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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送你一份兒大禮。◎
奔波勞累一夜,在沈妍的強烈要求下,周肆暫借她病床旁的小沙發補了一覺。
醒來病房多了幾道熟悉的身影,得知消息匆匆趕赴巴塞羅那的沈文光以及下半夜回去休息的徐敏,還有過來送中廚剛熬制好的高湯的高姨。
許是許久沒見周肆,高姨瞧見周肆,臉上堆起笑,格外熱切地同他打招呼。
至今為止,高姨的工資都是由周肆開的,說周肆是她的衣食父母也不為過。
半年前她家裏背上一筆幾乎能壓垮整個家庭的債務,周肆不知道從哪兒打聽到這點,主動開出高于市場價三倍的工資,希望她能退掉其他工作,全心全意照顧沈妍,那時她還以為遇到什麽新型騙子。
直到短信提醒,銀行卡裏多了筆不菲的酬勞,她才意識到這人沒開玩笑。
見識過小年輕彼此在意、彼此喜歡的模樣,偶然見他們被拆散,各自待在一個國度,忍受着異地的痛苦,多少有點同情這對苦命情人。
尤其是見女主人幾次向她求救,結果都被家人發現。
若不是她是周肆請的人,她估摸着這位徐太太連她都得開除。
将空間留給沈文光夫婦,周肆、高姨一前一後走出病房。
走廊最末端的抽煙區,周肆點了根煙,皺眉看着高姨遞過來的筆記本,神情說不出的郁悶。
這上面清楚地記錄了這兩個月來,沈妍做過哪些事兒,說過哪些話,以及徐敏是如何強迫沈妍的。
周肆本來沒當回事兒,直到翻到那句「高姨,幫幫我,好不好」破防。
他深吸一口氣,咬着煙頭,不顧掉落手背的煙灰,一頁一頁往下翻下去。
「15年10月11日,徐太太與沈小姐大吵一架,沈小姐手機、護照全被沒收,沈小姐獨自在花園坐了兩個小時。」
「15年10月25日,沈小姐找我借手機被發現,徐太太要開除我,被沈小姐強行制止。」
「15年10月26日淩晨三點,沈小姐偷跑到我房間,小聲問我能不能給她買張去馬德裏的票,她想逃離巴塞羅那。沒有護照,她寸步難行,計劃最終失敗。」
「15年11月2日,沈小姐領了個女同學回家,徐太太不許兩人再往來,原因是這位女同學不是個好學生。」
「15年11月5日,徐太太給沈小姐約了心理醫生,想讓沈小姐去看診,沈小姐大哭大鬧,表示自己沒病,最後被徐太太強行帶到心理診所接受咨詢。」
「15年11月15日,沈小姐發高燒,嘴裏念叨着三哥。」
「15年11月21日,沈小姐不再反抗,也沒再提要找三哥的事。」
「15年11月28日,沈小姐上課途中暈倒。」
「15年12月1日,沈小姐開始絕食。」
「15年12月11日,沈小姐手腕割傷,進醫院搶救。」
周肆幾乎是陰着臉看完這幾頁日記,他捏着煙,狠狠抽了兩口,在原地走了幾圈,最後暫停腳步,閉着眼深呼一口氣,擡腿,步伐沉重地走向病房。
手裏的筆記本幾乎被他捏變形,紙張褶皺成一團廢紙,他站在病房門口,透過小塊玻璃,視線落在病床上面色蒼白的姑娘。
隔着一扇門,聽不見裏面在說什麽,卻能從彼此的面部表情,隐約猜測這次談話內容并不樂觀。
不想她再受委屈,周肆顧不上禮節,也不想再在沈文光面前留什麽好印象,推開門闖進去。
沈文光幾人猝不及防,聽到響動,不自覺地回頭。
周肆人站門口,似笑非笑掃視一圈被突然打斷的夫婦,上前将筆記本往床尾一扔,他皮笑肉不笑地表明立場:“沈叔,我周肆今兒大逆不道,跟您擱這放兩句狠話。”
“您認也好,不認也罷。小餃兒我娶定了。甭管您提什麽要求,只要您提,能滿足的我都滿足。”
“唯一一點,您倆別拿小餃兒開刀,有什麽沖我來。今兒這事兒真要論對錯,小餃兒其次,徐姨的錯不在少數。”
“說句不該說的,您沈家的規矩大于天,可孩子是您自己的。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要真死守陳規,您不怕再次失去小餃?您有這個氣度我佩服,可我不行。我不能再失去她。”
“您總覺得我不靠譜,配不上小餃兒。可您看上的那些青年才俊哪點比得上我?學歷,能力,權/勢,我有的并不比他們差。”
“是,他們看起來是挺有紳士風度,也沒什麽「醜聞」,可您真要細究下去,到這地步了,找不出一點把柄的恐怕少之又少。”
說到這,周肆嘴角扯出一絲嘲諷,殺人誅心透露:“就您去年介紹的那位小張,人在美利堅留學期間跟一個小姑娘不明不白同居一年。結果搞得小姑娘意外懷孕,小孩六個月大了還帶人去醫院引産,回國後繼續裝他的乖孫子。相親時裝得人模狗樣,背地就将女方信息調查得一清二楚。”
“說是衣冠禽獸也不為過。是,您是做過背調,可您調查過他這些破事兒?您關注的到底是什麽,真要我跟您細說?”
“我這人就這德行,嘴裏說不出什麽好話。可我敢跟您擱這保證,我的東西,甭管我人還是錢,我全權可以給小餃兒。”
“她要有什麽事兒,我敢說,我周肆絕對第一個趕到。要撒謊,我不得好死。”
沈文光被周肆這噼裏啪啦一頓說得啞口無言,最後不動聲色撿起周肆丢在床尾的筆記本,翻開其中一頁。
許是被一小輩「指着鼻子」罵,又或是真相背後太過荒唐,沈文光遲遲沒有反應。
将筆記本合上,沈文光挪動視線,看向病床上躺着,面色慘白卻因周肆的存在而滿眼閃光的女兒,緘默片刻,沈文光起身,上下打量一圈周肆。
見他襯衫褶皺不堪,胡子拉碴,頭發淩亂,不修邊幅,身上藏不住的疲倦,卻沒半點休息的意圖。
沈文光嘆了口氣,招呼周肆去外面聊聊。
隐約有松口的跡象,周肆突然後悔剛剛只顧爽,忘記眼前的人是他未來老丈人,如今醒神,多少有點心驚膽戰。
只是再想,事兒已發生,話也說出,後悔也無用。
況且,他字字句句真心,也不怕被人抓住細節。
談話細節沒周肆想得那麽嚴肅,甚至簡單周肆不可思議。
之前死咬着不松口的沈文光,經此一事,突然改了念頭,同意他倆交往。
只是諸多細節還需要再商量,到底是自己從小養到大的骨肉,不想她日後委屈,也不想她沒名沒分的跟着周肆,确認的第一件是先定親。
具體時間得等回去再商量,最遲不過16年年底。
沈妍16年夏天畢業,16年年底完全能來得及。
達成共識,周肆很樂意跟沈文光分享接下來的計劃,剩下的日子還是由他陪讀。
如果他們不放心,他倆可以先領證。
提議剛出便被沈文光否決,考察期還沒過就領證,算什麽?
養了差不多一周,沈妍才出院。
沈文光還有會要開,第二天就飛回國,一起回去的還有徐敏。
這事後,徐敏深受打擊,也不再敢管沈妍,索性沈文光與周肆私下做了約定,她甘願當個甩手掌櫃。
沈妍在醫院待悶了,見到周肆就嚷嚷着要出院,周肆剛開始還勸她再養幾天,結果一個幽怨眼神投過來,周肆一個服軟,出院就出院,大不了請私人醫生。
出院當天,為了洗掉身上的晦氣,沈妍學着從秋的方式,找來柏樹枝點燃,往四周轉了一圈,随後撲滅火,表示新的日子重新開始。
重新過上同居生活,沈妍晚上坐在床尾,看着半開的衣櫃裏塞了小半他的衣物,一時間幸福感塞滿整個心。
周肆兩三天沒洗澡洗頭,回到家,晚飯都沒吃,直接上樓洗澡。
大約一個多小時才出來,灰色休閑家居服穿他身上,襯得年輕好幾歲。
就是胡子拉碴,顯得有點潦草。
見周肆從行李箱裏翻出剃須刀,沈妍無所事事,主動提出幫他剃胡子。
周肆見她這般積極,勾了下嘴角,将剃須刀遞她手裏,簡單講解一遍流程。
人太高,沈妍172cm也只到他肩膀的位置,意識到站着不好操作,她皺了皺眉,四處掃視一圈,最後将周肆拉到卧室落地窗下的單人沙發。
單手摁着他的肩頭,膝蓋跪在他大腿,而後擰幹盆裏的熱毛巾,貼在他的下巴。
得敷2-3分鐘,沈妍維持一個姿勢有點累,撤下膝蓋,準備松手讓他自己拿,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周肆撈過腰抱在懷裏。
沈妍猝不及防,一屁股坐他腿上,溫熱觸感令人面紅耳赤。
将近兩個月沒有這般親熱,滾燙呼吸灑在她脖子裏,沈妍多少有點反應不過來。
周肆搭在腰間的手沒肆意妄為,只是單純握着,像是為她做了支撐。
滴滴聲響起,沈妍摁掉鬧鐘,起身拿來毛巾,擠出一泵潔面膏打出泡沫,然後小心翼翼塗抹在周肆的下巴。
接着拿起剃須刀,手指撫摸上周肆的臉頰,彎腰準備剃胡子。
第一次操作,不太熟練,不小心劃破皮膚,血蹭地冒出來。
沈妍吓一跳,急忙起身去拿紙巾擦血。
害怕再出問題,沈妍直接将剃須刀塞周肆手裏,讓他自己剃。
周肆摸了摸傷口,滿不在意地抓住沈妍的手,将剃須刀重新遞給她,讓她繼續,還鼓勵她不要緊張。
末了,頂着滿下巴的泡沫親了親沈妍的額頭,弄得她直皺眉。
擦掉額頭上的泡沫,沈妍重新建立信心,單腿跪在沙發,彎腰繼續替周肆剃胡子。
明明幾分鐘就可操作完成,她硬是搞了小半個小時。
完事後,周肆抓了把長到眉頭的頭發,不要臉地問她,能不能幫忙剪剪頭發。
西班牙沒他熟悉的理發師,不想外人碰他的頭發。
沈妍:“……”
之前沒她的時候怎麽不說不想外人碰他頭發?
胡子都剃了,頭發也能剪吧?
沈妍有了信心,經周肆這麽一說,躍躍欲試。
在網上找了幾個流行發型,保存好照片,一一遞給周肆看,問他想剪成什麽樣兒。
周肆瞥了一眼屏幕,見全是二十來歲男大學生的發型,他皺了皺眉,敢情這是打算把他往男大學生打扮?
最終選了個順眼的,短碎發。
周肆發質很好,有光澤,根根黢黑順滑,摸起來硬度合适,不軟不硬。
比剃胡須更有難度,沈妍害怕一刀下去直接剪毀,動作比之前更加磨蹭,每一刀都有講究,不敢亂來。
周肆也不催她,除了時不時搗亂,親親她的臉,伸手碰一下腰,沒任何不耐煩。
偶爾被沈妍一個眼神制止,他無辜笑笑,繼續作惡。
一個頭剪了快三個小時,剪完沈妍腿腳發麻,卻并不影響她的熱情。
拍掉掉落身上的頭發,沈妍摸着周肆的俊臉上下打量一番新發型,被他的帥氣秀到,毫不吝啬地誇贊:“真帥,是我喜歡的樣子。”
周肆被她逗笑,摟着人,擡起下巴要親。
薄唇還沒碰到沈妍就被她掌心捂了回去,她俏皮地湊他耳邊,笑眯眯提醒:“先去洗個頭再親。”
柔聲細語穿透耳膜,軟得周肆差點沒控制住,好不容易緩過神,長了獠牙的小仙女早跑不見了。
周肆對着空蕩蕩的卧室無奈笑笑,認命地走進浴室洗頭發。
十五分鐘後,周肆頂着一頭濕發下樓。
周肆癱坐在沙發玩手機,夏竹知道她做傻事後,奪命連環扣她,問她現狀如何。
将前前後後的經歷全都說與夏竹聽後,對方嘆息一聲,忍不住吐槽:“……你這法子真夠狠的。”
“要是沒搶救過來怎麽辦?一條命可就沒了!你下次可別再做傻事了,真的吓死人!要不是周叔說漏嘴,我都不知道這事兒。”
“聽說三哥接到電話,急得說話都在顫音。去機場沒買到票連罵好幾聲,最後找關系借了架私人飛機……我估摸着這事兒後,他得着手買私人飛機了。”
“昨兒在大院我跟許默不小心碰見,他還主動說了一嘴三哥。說他把工作重心轉移到了西班牙,打算在那邊開新公司。國內的活兒大部分都交給了謝遠哥。”
“忘了說,前不久周叔去你家提了親。準備了幾大箱禮,不過全被沈叔退了回去。周叔舔着臉陪三哥在沈家門口站了好幾天。看得出,三哥這次是真的想定下心了。”
“許默……可能也要出國了吧。聽說那姑娘去了美國,許默定的機票也是飛往紐約的,他倆估計還得再續前緣。我有點後悔做這個惡人,活生生拆散他倆了。”
“小餃兒,說真的,我真羨慕你能跟三哥兩情相悅,修成正果。”
“不像我,從來都是瞎子剃頭,一頭熱。”
夏竹最後一句說得很輕很淡,仿佛看開了,又仿佛無所謂了,令沈妍心不由刺痛一下,想要安慰她,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倒是夏竹率先轉移話題,問他倆今年回不回北京過年。
沈妍年末要去斯坦福大學做交換生,沒空回北京。
夏竹見她有自己的規劃,忍不住感慨,人一旦長大,很多事都由不得自己了。
挂斷電話,沈妍看了看坐在對面耐心剝葡萄皮的男人,見他剝幹淨後一顆一顆丢進玻璃碗裏,去廚房拿出一叉子,接着将玻璃碗推到她面前,讓她吃完。
沈妍眨眨眼皮,忍不住疑惑:給她剝的?她之前吃葡萄從來不吐葡萄皮的呀。
看透沈妍的小心思後,周肆扯了扯嘴角,言語提醒:“別得寸進尺啊,給你剝是心意,沒讓你挑三揀四。”
“要不是看你是個病患,請我剝都不見得碰一下。”
沈妍:“……”
—
聖誕節将至,大街小巷的商鋪門前都裝飾着聖誕樹,擺着各種各樣的裝飾品。
國外氣氛比國內氣氛更隆重,沈妍上午寫完最後一科,徹底進入放假模式。
周肆也不免俗。
花大價錢找人定了一棵兩米高的冷杉樹擺放在客廳一角,買來各種各樣的裝飾彩燈,聖誕襪,親手制作聖誕樹。
沈妍興致勃勃,跟着周肆一起裝飾,兩人亂七八糟搭下來,成果還不錯。
拍照、發朋友圈,迎來一波好評,沈妍一一回複。
捧着手機玩了半天,見周肆不在人影,沈妍丢下手機四處尋找,見他在廚房跟新請的西廚學做聖誕餅幹。
沈妍沒去打擾,轉而回到卧室,換上跟他逛街時買的聖誕毛衣,又折回樓下客廳。
他手機消息提示音不斷,沈妍好奇打開,見全是聖誕祝福。
有群發也有私發,在一堆私信裏,沈妍一眼掃到一個熟悉的頭像。
「周先生,聖誕快樂~」
「祝您煩惱消失,好心情重生~」
宋思本人的頭像,一張民國劇照,看起來楚楚動人。
沈妍抿了抿嘴唇,将手機丢回茶幾,穿上拖鞋進廚房查看進度。
見周肆忙得暈頭轉向,沈妍好心湊過去,踮起腳尖給他一個愛的鼓勵。
周肆勾唇一笑,防止她撞到盥洗池,有意伸手擋在她腰側。
沈妍眉眼帶笑,偷偷告訴他:“晚上送你一份兒大禮~”
“什麽大禮?”
“不告訴你~”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05-03 20:39:54~2023-05-04 18:19: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吃土豆的少女4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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