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前驸馬
◎他認得這浪蕩子,他夫人前世的驸馬◎
冬月初一, 永安帝正式下了旨意,召回原定欽差翰林編修鄭頌年,改派鴻胪寺少卿季路元于冬月十七攜旨北上, 監察修建鎮北安泰塔。
宣旨的太監讀完了這一份,轉而又從袖子裏拿出另一份聖旨,讪笑着雙手高舉遞給了季路元,
“世子爺, 聖上還有份旨意要給您。”
季路元伸手接過, 卻未直接打開, 而是先假模假式地同他寒暄了幾句,繼而又往他手中塞了一錠銀子, 囑咐季十一将人好好地送了出去。
幾乎在那太監踏出門檻的同時,季路元臉上的假笑便卸了下來, 他拿起第二份旨意瞧了一瞧,只一眼便當即冷笑出聲。
上面說, 修建安泰塔一事事關國運,然因上任欽差鄭頌年出師不利,欽天監恐其寓意不詳,遂于此行之中加派韶合公主郁璟儀一同離宮北上,以皇女身份行祈福祝禱之禮,待到安泰塔成,再由季大人親自将皇女安妥地送回都城來。
“怕我待在平盧不回來?咱們的好陛下怎麽不親自跟着我去呢?”
他嗤聲說着,旋即又怏然皺起眉頭, 指着聖旨上的一行小字滿臉不屑道:“韶合公主溫良恭儉藹然明德?真是笑話。”
郁棠不悅地回首睨了他一眼,“季路元, 你若是再如此诋毀璟儀, 我可就要同你生氣了。”
季世子頓時表現得比她更為不悅, 他‘嘁’了一聲,
“我就知道會是如此,從前你便慣會偏袒郁璟儀,遠的不說,永安十五年的花朝節,你那時原本都已經答應要同我去落霞湖泛舟了,結果最後還是去了晏和殿與郁璟儀一起做點心。”
郁棠:“……”
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
季路元仍在怏怏不平,“還有永安十六年,你……”
郁棠握住他的手來回晃了晃,及時撇開了他持續翻舊賬的喋喋話頭,
Advertisement
“話說回來,季昱安,平盧是不是很冷啊?我這幾日需要提前備些什麽東西嗎?厚實點的冬衣呢?”
她說這話時眉眼彎彎,燦亮的眸子裏含着點毫不掩飾的期待和向往,季路元于是又笑起來,緩緩摩挲了兩下她涼津津的手背,
“平盧是比這裏要冷一些,不過也無需你再去準備厚實的冬衣。”
他牽着郁棠往小院的東側走,“府裏的庫房你是不是從未去看過?”
郁棠點了點頭,跟在他身後邁進了一間不甚寬敞的邊廂。
這邊廂只有西南的方位開有一扇小窗,着光雖少,室內卻異常整潔,角落裏的小幾上擺着一個棠花圖樣的純金博山爐,其中輕煙袅袅,隐隐散出些水沉香的柔和香氣。
季路元将她安置在一旁的小凳上,自己邁過幾個合着的衣箱,将裏側最大的兩個依次搬了出來,而後俯身掀開箱蓋,将內裏的東西呈給她瞧,
“這些都是按照你的尺寸做的冬衣,厚度回平盧足夠了。只是……”
他邊說邊淺淺擰了擰眉,随手從左側的衣箱裏取出一件嶄新的襖裙放在郁棠身前比了比,
“這一箱都是去年做的,你今年又長高了些,約摸是不能穿了。明日還是帶着澤蘭去一趟成衣鋪子吧,看看還缺什麽,再添置點自己喜歡的。”
他似乎完全不曾意識到方才的一番話究竟透露出了何種令人心悸的訊息,郁棠聽進耳中,半月眼立時輕輕眨了一眨。
……原來他真的一直都在默默準備着要帶她走。
郁棠垂首笑了笑,眼眶卻有些發酸。
坦白來說,自從出降離宮之後,她已經很久不曾回憶過前世的歲月了,她安心地栖在宮外廣闊的天地裏,每一日都過得自在又暢快。
然此時此刻,她突然就想化成一縷魂魄再回去看看,看看前世的那個季路元究竟是何結局,他在她身死之後,到底有沒有好好地在生活。
“還有,阿棠你……”
季路元放下襖裙,又挑出一頂絨帽欲要讓她試戴,他握着那毛茸茸的一小片揚起頭來,冷不防瞧見郁棠發紅的眼眶,口中登時便是一頓,
“阿棠怎麽了?”
季世子扔下絨帽,擡手去捧她的臉,“好端端的你哭什麽?”
他眉眼間的溝壑深得要吓死人,薄唇抿了一抿,停頓片刻後又極為別扭地認了個錯,
“就因為我說了郁璟儀?我不說她了還不行嗎?”
他用手背去蹭郁棠的眼角,情急之下卻又忘了收着力氣,反倒将那一小塊蹭得更紅,
“阿棠別哭了。”
郁棠于是轉涕為笑,自己拈袖沾了沾濕濡的眼睫,“季昱安,你那手就和砂紙一樣粗糙。”
她受疼似的推了一把他的手臂,轉頭卻又伸手攬住他的脖頸,力氣用得很大,像是抱住了什麽失而複得的寶貝。
季路元方才一直蹲在地上搗鼓衣箱,半截身子倚在她腿邊,反倒要比郁棠低上一些,此刻毫無防備地被她如此一摟,上半身頓時避無可避地埋入了她馨香的懷抱,挺直的鼻梁緊挨着那片起伏的弧度,再向前一點便能碰上。
暖熱的香露味道随即撲鼻而來,指腹麻了一麻,仿佛又感受到了毫無阻隔觸碰時的那股滑.膩的手.感。
季世子腦子一熱,額角和另一處同時不受控制地跳了一跳。
“好了,我們出去吧。”郁棠将心中那點子激蕩的波瀾全然發洩出來,感覺自己的情緒穩定了些。
她放開季路元,随手拍了拍自己衣襟上的褶皺,“不用再去成衣鋪子了,這些足夠了,走吧。”
說罷作勢去拉季路元的手,反被季世子閃身躲了過去。
“……你先出去吧。”
季路元悶咳一聲,一條腿不自然地向裏偏了偏,
“我,我還要再等一會兒。”
太子的冊封典禮最終定在了冬月初八,永安帝及郁肅璋共赴奉天殿,郁肅璋受過冊寶,再經丹樨之下文武百官共同朝拜,降階東宮,昭告天下,就此坐穩了儲君的位置。
郁璟儀與郁棠始終候在中宮門外等待慶賀,在場衆人具是一副目不旁視的靜穆之姿,唯獨恣意慣了的韶合公主捧着手爐湊上前來,小聲地同郁棠咬起了耳朵,
“阿棠,今日你就別出宮了,留在晏和殿陪陪我吧,你我都多久沒見面了。”
郁棠頗為愧疚地攥了攥袖子,“對不住了璟儀,今日不大行。”
郁璟儀‘嘁’了一聲,“是不是因為季路元?我想也是如此,那笑面虎自小就是那副臭德行,整日裏除了記仇就是争風吃醋。阿棠,他有沒有給你什麽委屈受?”
郁棠彎着眼睛笑了笑,“他怎麽會給我委屈受呢?況且那人……”
她忽然一頓,本打算說季世子的脾氣早就沒有小時候那麽糟糕了,話都到了嘴邊卻又實在心虛地講不出口;
然而她又非常想試着盡可能挽回一些季世子在郁璟儀心目中的印象,于是便只能硬着頭皮,支支吾吾地繼續道:
“那人,那人其實也沒什麽大的問題嘛,再說了,他的心眼兒若是能更大一些,就不會如現在這般小心眼兒了。”
“……”
郁璟儀目光炯炯地看了她一眼。
“阿棠,你當真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嗎?”
這和‘他若是吃飽就不會餓了’有什麽區別!
郁棠也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方才講了句廢話,她讪讪一笑,又将話頭拉了回來,
“而且我此番不能留下來陪你,也并非是因着季昱安的緣故,而是與馮燦雲一早有了約定,要在離開京城前再去見她一面。”
“馮燦雲?馮大人家的那位千金?”郁璟儀挑了挑眉,“你怎麽會同她有往來?”
郁棠将自己與馮燦雲在重光寺中的會面以及近幾日的往來詳詳細細地講了一遍。
郁璟儀默默聽完她的話,半晌之後才若有所思地緩聲娓娓道:
“這位馮大人确實是個可用之才,旁的不說,只瞧這朝中衆臣,要麽固守成規寧折不彎,要麽見風使舵油頭滑腦,能真正兼具風骨且又會審時度勢的,還當真沒有幾個。”
她說到此處停了一停,
“主動致仕這一招用的也極妙,彼時他風頭正盛,若不是先一步解冠而歸,大皇兄和二皇兄定然是要逼他表态站隊的。加之馮燦雲當年堪堪及笄,她樣貌生得又不差,萬一那争儲的某一方為了拉攏馮大人,故意使些陰招,将其強行娶進府中,那可真就毀了她一輩子。”
淺淺的惋惜合着一聲輕嘆飄飄然道出口來,
“只是可惜了馮大人這塊上好的珠玉,被迫蓋了帕蒙了塵,也不知何時才能尋着機會重放光彩。”
金尊玉貴的天家皇女才思聰慧,雖處在後宮之中,卻仍能将前朝的形勢分析得清晰透徹。
郁棠是真心實意地因她而感到驕傲,她握了握郁璟儀的手腕,“璟儀……”
話音未落,東宮的儀仗已經遠遠行了過來。
郁棠與郁璟儀同時噤聲,心照不宣地齊齊向後退了一步。
今日不僅郁肅璋得封太子,郁肅琰也被封了端王,但因端王殿下今日身體抱恙未能前來,天子為表親厚,便将接下來這‘諸王賀東宮’的儀式放由鎮北,東寧,平南,建西四位郡王及各自的世子代為施行。
鎮北王謝世多年,自然不可能再從地底下爬上來,故而三方郡王都是攜領世子兩兩位次立候,唯有季路元獨自一人斂眉颔首立在風中,他站在最右側的位置,身姿挺拔金相玉質,不論形容或是氣度一具絕頂出挑,比肩其餘三位郡王都絲毫不顯遜色。
郁棠這些日子就像中了邪,愈看季世子此人便愈覺其俊俏,就連那火折子一般說燃就燃的臭脾氣都莫名顯出些炸毛似的可愛意趣。
此時此刻,她凝眸遙遙矚望着季路元,一時只感覺自己的心跳得有些快。
……
許是她的凝睇太過專注,還不待季路元有所反應,站在東寧王身後的靛袍男子便先一步意有所感地回望過來。
二人的視線就此在空中做了一個短暫的交彙,男子眼眸一亮,薄唇上挑,回了郁棠一個溫和又有禮的淺淡笑容。
郁棠一愣。
這人莫不是……
另一邊的季路元已經同郁肅璋行完了禮,習慣性地依着郁棠候守的位置瞧了過來,他擡了擡眼,冷不防發現郁棠也恰好在集注翹望着此處,應時便勾着唇角愉悅地笑了笑。
——然而很快的,他就發現郁棠不是在看他。
目不轉睛的視線落點是距離他不過五步遠的俊秀男子,季路元順勢回首,就見自己的右後方處,那一身官袍,面冠如玉的高大男人,此刻正極不知羞恥地擒着一抹放.浪的笑,與他的夫人在這百官面前旁若無人地兩兩相望……
季世子呼吸一滞,愀然不樂地沉了沉眼。
他認得這浪蕩子,那傳聞中于中秋盛宴前才初次回京述職的東寧世子,盛時聞。
——他夫人前世的驸馬。
……
有些事郁棠或許不甚清楚,他卻清楚得很。
譬如兩世的永安十六年,他在未離宮時便已經同假扮成小侍從私自入京的盛時聞因為郁棠打過一架;
譬如前世的永安二十一年,所有人都以為東寧世子與公主的婚事不過是永安帝用以挾制東寧王的手段,實則那場賜婚卻是盛時聞順水推舟,自己主動求來的;
再譬如,前世他二人于大雪紛飛之中對壘馬前,盛時聞極其狂妄倨傲的放恣之言,令他兩世都如鲠在喉。
他道:今番是我棋差一着害了公主,但若有來世,我亦如今生此心,與你争鬥到底,絕不放手。
作者有話說:
冊封禮的流程參考了朱元璋冊封朱标的流程,有興趣的姐妹可以自行搜搜看,整個過程真的是好長長長長長長……比秋招的時候一面二面三面技術面hr面都要長……
同類推薦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