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三哥永遠不會◎
車流慢慢湧動。
路過長安街,細雨朦胧裏的紅牆綠瓦意外變得有格調,透過那抹溫柔的紅仿佛能看透在這片土地曾發生過的歷史。
沈妍從小長在這片土地,對故宮一直有特殊情感。
她小學就在故宮附近,步行幾百米就到了,上小學時天天路過那片兒,走得多了,哪塊多個紅路燈,哪顆樹是新移的都一清二楚。
周肆讀小學,他父親當時正處在事業黃金階段,工作需要經常到各個國家走訪,害怕太過忙碌跟不上周肆的教育,周盛清大手一揮,直接将周肆送進**小學,能上那小學的學生全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家庭,
學校嚴格到連任課老師的聘請都嚴苛到變态,其履歷裏最基本一條的要求便是:學歷至少得是世界排名前十的博士研究生。
院裏小孩基本都送到了那兒,周肆當時死活不願進去,有很大一個原因是裏面管教太嚴格,他嫌不自在,奈何他當時人微言輕,架不住周盛清的強勢。
沈妍至今記得周肆小學畢業那天,為了報複之前的班主任,周肆晚上故意蹲辦公樓門口的花壇埋伏着,等那老師路過,他拿他自制的彈弓狠狠彈男老師屁股,彈完還故意爬樹上裝鬼吓他。
男老師疼的嗷嗷叫,又被周肆的鬼叫聲吓到,等回過神找罪魁禍首,人早跑了。
沈妍之所以記得這麽清楚是因為她就是當年那個被周肆哄着在一旁遞石子兒的幫兇。
最後結果很慘烈,那老師病了一周後堅決去監控室查找真兇,查來查去周肆的嫌疑最大。
那老師私下跟周盛清關系不錯,當天查出結果就跟周盛清告了狀。
電話結束,周盛清氣得随便找了根雞毛撣子就往隔壁沈家趕,周肆那時候剛好在跟沈行幾人吹噓他幹的好事兒,結果講到一半就被周盛清一雞毛撣子定住了。
知道事情敗露,周肆也不掙紮,人擱那一站,硬是咬牙獨自擔下這頓打,中間無論周盛清怎麽逼迫,問他有沒有同夥,周肆被打得哼聲也沒暴露沈妍一個字。
還是沈妍看周肆被打得太慘了才紅着眼站出來承認她是幫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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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盛清向來覺得男孩子是水泥做的,人皮實,怎麽打都沒關系,可姑娘是柔水做的,話重一點都不行,所以即便沈妍承認她參與了,周盛清也認為是周肆帶壞到了她,非但沒輕饒反而打得更厲害,那天周盛清打到雞毛撣子斷了才罷休。
這事後周肆很長一段時間淪為大院孩子們的笑話,都笑他做事不牢靠,被抓現行的蠢事都能幹出來。
細數周肆帶着沈妍做的那些事兒,十件裏至少有五件是蔫壞的。
也難怪他如今見到她爸就心虛。
想到這,沈妍眨了眨眼,戳心詢問:“三哥,你為什麽這麽怕我爸?”
“也沒見你這麽怕周叔。我爸看着雖然吓人,可也沒正兒八經說你幾句重話呀。”
周肆握着方向盤的手一頓,他歪頭若有所思看了眼沈妍,微擡下巴,思考兩秒後滿臉痛苦地捂臉:“我一見你爸吧,就本能的心虛,跟老鼠見到貓似的,無端害怕啊。”
“就你爸那一身正氣,随時抓人道德作風的德行,我這種吊兒郎當混日子的人能不害怕才怪。”
“我就奇了怪了,許默那孫子怎麽就入了沈叔的眼呢。”
沈妍看周肆百思不得其解,好心提醒:“許默哥從小到大就是院裏最認真嚴謹、聽話懂事的那個,做事又不會讓長輩擔心,我爸肯定喜歡啊。”
周肆欲言又止地瞥了眼沈妍,氣得說不出話:“……”
過了片刻,周肆突然問:“餃兒,你們女孩兒是不是都喜歡許默那挂的?”
沈妍聽到喜歡兩個字本能地顫了下睫毛,她裝作聽不懂地笑笑,怕周肆看出破綻,低頭撒謊:“肯定啊。”
“許默哥溫柔體貼還聰明,做事又有分寸,人呢也長得不錯,跟他在一起應該挺舒服吧。”
周肆那叫一個酸,他嘶了聲,不甘心地反駁:“誰沒有似的。論臉,我甩他一條街綽綽有餘。”
“溫柔體貼算什麽優點,是個人都會。怎麽,我對你還不算溫柔體貼?我給你剝西瓜籽的時候也沒見你誇一句體貼。”
“聰明?誰不聰明?我上學還保送的呢。”
沈妍:“·……”
她怎麽覺得他在吃許默哥的醋?
——
正說着,車子拐個彎兒就到大院了,今兒站崗的是老張徒弟,見到周肆的車牌小徒弟直接放行。
周肆心情還算不錯,進去前還跟老張徒弟打了聲招呼。
小夥性格腼腆,撞上周肆揮手打招呼,登時紅了半張臉。
周肆見狀,邊開車邊跟沈妍打趣:“這孩子還是太年輕,要我去,保證笑嘻嘻鞠個躬,順勢喊一聲周哥好。”
沈妍:“……”
周家在沈家前頭,周肆路過周家門口跟沒瞧見似的,直接奔沈家去了。
沈妍看他眼都不帶往周家門口瞟一眼,舔了下嘴唇,小聲提醒:“三哥,你不回家啊?”
周肆擡擡下巴,淡定嗆她:“送佛還送到西,我不得送你到家門口?”
“餃兒,我這夠體貼吧?”
“沒你許默哥差勁兒吧。”
沈妍成功被他噎住,硬是沒憋出半句話。
周肆餘光瞥見沈妍啞口無言的模樣,佯裝淡定地摸摸下巴,不死心地繼續問:“你許默哥真有我帥?”
沈妍:“……”
“不是,他那半天不吭一句話的性子,你們喜歡他什麽?喜歡他不說話裝冷漠的樣兒?嘿,誰不會。”
“我冷起來比他還酷。”
周肆鉚足勁兒地跟許默比較,話一句比一句酸。
說到最後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一副墨鏡,他擱鼻梁一戴,整個人流裏流氣的,不靠譜的氣質藏都藏不住。
沈妍實在沒眼看,車一停穩就解下安全帶,嘭地一聲關上門,抱着手臂拎着包一言不發往屋裏走。
周肆見她下車,也屁颠屁颠松開安全帶跟上去,路上還不忘用食指推推墨鏡,故意讓沈妍看他耍帥。
沈妍全程無語,白眼忍不住翻了好幾個。
周肆跟沒瞧見似的,一個勁地問沈妍到底是他帥還是許默帥。
被問煩了,沈妍氣得停下腳步,扭頭上下粗略地掃一圈周肆這身裝扮,敷衍回他:“你帥行了吧。”
周肆變臉那叫一個快。
“那肯定,我不帥誰帥。”
“追我的姑娘從建國門排到東直門,就沒停過。”
沈妍:“……”
周肆看她不樂意,立馬挑挑眉,從兜裏翻出煙盒,抽了根煙塞嘴裏,捏着打火機低頭準備點煙。
煙沒點燃,院子深處突然走出一道人影。
周肆墨鏡都沒來得及摘就見沈文光穿着身家居服,踩着拖鞋,皺眉走了出來。
瞧見周肆陰雨天戴個墨鏡,沈文光盯着周肆就問:“你這什麽裝扮?”
周肆吓得煙都沒咬住,吧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撞上沈文光不解的目光,周肆咽了口口水,急急忙忙取下墨鏡,捏着打火機,慌亂回應:“沈叔在家啊。”
“我試試我新買的墨鏡遮不遮光,結果買假了這玩意。”
說完周肆順勢就将墨鏡丢垃圾桶裏,裝作一副被無良商家欺騙的可憐樣。
走在前面的沈妍腳步一頓,她回頭望了兩秒被周肆丢垃圾桶裏,至少五位數的墨鏡,忍不住為其默哀。
也就他說得出“買假了”的話吧?
沈妍勾了勾嘴角,無奈地搖了下頭,暗自吐槽:
幼稚,幼稚極了。
—
沈妍換完衣服下來,周肆已經離開。
沈文光在書房,沈妍主動進去打了聲招呼。
她進去時沈文光在處理公務,瞧見沈妍推門進來,沈文光不慌不忙擱下手裏的活兒,招手讓沈妍湊近點。
沈妍聽話地走到沈文光辦公桌前站定,雙手習慣性地貼在腿邊,挺直腰杆,頗有一副站軍姿的意味。
沈文光只當尋常,合上鋼筆蓋,沈文光握着筆頭,擡頭認真詢問沈妍,“之前跟你說的事兒考慮得怎麽樣了?”
“你的能力進M還是夠的,爸呢希望你找份有價值有前途的工作。你當初學外語不就是想當翻譯?我看M正好能鍛煉你,離家也近,就算外派也是去美國、英國這些發達國家,不用跑一些偏遠地區吃苦。”
“我聽說你關柏哥駐美兩年,明年就能調回國,正好他帶着你,你也能——”
沒等沈文光說完,沈妍從容開口拒絕:“爸,我不太想這麽早進去。”
“我的能力怎麽樣我清楚,M責任重大,現在的我還擔不起這個責任。”
“至少三年內,我不考慮進去。”
沈文光見沈妍這麽說也只能無奈嘆氣。
見說不通沈妍,沈文光沒着急再勸,轉而将話題轉移到了周肆身上。
“我看你最近跟周家那小子走得挺近?”
沈妍心裏驟然咯噔一下,她緩緩擡起頭,眼神直勾勾看着面上不顯山水的沈文光,一時間不知道怎麽開口。
沈文光也沒想聽她回,停頓片刻便自顧自說了下話:“別看周家那小子平時吊兒郎當的,私下可不是任人拿捏的主兒。二十幾歲就能做出這番成績能是個普通人?”
“就做生意這塊兒,你哥都比不上他。我有時候都覺着這孩子心思活絡,是個看不透的人精。要不是從小看着長大的,我還真不信這小子是個好東西。”
“這小子什麽都好,唯一一點不好,人不知道從哪兒染了身壞毛病,整天沒點兒正行。”
說到這,沈文光一錘定音,揮手決定:“你少跟他接觸,別被帶壞了。”
沈妍肉眼可見地皺起眉,臉上寫滿不贊同,她咬了下嘴唇,很久才開口,替周肆打抱不平。
“爸,誰都可能帶壞我,三哥永遠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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