第一任的女朋友,更是歷任前任裏唯一一個談了兩年時長的人。
他倆高中一個班,朱文語是學習委員,那年周肆剛從香港轉回北京。
周肆在香港待那幾年口音有點變化,回到北京,班上又都是北京人,聽他港裏港氣的腔調總覺得他裝,再加上他長得好看,轉學沒幾天周肆的課桌裏就塞滿了情書,去食堂的路上都有女孩子追着他表白。
他本來就高調,為此得罪了不少男生,意氣風發的年紀大家都不服氣,私下商量着整他一回。
恰好這整人計劃被朱文語知道,她想也沒想通知了周肆,最後周肆班裏那群男生偷雞不成蝕把米,沒整到周肆,自己還栽了個大跟頭,最後集體被拉到主席臺念保證書。
而罪魁禍首周肆桃之夭夭,啥也沒事兒,人站在臺下插兜一臉挑釁地盯着那幾個人看,好似在說:有種來揍我?
這事後朱文語跟周肆親近不少,那段時間周肆剛好跟他爹鬧不愉快,一來二往間,周肆跟朱文語談起了地下戀情。
沈妍是第一個知道周肆談戀愛的。
那天沈妍去學校給周肆送東西,剛好在樓梯口撞見周肆抵着朱文語逗她的場面。
怎麽說。
那場面挺玄乎的。
周肆那時候野得不行,天不怕地不怕,恨不得跟他爸抗戰到底,他爸不讓幹的,他非要幹。
包括談戀愛這事。
那天沈妍把東西丢給周肆就往回走,全程沒回頭。
周肆怕沈妍回去亂說,急匆匆地丢下一臉懵的朱文語朝沈妍追了上去,中途不論周肆怎麽說,沈妍都不肯搭腔,全程冷着臉往前走。
直到快走到校門口,周肆實在受不了了才拉住沈妍胳臂,猛地一把将沈妍拉進一旁的巷子,大腿抵住她的小腿不讓她動,怕沈妍張口叫人,周肆仗着身高優勢把人困在懷裏,伸手捂住沈妍的嘴,彎腰貼她耳邊壓着嗓子求饒:“餃兒,餃兒別生氣。”
“三哥求你行不行?你別把今兒這事告訴別人。”
“我沒親呢,我就跟她說說悄悄話。”
他貼得很近很近,那是個夏日,兩個人都穿得單薄,熱氣蒸騰,熱得人心不穩。
沈妍手心後背全是汗,被周肆抓住的那只手更加臂酥麻無力。
捂住嘴唇的那只手灼/熱,滾燙的呼吸灑在沈妍耳畔陣陣酥麻,那一秒只剩撲通撲通的心跳聲清晰大聲得仿佛快要跳出嗓子。
好長一段時間沈妍都記得,在那個昏暗的巷子裏被周肆牢牢困在懷裏的窒息感和緊張感。
也是那一刻開始,沈妍萌發出暗戀的芽。
沈妍發愣之際,朱文語嬌嗔的語調再次冒出來:“周肆,你不會是還喜歡我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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