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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的是錢，不在乎這個◎

有時候不得不感慨命運弄人。

系統來電鈴聲響起,周肆忙着接電話，并沒聽清沈妍說的什麽，他邊俯身往扶手箱裏撈手機邊跟沈妍做了個暫停的手勢,示意她待會兒再說。

沈妍睜着清冷杏眼靜靜凝視幾秒着急接電話的周肆，下一秒不動聲色移開視線，扭頭盯向窗外深沉的黑夜。

進了山，山裏天氣變化挺大,比山下冷了至少兩個度。

車內沒開空調,沈妍身上只一件大衣配單薄毛衣,這會兒冷得手僵腳麻，她迎着夜色,不自覺地攏了攏呢料大衣外套。

說話聲斷斷續續流露出來，周肆略顯溫柔、耐心的聲音回蕩在車廂,沈妍隐約揣測出致電的人分量不一般。

只是這刻，剛經歷一場驚心動魄,她實在沒那精力去分析來電人的身份。

她很清楚，清楚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在此刻徹底被擊碎。

後面再也不會有這樣的好運氣了。

她再也不會秉着一腔孤勇、滿心沖動去這般直白赤/裸地表達她的喜愛。

沈妍挺直的後背逐漸有蜷縮的姿态，就好像說完這句話時費盡她全身力氣一樣，整個人自然而然呈現出一股子頹勢。

還有一個詞或許可以形容她此刻的心境——挫敗。

對自己，對未來以及對這段不明不白的關系的挫敗。

—

這通電話是香港那邊打過來的，打這通電話的人是周肆外公身邊的貼身管家何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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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國外留學，回國後陪公老爺子一起闖蕩創業，成其左膀右臂,待公老爺子功成名就後又退居二線，心甘情願做公老爺子的私人管家。

六七十年代的香港是出了名的動蕩年代,也是亂世出枭雄的年代。

公開誠就是這時候開始發家的,那年頭房地産方興未艾,公老憑着睿智的目光直盯這塊兒，憑着房地産風生水起後又果斷進入餐飲業，迅速占領市場，打造新品牌。

由此，「橙記」憑空出世，成為後來香港乃至大陸、海外的知名品牌。

其知名程度堪比「米其林」。

而其中，何清明功不可沒。

在香港除了公開誠，沒有第二個人能使喚得動他。

沈妍有幸見過一次。

是個很睿智、慈祥的老牌紳士，穿着打扮都很貼合那個年代，一身西裝穿得體面儒雅。

原來下個月十八號是公老先生八十大壽，何清明怕周肆忘記，特意致電提醒。

周肆接通電話連忙同何清明問好，表示不會忘記外公的壽誕。

一年到頭周肆去香港的次數屈指可數。

一是工作太忙沒那時間，二是每次過去公開誠都太過隆重，各種安排讓周肆這個向來不喜繁文缛節的人很是吃不消，三是每次他祖孫倆的話題最終都會落到他的「終身大事」上，周肆好幾次在宴會上差點出糗，原因是公開誠趁他不明事實，故意給他安排合夥作伴的女兒相親，惹得他進退兩難。

每次相到中途他總找理由離開，有的理由太過牽強，惹得姑娘不滿，回去就跟家長埋怨他太不得體。

反映到公開誠那兒，又是一頓牢騷。

接到尾聲，周肆不知想起什麽，突然問：“何叔，公女士是否回國？”

這話一出，那端很是憐惜地嘆了口氣，帶着一絲恭敬回應：“小姐估計下月要帶着新姑爺回國慶生。”

“前不久小姐打來電話，說是要回國拜訪家人，順便帶新姑爺在香港走走。”

“老爺年紀大了，身邊沒個子女陪伴多少有點孤獨。小姐如果回來，老爺心情一定舒暢不少。”

“小少爺，您跟小姐到底是母子，當初也不全是小姐的錯，您可別跟小姐生疏了。小姐每次打電話過來可都是在問您的消息。”

周肆沉默片刻，深邃的面孔上劃過一絲意外，随後還算淡定地回複：“行，何叔，我知道了。”

“這會兒我在山裏，信號不太好，明兒再給你回電。”

說着，周肆不等對方回應，匆匆結束電話。

—

沒人說話後，車廂頓時寂靜下來。

山路崎岖難走，周肆不由放慢速度，等腦子空了，他陡然想起接電話前沈妍說了句什麽。

這會兒他扶着方向盤，偏頭打量兩眼窩在副駕沒什麽動靜的沈妍，好脾氣地問她：“餃兒，你剛說什麽來着？我忙着接電話沒聽清。”

沈妍察覺到周肆的視線落在臉上，心髒緊張得驟然懸在半空，她故作淡定地舔了舔嘴唇，很平靜地搖頭：“沒說什麽。”

覺得不太妥當，沈妍又補充一句：“想問還有多久到。”

周肆很輕易地信了她的謊言，他看眼導航，耐心講：“快了，幾分鐘的事兒。”

“冷不冷？”

“還好。”

周肆開了空調，扭頭交代沈妍：“不會讓你白跑一趟，回去帶你去一地方認認門兒。”

沈妍情緒不明地嗯了聲，繼續歪頭看窗外。

十分鐘後，法拉利停在潭柘寺景區門口。

正門已經關閉，周肆領着沈妍走小道打算從後門進去。

上山前周肆還特地給那小師父打了電話，小師父知道他半夜過來，很體貼地告訴他給他留了後門。

到後門有一段距離，小路偏僻崎岖，有一段還是泥路，周肆不知道從哪兒翻出一手電筒，他拿着手電筒走在後面為沈妍打光。

走了差不多半個多小時才到後門，周肆走在半路脫了外套搭在臂彎，上身只留一件黑毛衣，額前發絲被汗水打濕，他将頭發往頂上一抹，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整個人瞧着多了絲狼狽的帥氣。

後門開了一條小縫，估計是小師父留的門。

周肆輕車熟路推門進去就見不遠處的佛堂站了個青袍加身的光頭小和尚，仔細一瞧，正是之前跟他在後院喝茶的那位。

小師父聽見動靜，立馬走上前笑臉相迎。

知道周肆過來是為了上香，小師父直接領着周肆進了佛堂，連香燭什麽的都提前為他準備好了。

沈妍跟在後面，雖然不信這些，可是還是帶着幾分虔誠。

佛堂氣氛森嚴肅穆，黃紅主調的裝修更加增添了這份肅穆，沈妍沒進殿門，人站在門口背對着佛像無所事事的等待周肆。

殿裏，周肆跟小師父小聲交談兩句，順勢接過他遞過來的香，從兜裏掏出防風打火機點燃香燭，人站在佛像面前，對着鞠了三躬後還算恭敬地将香插/進香爐裏。

他還真是為了去去晦氣，拜佛時，很自然地說了幾句順利吉祥話。

周老太太經常來潭柘寺，來久了，潭柘寺裏的師父都知道她。

周肆雖然不怎麽信這玩意兒，但是來都來了，還是按照規矩給每尊佛像下的功德箱裏塞了不少錢。

數目不等，全是心意。

拜完佛，周肆又跟着小師父去他休息的住所。

走之前見沈妍傻愣愣地站原地，周肆順勢拉着沈妍的手腕帶着人跟在小師父後面。

他寬闊幹燥的大手緊緊搭在她的手腕，惹得那塊皮膚也不自覺地熱起來。

沈妍視線落在那只大手，看着手背上鼓冒的青筋，修長幹淨的指節，難耐地顫了下睫毛。

小師父是山西人，前兩年家裏出了變故，加上自身沒了世俗念頭，特意從山西老家到潭柘寺出家。

周肆認識他那年，他剛出家不滿一個月。

兩人喝完茶，小師父承諾一定為他日夜誦經祈禱他平安喜樂。

這次小師父又為周肆準備了一壺碧螺春，周肆也不忸怩，跟着小師父坐在茶室品起茶來，倒是沈妍在這佛門重地顯得格格不入。

她趁周肆跟小師父喝茶的功夫找了個理由走出茶室透氣。

在附近轉了幾圈，沈妍偶然闖進一個陌生場所。

好巧不巧，那是潭柘寺求姻緣的好地兒。

殿裏有師父守着，見沈妍半夜闖進來，師父倒是沒責怪，反而解釋這是求姻緣的月老殿，問她是否有所求。

沈妍誤闖不該進的場所，本想心虛地溜回去，沒曾想被師父抓個現形。

她掙紮片刻，擡頭看着月老殿外的牌匾，鬼使神差地停下往回走的腳步，挪動身體往殿堂裏走。

師父看她一個人，給她講了幾句上香時的注意事項，又告訴她：心誠則靈，只管許願，剩下的交給天意。

沈妍沒經住誘惑，心情跌宕地抽了三根香燭火出來，點燃後，她依葫蘆畫瓢地對着月老像鞠了三躬，聞着濃郁的沉香味，她躁動的心突然安靜下來。

閉眼的瞬間，沈妍捏緊手中的香，悄悄許願：

「祝他平安喜樂，萬事勝意。」

許願結束，沈妍小心翼翼将香插進香爐。

她擡頭看月老，眼前香煙萦繞，仿佛霧裏看花，看不清其表情。

沈妍忍不住想。

「她剛剛是不是許錯願了？」

念頭剛起，沈妍便搖頭否認。

比起相愛，她更希望他平安健康、喜樂順利。

—

一盞茶喝完，周肆帶着沈妍回市區。

折騰半宿，沈妍累得不想說話，一上車就窩座椅裏抱着衣服，閉眼睡覺。

周肆看她這般勞累，這才想起她剛經歷兩周的期末考，結果他還帶着她出來逛到半夜，着實有點過分。

愧疚萦繞心頭，周肆不忍吵醒她，中途脫下外套小心翼翼将其搭在沈妍肩頭。

沈妍一直睡到二環才醒，見不是回家的方向，沈妍以為他又要帶她去他下榻的酒店或者趕赴下一場。

她沉默片刻，小聲提醒：“三哥，我爸知道我今天考完，要是他十二點前我還沒回家會被罵的。”

沈父這段時間忙，常常在外面奔波開會，回來也淩晨一二點了，壓根兒沒時間跟家人交流。

早上沈文光打電話給沈妍詢問她什麽時候考完，知道她今天結束考試，還特意囑咐讓她早點回家，陳媽給她炖了湯，又說好久沒見，等回家了考考她的功力。

電話裏沈妍答應得爽快，卻沒想玩到淩晨還沒到家。

周肆這個從小一個院長大的人，自然清楚沈家家教有多嚴格、多變态。

誰家半年考核一次？誰家天天背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又有誰家把規矩看得比什麽都重？

別說沈妍，就他哥沈行那會兒也挺慘。

光每個月的考核就夠他吃一壺，更別說其他。

每次周肆見了都忍不住感慨：「将來誰要是做沈家的女婿，那下場絕對慘不忍賭。」

為這事兒周肆還跟許默聊了好幾回兒，每回兒都以一個「慘」字結束。

也不知怎的，許默打小兒就讨沈文光喜歡，好幾次周肆都懷疑許默是沈家內定的女婿了。

結果他一直等到許默有女朋友，準備結婚了都沒見沈家有動靜。

思緒到這，周肆笑笑，偏頭瞥一眼邊上的沈妍，故意逗她：“放心，不會讓你被罰站的。要真被罰站了，三哥陪你。”

“不跟你說了，下山後帶你去個地方？”

沈妍眨眨眼皮，沒什麽準備地問他：“去哪兒？”

周肆一臉神秘，不肯告訴她：“反正快到了，你待會兒看呗。”

沈妍見他不肯說，淡淡哦了聲，沒再問。

倒是周肆沒憋住，模棱兩可說了句：“送你一小禮物。”

那時沈妍真以為是什麽小禮物。

直到周肆将一套價值上億的四合院轉讓合同遞給她時，她差點吓出心髒病。

這是小禮物？

誰敢說送一套四合院是小禮物？

也就他這麽覺得這是一小禮物了吧？

沈妍看完那幾個字，差點沒拿穩合同，咬着嘴唇硬是不肯簽字。

周肆看她猶猶豫豫，大手一揮，豪氣滿滿表示：“本來就是拿來住人的，擱這放着也浪費。你不是想在外面租個房？這不現成的？”

“這套是公女士留我的，我放着也沒用，還不如給你得了。”

“送都送了，我還收回來，多沒面兒。”

“你要真覺得拿人手短，下個月陪我一趟香港？”

沈妍真的很想撬開周肆的腦袋，看看他裏面裝的什麽。

這東西是能随便送人的嗎？

知不知道這套四合院的價值有多高啊？

沈妍只差揪着周肆的耳朵問他到底是不是有病了。

結果這人滿不在乎表示：“我有的是錢，不在乎這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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