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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是累點，但不後悔。◎

估摸着興致還不錯,吃完晚飯，周肆嘗了幾塊新做的餅幹，又去酒櫃裏選了瓶有年份的白葡萄酒,準備跟沈妍微醺。

昨天傷口剛拆完線，醫生囑咐不要喝酒。

沈妍欲言又止地瞥了眼人，斟酌着怎麽說才能不敗他的興。

沒曾想對方也想起這茬，又折回廚房,給她拿了瓶熱牛奶,習慣性地插上吸管遞給她。

精挑細選一部犯罪向港片,關完別墅客廳所有燈光，換上一盞微弱、昏黃的觀影燈,周肆神色慵懶地癱坐在沙發，摟着懷裏的沈妍看電影。

影片開場就是冷色調,淅淅瀝瀝的雨配上看不清臉的角色，加上灰蒙蒙的天,為電影平添幾分懸疑。

周肆一手搭在沈妍肩頭，一手端着酒杯抿了口酒，沈妍則握着牛奶盒，咬着吸管，眼神直勾勾盯着大熒幕，沉浸式地觀影。

電影裏張靜初飾演的阿芬和吳彥祖飾演的阿力，隔窗對視那一眼，彼此眼神裏透露的情緒令人直起雞皮疙瘩。

沈妍全程關注着阿芬的個人命運,結局顯現的瞬間，她忍不住為之同情。

因為一個選擇而誤入歧途,多少有點惋惜。

「狗沒得選擇,你是人,你有選擇！」

臺詞講出那秒，沈妍頓時震耳欲聾，剎那間，她仿佛看見幾年前的自己。

彼時她站在十字路口，左右為難，不知該如何選擇。

很多人不明白，不理解她為什麽愛上這樣一個男人，明明常年混跡各種飯局，與各種款式的美女打得火熱，還長了張一看就不靠譜的臉。

壞男人的魅力在婚姻市場或許會大打折扣，可在懵懂無知的少女時代，是戒不掉的瘾。

只有她知道，知道這個人為什麽值得她愛。

那是無數個心動瞬間拼湊出來的歡喜，抛開那些送到心坎的禮物，就憑她每次遇到事兒，他總是第一時間趕到，且能妥當解決難關這點便勝過好多人。

更別提，那痞氣、不靠譜的外表下，全是他的炙熱真心。

有誰能三更半夜，因為她一個電話，可以為她奔波大半個北京城，只為她買一份烤鴨？

又有誰，可以因她随随便便一句話，便大方替她買下一座商城。

不管有無談戀愛，她可以百分百确認，他的人生計劃裏一定有她，這就是他給她的最大的底氣。

此外，他甚至願意為她的前途讓步，願意抛棄北京的一切，只身跑到西班牙與她做世俗戀人，抛棄他曾經舒适安逸的生活，丢掉他熟悉的酒局飯局，單純陪她上下課，與她逛街看電影。

如果這都不算愛，算什麽？

她以前從不相信浪子回頭，也不相信愛會永恒，現在也如此，可是她願意去賭一把。

願意為這樣一個人賭上自己的後半生，只為得到片刻歡愉。

有人為名，有人為利，有人為錢，她為那虛無缥缈的愛，好像也理所當然。

電影結束，沈妍困得睜不開眼，卻又挂念今日的大禮。

匆匆跑上樓前，她三番兩次囑咐周肆不許提前上去，周肆窩在沙發裏，瞧見她那神神秘秘的樣兒，笑得合不攏嘴。

按捺住好奇，周肆正兒八經發誓，她不給他發消息前，他絕不上二樓。

沈妍這才放心，踩着拖鞋噔噔噔轉進二樓卧室，嘭的一聲阖上門，隔絕了所有動靜。

一小時後，沙發上昏昏欲睡的周肆終于收到小仙女的信息，矜持又得意地告訴他：「可以上來了。」

抱着試試看的心态，周肆丢下手裏的平板，撿起茶幾上的煙盒、打火機，慢悠悠上樓。

推門瞬間，一道曼妙、性/感的身影從暗處走出來，雪白肌膚宛如天山冰雪，白得透徹，令人心神動搖。

身上布料少得可憐，只夠遮住重點部位，黑色蕾絲勾成的蝴蝶結性感到爆炸，配上那張白淨柔軟的面孔，周肆一股氣血上頭，差點鬧出天大笑話。

他怎麽也沒想到，是這樣的大禮。

摟過眉目間藏着羞澀的人，捏住下巴徑自親下去，比以往更熱烈、粗暴。

注定是個不眠夜。

沈妍深陷其中，中途慢慢睜眼，迎上一雙葷素不忌，徹底失去分寸的桃花眼，陡然明白，從來不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

楊千嬅有首歌叫《勇》，裏面有句歌詞很能形容沈妍此刻的心境：

「沿途紅燈再紅，無人可擋我路」

在與三哥談戀愛這件事上，她不會再退縮半分。

從此生死相随，即便嘗盡苦楚，也心甘情願。

—

西班牙注冊新公司流程複雜又漫長，周肆跑上跑下忙活将近三個月。

公司好不容易走上正軌，他為了一樁生意，又恢複到大學創業階段，天天在外陪酒喝到淩晨。

新公司主要搞醫療器械這塊兒，西班牙市場就這麽大，周肆不甘心局限于方寸之地，為了擴大客源，連軸轉了快一個月。

今天跟一個美國人談生意，如果生意談成，可以售賣到整個美洲，對方有銷售渠道，周肆能提供貨源。

這位美國人歧視亞洲人，周肆雖然跟他吃了頓飯，可遲遲沒拿下人。

晚上他借着朋友的渠道再次跟人約在一五星級酒店，打算在酒桌上把生意給做了。

奈何對方不給面子，周肆嘴皮子磨破也沒用。

眼見氣氛越來越難看，中間人連忙打圓場，推杯換盞間，周肆裝孫子陪酒，說好話，幾乎把「下流」演繹到極致。

好不容易把合同簽下，裝孫子，舔着臉送走人，周肆憋不住胸口冒出來的惡心，徑自跑到洗手間嘔吐。

一股酸臭味蔓延空氣中，周肆吐完，走到盥洗池前，擰開水龍頭，埋頭洗了把臉，身子撐在牆壁，動作遲緩地從褲兜裏掏出煙盒。

抖出一根煙銜在嘴裏，周肆捧着打火機點燃。

吧嗒一聲，周肆咬着煙，閉着眼深吸一口，尼古丁将胃裏的惡心壓制住，他一下子輕松不少。

抽到尾聲，一通電話毫無征兆進來，周肆眯着眼掏出手機，瞥了眼來電人，唇角不自覺地往下陷了幾分。

電話裏，沈妍關切的語錄接二連三冒出來，周肆頭暈得厲害，沒說兩句就挂了電話。

共享地址後，周肆坐在酒店大堂等候。

中途有美女路過，詢問他聯系方式，他擡起右手，朝對方露出對戒，表示他已有未婚妻。

戒指是普通款鉑金戒，沈妍某天逛街突發奇想，拉着他進了一家金店，在一堆首飾裏選出這一對最便宜的。

是她自己的錢買的，沒刷他的卡。

前不久她找了個家教工作，給一個西班牙小孩補習中文。

提起這小孩，周肆就忍不住皺眉。

一十七八歲的小孩懂什麽是喜歡？明知道他的家教老師有男友，還天天送花表白，不是故意拆他牆角是什麽？

周肆看不慣這小孩，每回兒見了都忍不住用北京話怼他，那男孩聽不懂，只能求助沈妍，沈妍迎上男孩好奇的眼神，常常嘆氣，忍不住問他：跟一個未成年計較是不是有點過了？

哪知周肆得寸進尺表示，他要不是讓人長長記性，他媳婦兒都快跟人跑了，他還管什麽過不過？誰管他頭頂上的綠帽子？

沈妍：“……”

十五分鐘後，沈妍在街角停好車，順着共享位置找到酒店，進入大堂，剛好瞧見癱坐沙發，伸手不停揉眉心的男人。

剪裁得體的西裝被他弄得褶皺不堪，扯掉領帶随手丢在一旁，襯衫領口松開兩顆，露出小片肌膚，短碎發因為剛剛躺過的緣故，多了幾絲淩亂。

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渾身酒氣熏天，混合着亂七八糟的香水味，難聞至極。

沈妍走近，見他雙腿岔開，手撐在膝蓋，阖着眼皮不停揉眼睛，皺着眉，樣子瞧着很難受。

知道他最近為了工作幾乎天天有應酬，沈妍課業繁忙，很少關心他的行蹤，如今看到他這樣，她陡然意識到，這是這幾個月來醉得最嚴重的一次。

潛意識裏，她覺得以他如今的財力，完全不需要這樣的應酬，可往深處想想才發現，今非昔比不說，這兒也不是北京。

曾經積累的人脈在這裏成了一張打不出去的廢牌，積累的渠道也成了一條暫未通行的待修路。

沈妍見他捂着胃，面部表情透露出難受，心頭一顫，忍不住為之心疼。

上前輕拍一下對方的肩膀，試圖用柔聲細語喚醒醉醺醺的人。

對方迷迷糊糊睜眼，瞥見一張熟悉的臉，憑着最後一絲理智，同她笑了下，踉踉跄跄起身，摟住她的肩頭，啞着聲道：“回家睡覺。”

若不是看他眼神迷離恍惚，沈妍真以為他沒喝醉，費盡力氣将人扶到車前，借着路人的幫忙，将他安置在後排，沈妍從後備箱翻出一條薄毯蓋在斜靠在座椅的男人大腿。

而後繞過車頭，坐上駕駛座，扣上安全帶開車回家。

路上他時不時冒出一兩句話，音量太小，沈妍沒能聽清。

不想打擾他休息，路上沈妍刻意關掉電臺，将車速控制在五十碼內。

一個半小時的車程她開了足足三個小時，好不容易抵達別墅，在高姨的幫助下，沈妍費勁将人架上二樓卧室。

折騰了一身汗，瞥了眼躺在床上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沈妍拿上睡袍獨自進浴室洗澡。

清洗出來，男人不知何時爬起來，人坐在落地窗前的單人沙發抽煙。

西裝外套被他脫下，随意丢在地板，一起丢棄的還有皮帶。

襯衫下擺被他從皮帶裏解放出來，松垮垮墜在腰間，他赤着□□疊搭在圓桌，白皙修長的指間夾着一根燃了半截的煙。

煙霧缭繞下，他半眯着眼，側過臉，無聲注視落地窗外的草坪。

聽見動靜，他咬着煙頭，慢悠悠轉過視線。

迎上周肆漸漸清明的眼眸，沈妍眨了眨眼皮，忍不住懷疑這麽快就醒酒了？

心裏剛腹诽結束，那人便朝她招手示意她過去。

剛走到跟前便被他一把拉到大腿坐下，寬闊溫熱的手心搭在她的腰間，隔着一層薄薄的布料，燙得她不自覺地縮了縮肩頭。

酒醉後遺症還在，雖然清醒得差不多了，可某些方面還是有點遲鈍。

他揉了揉眉心，垂眸打量兩眼懷裏乖得不成樣的姑娘，隐約記起酒店的事兒，忍不住複盤：“你自己開的車？”

沈妍頭發濕漉漉的，水滴順着往下掉，砸在手背，拓出一個漂亮水花。

周肆瞥了眼手背上的水滴，自顧自地拿過她手裏的毛巾，穩着她的腦袋，耐心替她擦頭發。

沈妍看他眉眼間藏不住的疲倦，不忍心看他再操勞，抿唇讓他不要再擦。

周肆似是看穿她的小心思，手上動作沒停，沒什麽大不了地回複：“這點精力我還有。”

沈妍只能由他。

擦到七八分幹，周肆放下毛巾，示意她起來一下，腿有點麻。

沈妍忙不疊站起身，周肆維持一個姿勢太久，起來的瞬間，腿麻到他面容扭曲，好幾分鐘才緩和過來。

抱着人颠了一圈，周肆笑笑，故意逗她：“最近胖了不少啊。”

沈妍：“……”

她不服氣地秤了一下體重，足足胖了十斤，難怪周肆這麽說。

晚上睡覺，沈妍習慣性地鑽進周肆的懷裏，兩人溫存一會兒，沈妍睜着眼，猶豫良久，突然開口問他：“三哥，你會不會在某一天後悔？”

周肆摸不着頭腦，下意識摟進懷裏的人，迷糊問她：“後悔什麽？”

沈妍舔了舔嘴唇，手指握住周肆的大手，聲音透着一絲沙啞：“會不會後悔跟我來西班牙？一切從頭開始，很累吧？”

沒等沈妍做好心理準備，周肆平靜且堅定的回答緩緩溢出來：“不會。”

“累是累點，但不後悔。”

“我現在只希望你順利完成學習，想清楚自己未來想做什麽，然後全力以赴完成。至于其他的，用不着你來操心。”

沈妍頓時熱淚盈眶，故意往周肆懷裏蹭了蹭，抱緊他的瞬間，仿佛擁有了全世界。

她很慶幸，在這條充滿未知和不确定的人生路上，她從來沒有賭輸過。

或者說，他從來不會讓她輸。

—

作為一個老北京人，總是對國安有着特殊感情。

周肆也不例外。

只是球隊從來不讓球迷「失望」，每次都「铩羽而歸」。

看完幾場球賽，周肆連吃飯的心情都沒了，整天罵天罵地，不是罵國安傻逼，就是罵國安養了一群廢物。

沈妍每次陪他看球都不忍直視，尤其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又為球隊好不容易踢進一球激動到面紅耳赤，剩下的全是對國安恨鐵不成鋼的辱罵。

忍無可忍時，周肆訂了去法國的票，準備帶沈妍去看現場歐洲杯。

沈妍不懂他的心情，也看不懂球，偶爾認識幾個球星，都是因為對方的隊服好看，或者顏值過高，足夠有吸引力。

或許是黴到極致，周肆看好的幾支球隊都沒能挺進決賽，有中途意外退場的，也有踢球失誤的。

沈妍從未見過他情緒外露到如此地步，半決賽那天，他下了不少注，賭他看好的球隊。

誰知結果慘不忍睹，他輸了好幾千萬，輸球又輸錢，周肆心情差到不言而喻。

本以為他會回到酒店才暴露真實情緒，誰知道在一群球迷中伴随着撲面而來的遺憾直接淚灑當場。

沈妍猝不及防，看他埋頭的瞬間紅了眼眶，格外心疼地拍打他的肩膀。

哭了幾分鐘，周肆起身握住沈妍的手往球場外走，第一次在沈妍面前哭，周肆格外別扭，回去路上硬是沒敢看她。

沈妍既心疼又好笑。

回西班牙的路上，她見他心情依舊悶悶不樂，忍不住調侃一句：“雖然你支持的球隊輸了，但是……近距離地看到了你喜歡的球星，也算賺了？”

誰知對方冷哼一聲，絲毫不掩商人本色：“我虧了三千多萬，算什麽賺？”

沈妍：“……”

沒等沈妍想好說辭，周肆主動緩和情緒，沒什麽表情地瞥了眼手機入賬信息，涼嗖嗖吐出一句：“不過我投了法國五千萬。”

沈妍瞪大眼，忍不住好奇：“……翻了幾倍？”

周肆眉頭一挑，風輕雲淡回：“加上賠的，賺了三分之二吧。”

敢情看球賽的時候也不忘賺一筆是吧？

她還以為他只顧着傷心了，結果人轉手就賺了好幾倍。

難怪這人能當老板！

陰險狡猾！

虧她還心疼得不行，甚至準備犧牲自我，安慰受傷的他。

全是她想多了！

沈妍心思太淺，周肆一個眼神就能看出她在想什麽，見她懊惱不已，周肆立馬裝可憐，摟過人，毫不猶豫地使用苦肉計。

亂七八糟說了一堆，總結一下是：雖然我贏了錢，但是我的心靈受了很嚴重的傷。今年我支持的球隊全輸了，國安也踢得那麽垃圾，我真的很難過。

怕沈妍不信，周肆故意拿過她的手貼在他心髒，不怕遭雷劈的随意發誓：“如果我騙你，我明兒出門被——”

誓言發到一半，被沈妍一個眼神制止，周肆見縫插針地停下來。

沈妍翻了個白眼，忍不住腹诽，好端端的，詛咒自己做什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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