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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餃兒，我這裏過不去◎

這頓飯吃得不算清淨。

沈妍陪夏竹上完廁所回包廂,正好碰到幾分鐘前在洗手間補妝的宋思，旁邊還站着一位略顯谄媚、穿着花襯衫，愛翹蘭花指的男人,估摸着就是剛剛打電話的那位，宋思的經紀人。

夏竹前腳剛出洗手間，後腳就收到了導演的回信，低頭看完郵件,夏竹滿臉期待地跟沈妍介紹：“餃兒,我以咱大院的兄弟姐妹為原型寫了個劇本,劇本名叫《高臺明月》，前不久被一導演相中了,估摸着下半年就能投拍。”

“這劇最大投資人是三哥。”

“不過演員還沒——”

正說着，夏竹見沈妍站在門口不動,疑惑出聲：“怎麽不進去？”

剛說完，夏竹便透過手指寬的門縫瞧見裏面的場面。

活脫脫一社交名場,尤其是宋思頂着那張三分像周肆媽的臉給周肆倒茶的場面簡直令人驚悚。

更驚悚的是這位姓宋的演員來這一遭正是為了《高臺明月》的劇本，而她想出演的角色好巧不巧是那個以沈妍為原型的角色。

一時間，場面變得難看起來。

除了沈妍不明就裏，夏竹、許默、周肆可都是看過劇本的。

早在國外夏竹就将打磨好幾年的劇本打包給許默、周肆倆瞧了，給許默看純粹是因為私人原因，給周肆瞧是想撬動這位不差錢的主兒投資。

她花倆月，嘴都快磨禿了，周肆才同意投資。

好笑的是他同意僅僅是因為她說的那句——

「三哥你在劇裏可是主角,設定是超級無敵有錢的大帥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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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英國的夏竹收到周肆“允了”的兩字回信後，差點在自己公寓激動地叫出聲。

想到這,夏竹舔了舔嘴唇,拉着沈妍的胳臂,小聲而又八卦十足地提醒一句：“餃兒，這姑娘想演的角色就是以你為原型的那個。”

“一個天真爛漫、懂事乖巧的小姑娘，不過為了戲劇沖突，我加了段劇情——就你暗戀三哥的戲份。”

“我這都是瞎寫的啊，你別往心裏去。寫作嘛，都來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我肯定知道你現實裏不喜歡三哥，只拿他當親哥。”

“不過說真的，你以後要是找男朋友，你男朋友還挺慘的，光三哥就夠他喝一壺，更別提沈二哥。”

沈妍：“……”

宋思最後不知道怎麽說服周肆的，走之前還跟周肆加了聯系方式。

周肆也沒給句準話，只态度不明說了聲：“回去等信兒。”

宋思聞言激動得直彎腰道謝，甚至舉手發誓如果拿到這角色，絕對不會讓他失望。

沈妍一直站在門口沒進去，夏竹好幾次想探個究竟都被沈妍拉着擋在門外。

包廂裏動靜不算大，談話聲又小，沈妍只能憑借周肆的表情猜測出宋思這次自薦的結果還算成功。

只是不清楚，她到底是為了劇本來的，還是為了周肆這個人。

畢竟在那個圈子裏，周肆是出了名的浪子。

光貼上的女明星、模特就可以按號排，更別提別的。

她們也清楚這樣的男人不會娶她們，可她們絲毫不在意，因為這個男人除了大方闊氣，光那張臉就夠人前仆後繼。

之前沈妍也在疑惑，疑惑她們明知道跟周肆沒個好結局為什麽還要賭上一把。

後來她發現，發現三哥這樣的人即便身無分文，他也有那能力東山再起。

因為他賭得起，也輸得起。

他身上有股與生俱來的坦蕩、随性，這種底氣讓他不畏懼失去。

而這身超于常人的氣質，吸引不少姑娘的喜歡好像變得情有可原。

想到這，沈妍站在門口，掀開眼皮，悄無聲息看向包廂。

察覺到宋思兩人要離開時，沈妍本能地抓住夏竹的手往一旁的樓梯躲。

躲到宋思的背影消失在電梯口，沈妍才慢慢松開夏竹。

夏竹一臉懵，忍不住發出疑問：“你剛躲什麽躲？咱姐倆還見不得人是吧？”

沈妍故作平靜地笑了下，低聲解釋：“不想卷進這些事。”

“三哥向來不想我插手他的事，我也不想知道他太多事。我爸希望我畢業後直接進MFA，但是我想趁有時間做點別的。三哥這人呢，雖然看着不靠譜，但是有他自己的分寸，他知道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

“竹兒姐，我相信他。”

夏竹見沈妍這麽相信周肆，止不住地翻了個白眼，指了指沈妍的腦袋，恨鐵不成鋼道：“也就你單純，信他給你的一點甜。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削了他，不為別的，就為他那張嘴。”

“說真的，三哥這人挺記仇的。那回兒他跟向褚在高架橋上對撞，當晚不是雙雙進警局了？三哥後面被你哥撈出來不久就擺了人向褚一道。你猜人向褚虧了多少？”

在夏竹的詢問，沈妍疑惑地搖頭。

夏竹見狀忍不住笑了下，無奈地比出三根手指：“整整三個億。”

“事後向褚差點破産，他在圈裏發誓跟周肆勢不兩立，結果到最後還不是不了了之了。”

“三哥這人城府深着呢，也就你傻乎乎的以為他可憐。”

沈妍：“……”

沉默片刻，沈妍眨眨眼，笑着開玩笑：“三哥總不會害我。”

說到這，沈妍親昵地抱住夏竹，撒嬌：“竹兒姐，別跟三哥說剛剛的事，行不行？”

夏竹向來疼她，擡手摸摸沈妍腦袋，攤手嘆氣：“都求我了我還能說不行？”

“不過你學西語不進MFA想幹嘛？”

沈妍眨了眨眼皮，故意說了個不确定的答案：“還沒想好。”

夏竹輕笑，寵溺道：“早着呢，慢慢來吧。”

—

許默晚上有會，等夏竹倆回包間就要走，夏竹跟他順路，想也沒想拿上包追出去讓許默送一程。

他倆離開，包間只剩周肆、沈妍兩人。

周肆煙剛抽到一半，見沈妍要走，周肆立馬掐滅煙頭，撿起桌上的打火機、煙盒追出去。

在電梯口追到沈妍，周肆斜睨一眼低頭跟李冕回微信的沈妍，不自覺地眯了眯眼。

最終周肆視線視線落在沈妍回的那句“謝謝”，輕飄飄詢問：“回學校？我送你。”

回完李冕，沈妍又給從秋發了條今晚不回寝室的短信，發送成功後，沈妍揣好手機，擡頭回周肆：“不回。”

剛回完，李冕的短信又來了。

「今晚有空嗎，新出了部電影，一起看嗎？」

周肆仗着身高優勢把信息內容全看完了，他挑挑眉，裝作沒看見地問下句：“不回學校回哪兒？還想再逛逛？周末咱泡溫泉去，別忘了啊。”

“好。”

今天周五，沈妍晚上沒課，用不着回學校。

摁下電梯下行鍵，沈妍偏頭見周肆手臂搭着西裝外套，整個人氣質松散、懶怠，完全沒想提宋思的事，沈妍想了兩秒，平靜回他：“回趟家。”

周肆擡起手表看眼時間，語氣不容置喙：“天兒不早了，我送你。”

沈妍張張嘴，見周肆态度強硬，點頭沒再反駁。

泊車小弟早将車停在飯店門口，周肆接過車鑰匙，繞過車頭貼心地為沈妍開了車門，等沈妍坐穩後，周肆溫柔合上車門，轉頭鑽進駕駛座。

開到一半，天空突然下起小雨。

十月份的雨不算大，但是風從窗縫灌進來，冷得人直哆嗦，沈妍今天穿得單薄，加上上午在大禮堂穿了兩小時的抹胸禮服，這會連打兩個噴嚏。

周肆看她被凍着，有眼力見地把車窗合上，并開足了暖氣。

沒幾分鐘，沈妍冰涼的手指便暖和起來，沈妍下意識回頭看周肆，只見他一手扶着方向盤，一手搭在車窗，神情松弛地目視前方。

雨霧蒙蒙，視野變得模糊，沈妍撐着下巴，歪頭靜靜看着窗外越來越密集的白霧，無聲無息抿了下嘴唇。

就在剛剛，她透過後視鏡，掃到了旁邊人微微偏頭看她的場面。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交集，沈妍清楚地瞧見了周肆眼底若有若無的寵溺，也就是那一秒鐘，沈妍內心油然生出一股橫沖直撞的勇氣，她深藏在內心深處的疑惑突然脫口而出：“三哥，這些年來，你有遇到過喜歡的人嗎？”

前方因為看不清前路，車流在工體附近堵成一條看不到頭尾的長河，他倆也被迫堵在其中。

因着堵車的緣故，周肆有點煩躁，他降下車窗，探出腦袋看了兩眼堵得水洩不通的馬路，彎腰從儲物櫃裏翻出煙盒、打火機，咬着煙頭，急躁地點了根煙。

一口煙吸進喉嚨深處，周肆躁動的心得以熨燙、平複，他這才想起沈妍剛剛的問題。

他點了點煙頭，手搭在車窗，偏頭凝視片刻耐心等待回應的沈妍，略帶自嘲地搖頭：“喜歡三哥錢的人倒是挺多，喜歡三哥這個人的倒是屈指可數。”

“餃兒，這世界最不值錢的東西便是喜歡了。”

“三哥不需要。”

“三哥這樣的人只适合游戲人間，跟姑娘們逢場作戲。”

沈妍心一沉，她擡頭看着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周肆，只差追問他這輩子是不是真的就這麽渾渾噩噩過了。

話到嘴邊，沈妍想了想，還是憋了回去。

他這樣的人，愛情于他确實沒什麽用。

遇到堵車這樣的事，除了等別無他法，雨下得密密麻麻沒個停息，惹得人心也慌亂焦灼。

車堵得越來越多，有好幾個車主等不及下車查看情況，往前轉了圈，最後點根煙邊往回走邊打電話抱怨：“難怪堵車，前面出車禍了，交警還在處理現場。”

“估計還得等半小時才能，你們先吃。”

“下着雨呢，大得很。”

周肆見這架勢，也沒了打鬧的心思。

一根煙抽完，周肆四處看了一圈，最後将視線定在百米外街口小巷烤紅薯的小攤。

片刻後，周肆松開安全帶，偏頭輕聲跟沈妍交代一句便推門下車徑自往雨裏走。

雨下得越來越大，霧氣重到看不出十米，沈妍坐在車裏，眼睜睜看着他消失在濃密深沉的雨幕裏。

周肆咬着沒點燃的煙頭，單手插兜，無視密密麻麻砸頭頂的雨點，徑自往那條小巷走。

巷子深處有一賣烤紅薯的，老板是位上了年紀的老太太，老太太瞧見周肆冒着雨過來，笑容格外慈祥：“小夥子，熱乎的紅薯來一個？”

周肆垂眸掃了幾眼烤箱裏的紅薯，特意挑了個個頭大的、飽滿的，點煙的功夫，老太太已經打包好了。

接過紅薯，周肆耐心詢問：“多少錢？”

老太太比了個數，扯着嗓子喊：“六塊一個。”

周肆沒零錢，搜了一圈才從錢包裏翻出一張整百，周肆想也沒想将錢遞給老太太，出聲讓她別找了，走之前還囑咐老太太早點收攤回去歇着，別凍感冒了。

重回到車裏，周肆一坐下就将烤紅薯丢給沈妍，讓她趁熱吃，沈妍觸不及防，等反應過來才發現懷裏暖洋洋的。

她撿起一看才發現是她喜歡吃的烤紅薯，看着低頭系安全帶的周肆，沈妍胸口頓時一陣暖流劃過，她小心翼翼解開冒着熱氣的塑料袋，低聲詢問：“在哪兒買的啊？”

車流慢慢動起來，周肆啓動車子，跟着車流按順序往前移動，車子走了段距離，周肆才擡擡下巴，漫不經心解釋：“擱那巷子口買的，碰巧一老太太在賣。”

沈妍哦了聲，低頭安安靜靜剝紅薯外皮。

周肆餘光瞥了眼一旁沒動靜的姑娘，突然喊了聲：“餃兒？”

沈妍驀地擡頭，舉着剝到一半的紅薯，露出半張疑惑的小臉：“啊？”

周肆被她的萌态逗笑，淺淺勾了下嘴角，語調卻認真起來：“朱文語的事兒，三哥對不住你。”

“放心，三哥不會讓你平白受這個委屈。”

沈妍動作一頓，她隐約意識到周肆要為她做點什麽，卻不知道他的度在哪。

害怕周肆做事太絕不留後路，沈妍皺了皺眉，試圖阻止他：“三哥，你不要再追究了，這事在我這已經過去了，我不想—”

話音未落，周肆态度堅決地重申自己的訴求；“可是餃兒，我這裏過不去。”

“沒有欺負完我的人還能活得安逸自在的道理。”

沈妍被那句“欺負完我的人”震懾住，她轉頭看着神情嚴肅到不行的周肆，心髒忽然不受控制地砰砰砰地跳個不停。

這感覺就好像中了超大獎似的。

主持人卻在宣布獲獎前兩分鐘故作玄虛吊人胃口，直到最後才将目光對準你，慢慢念出你的名字。

那一剎那，滿是撲面而來的緊張感、眩暈感。

沈妍承認，這一刻，她有被他感動到。

也有更喜歡他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