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紙條風波

初中開學的第一天，艾香被老師按身高分坐在教室的最後一排，一排分三組，每組兩個同學。艾香的同桌是一位從山裏轉來的男同學，皮膚特黑，穿的衣服又髒又破不說，還是那種用土織布機織出來的粗布，染的黑不黑藍不藍的，屁股和膝蓋上還補了一塊大補丁。同學們都不時地回頭看着笑。

班主任是一個清瘦的中年男人，站在講臺上像一根樹杆。他很鄭重地看着大家講完規則後，并按花名冊點名互相認識，點到誰就站起來說聲“到”再坐下。點到最後，才是艾香同桌的名字：劉振濤。老師開了個玩笑說：“長的黑是黑，名字起的還不錯，還振濤呢，你能振做起來好好學習，就不錯了。”惹得全班同學一陣哄堂大笑。艾香的臉一陣發燒，想：這個老師也真是的，開學第一天，作為老師怎麽能這樣說話？唉，現在這個社會，狗咬穿爛的，人欺沒錢的。如要他爸爸是公安局的局長或是鎮上的鎮長，他還敢這樣嗎？

艾香正亂想着，下課鈴響了。幾個同學跑過來說：“還振濤呢，連個像樣的衣服都沒有。聽說你留了好幾級了，還是你大把牛拉着賣了，你才來上學的。牛賣了多少錢，你大就不會用賣牛的錢給你扯塊的确良，讓你媽給你做個衣服穿？現在我們原上的人，誰還穿這種補丁褲？”艾香很生氣，瞪着那幾個同學，不停地在本子上寫着“人渣，人渣……”有個同學看見了問：“你寫的人渣是什麽意思，是說我們是人渣，還是說他是人渣？”

艾香被吓了一跳，但還是憤怒地說：“我是說那些自以為是的人是人渣！” 那個一看就是個調皮搗蛋的男生，他煞有介事地問：“我們班裏誰自以為是啦？是你嗎？還是你？”說着還指着坐在後面的那幾個男生。艾香一下子慌了，有點害怕，鬧不好，就會被老師拉出去批評，剛開學，總有殺雞給猴看的例子。但又不想認錯，自己本來就沒有錯嘛。正不知怎麽收場，上課鈴聲響了。

這節課是數學課，老師年輕，英俊，自我介紹地說是剛從師範學校畢業，還很謙虛地說大家以後都相互學習。說完，又拿出花名冊點名，相互認識。點了一半，艾香被一個紙團打了一下，艾香沒有理，接着又是一個，艾香很不耐煩地迅速撿起來一看，上面寫着：“長的還不錯，想和你成為同桌，我和那個土老帽，換個坐位好嗎？剛來，老師還沒有盯住。”

艾香沒有理，沒有署名，艾香也不知道是誰寫的。不過，即使署名，艾香也不知道是哪個，剛開學，班裏都是新同學，大家相互還不認識。艾香把紙條揉緊，扔在了地上。艾香剛坐好，接着又扔過來一個，上面寫着：“你怎麽把我的紙條扔在地上了？快點撿起來，我是認真的。”

艾香緊鎖着眉頭，在心裏罵：真是羞他先人，是上學還是調戲女孩子來了？艾香的手緊握着鋼筆，沒有扭頭看，一直看着講臺上的老師。老師點完名，就開始講課了。

第三節課是英語。英語老師是個女老師，年輕，漂亮。她先用英語給同學們介紹了一下自己，接着又用漢語翻譯給大家。艾香一聽，才比自己大四歲就當老師了，而自己才上初一。想着不由臉一陣發燒。英語老師同樣也是用花名冊點名。艾香邊聽，邊翻看着英語書，第一次接觸英語書，艾香充滿了好奇。就在這時又一個紙團扔過了來打在艾香頭上。艾香無奈地看了眼講臺上的英語老師，又生氣地朝紙條扔來的方向瞪了眼。艾香這次沒有打開紙條，而是把紙條裝在口袋裏。她已經聽說了後面這幾個傻大個都是留級生，都不愛學習，只是在這裏混日子了。艾香心想：我不能坐在後面，我得想辦法往前面坐，前面的同學年齡小，學習好，思想也單純，事少。艾香正想着，同桌慢慢地把他的本子移過來。艾香眉頭緊縮了一下，心裏罵，好惡心，你也來湊熱鬧。不過還是沒能忍住，看見上面用鉛筆寫了一行字：別理他們就完了。艾香深吸了一口氣，握了握拳頭，沒有吭聲，也沒有理同桌。

英語課總算上完了，老師走了，同學們又是一陣騷動，七嘴八舌，亂成一鍋粥。艾香裝着上廁所，在外面走了走，課間十分鐘就過去了。最後一節課是物理，聽說物理老師路遠，還沒有到校，由班主任代課。班主任身體不好，坐在講桌子前給同學們講了些自己帶學生的親身體會，說了一大堆，最終目的還是希望每個同學都能好好學習，不要辜負父母親面朝黃土背天的辛苦。老師最後的話，着實讓艾香感動，艾香覺得老師講的很好，還把老師說的一些經典話語記錄了下來。艾香正在低頭寫着，又一個紙扔在了艾香的桌子上，被班主任發現了。班主任走過來站在艾香桌子前說問：“我在上面講着話，你不聽，在下面寫什麽？他給你扔的什麽？”艾香紅着臉，站了起來，急忙把紙團捏在手裏，低着頭，沒有吭聲。班主任拿起艾香的本子看了看問：“你是不是鎮上小學，那個作文寫得好的同學，聽說還在《少年文史報》上發表過作文。”

艾香沒有吭聲，只是點了點頭。班主任又走到扔紙團的同學跟前說：“你在這裏都算是老大哥了，是不是還想再留一級？是不是想在這裏混到三十歲，回去娶個媳婦抱着娃收雞蛋去？”

說着又走到艾香跟前說：“你把他給你扔的紙團給我，我看寫的什麽？”艾香紅着臉不動。“給我！”班主任厲聲喊着。班主任的聲一大，艾香吓了一跳，忙把所有的紙團給了老師。班主任邊往講臺走，邊打開紙條看着說：“寧永康，你如果能把寫紙條的心思放到學習上，你今天肯定不會坐在我的教室裏。據我所知，如果你不留級的話，今年應該是上高三了。人都有廉恥之心，你作為個男人怎麽就不害臊呢？一連在初中留幾級了，寫個作文像擠牙膏一樣，寫字條倒寫的快，這一節課你寫了幾個了？”

同學們一陣哄堂大笑，都回頭看着後面。艾香羞得無地自容，一直低頭站着，不敢正眼看班主任。

“都坐下。下課後，寧永康來我辦公室一趟，我有話給你說。”老師講完，又接着講了一大堆大道理。

終于下課了，艾香快速地收拾好桌子，逃跑似的奔出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