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住宿學校

開學第二周，艾香把被褥搬到學校住宿了。上初中的女生不多，女生宿舍人自然也不多，學校就把初中部和高中部合在了一起。住宿舍的學生大多離學校都很遠，不是山裏的就是川裏的，像艾香離學校這麽近的都騎自行車回家住。艾香家只有一輛自行車，姐姐騎，父親也常騎，已經很破舊了，萬一出點毛病母親肯定會罵她的。艾香索性就住校了，這樣既可以多一些學習的時間，也能少聽到點父母親吵架，更不用看姐姐整天打扮得花技招展地去相親。

女生宿舍就兩間房子，挨窗子的一面是個大通鋪，能住十幾個人，裏面是個上下大通鋪，住滿能住三十多人，不過宿舍連一半都沒有住滿。山裏和川裏來的人都常把洗臉、刷牙水，還有泡馍馍吃剩下的水順手倒在地上，不幾天，整個宿舍就濕乎乎地發出難聞的氣味來。學校就派艾香的英語老師當宿舍的管理長，英語老師去了幾次就不想進那個宿舍了，就選艾香當舍長。艾香也沒有辦法，就和英語老師商量，讓宿舍裏每人輪流當一周舍長。這樣以來，都體會到當舍長也不容易，慢慢地自覺了，再也不把水倒在地上了。

艾香一周回一次家，主要就是為了帶吃食。剛開始，母親每周烙好了餅讓艾香帶到學校吃，烙了兩次就忙得顧不上了。艾香只好每周六下午回到家裏先發些面，周天早上起來吃完早餐，自己和面、烙餅，下午返回學校學習時帶上。烙餅并不容易，有時在鍋裏翻餅翻不好，就把餅子翻碎了，艾香只好改用慢火，把翻碎了的餅慢慢炒熟。別的同學都是母親烙餅，切成四四方方的塊，只有艾香一個人自己給自己烙餅碎碎的不像樣子。學校裏開的學生竈，就是一口特大的鍋，把學生們帶來的吃食放在籠屜上蒸熱。于是每天放學後，就看到一大溜住校生一人手提了一只搪瓷缸子浩浩蕩蕩地排隊，認領自己送來的馍，然後再在小開水爐上接缸子水，端到宿舍裏或者教室裏，在水裏放點鹽，家庭條件好的就在水裏放點油潑辣子，泡上馍馍，津津有味地吃起來。到了一周的最後幾天，學生帶的吃食就開始發馊長毛了，原來圖省事不怎麽熱的同學也把馍送來熱。吃食一多，籠屜就蓋不上了。那個鍋爐工很有辦法，用鏟煤的鐵鏟把吃食狠命地往下拍，最後送去的同學就真的倒煤（黴）了，不過這些同學經歷的多了也很有對付的法子，不吭不哈把外面的皮兒剝了，照樣吃得有滋有味。

艾香從來沒有在竈上熱過馍馍，每次吃飯，艾香都是接缸子水，把馍馍泡着吃，為了不讓同學笑話，艾香有時在教室吃，有時在宿舍吃。

一天早上放學後，艾香像往常一樣排了好長時間的隊，打上水，去宿舍吃飯時，發現自己的馍袋子不見了，看看別的同學都在吃，十分訝異。就在這時英語老師叫艾香去她的宿舍，艾香就跟着去了。到了英語老師宿舍一看，自己的馍袋子赫然放在英語老師的辦公桌上！艾香有點吃驚，不知道怎麽回事。英語老師坐下來，也讓艾香坐下說：“你能給我解釋一下，你這馍馍是怎麽回事嗎？”說着，拿出一塊在手裏翻來覆去地看。

艾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這是我自己烙的，不會翻，鬧碎了。”

“你母親……”英語老師疑惑地問。

“噢，母親忙，沒有時間，我自己烙的。”艾香說着，眼睛潤濕了。

“你不會翻，就不會擀小一點，翻的時候就不會碎了。”

艾香臉一紅，說：“擀的太小了，要烙好久，太費時間了。”

“聽說你家離學校并不遠，騎車子二十多分鐘就到了，你為什麽要住校？”

艾香忍不住哭了。

英語老師的眼睛也濕潤了，擦了一下眼睛，說：“好了，你也別傷心了，我是聽麗紅說了你家的情況才知道的。你能走到今天也不容易，也夠堅強的了。以後把馍馍放在我這，我給你熱一熱，我再到竈上打點飯，咱們倆吃。”

“那怎麽行，您用煤油爐子熱，要用多少油？”艾香一進門就看到了英語老師的煤油爐子了。

“好了，你別哭了，誰還沒有個難處。你洗個臉，我去竈上打飯去。”英語老師說着拿了個碗，去老師竈上打飯去了。

艾香洗着臉，有點氣恨麗紅多嘴，她能給老師說，也能給別的同學說，同學們知道了，不知又會怎麽看她。艾香邊洗邊想，老師打飯回來了，一分豆腐炒蓮花白，兩個白饅頭。開始，艾香有點不好意思動筷子，後來在老師的再三勸說下，艾香勉強吃完了一個饅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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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放學後，艾香本想回家吃飯，可是剛一出教室，英語老師就在門口等着艾香，艾香只好跟着英語老師來到宿舍，老師洗了把臉，又去打飯了，過了一會兒，老師端了兩碗燴面回來了，與艾香一人一碗。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學校裏好多老師都誤認為艾香是英語老師的表妹什麽的，同學們都羨慕壞了。

月考時，艾香的英語在全班考了第五，好多同學都沒有考級格。這讓英語老師更加喜歡艾香了，有時發了工資，還給艾香五元錢的零花錢，因此艾香在班上也算是有錢人了。到再後來，英語老師又把她穿過的衣服送給艾香穿。艾香從小在家裏就沒有穿過一件新衣服，穿的都是姐姐不穿的衣服，姐姐高興了給艾香，不高興了就鎖在箱子裏。有時艾香沒有衣服穿，就會穿上母親的衣服。現在不同了，英語老師的衣服雖說是穿過的，但樣式很新潮，使艾香在學校裏一下子就成了最時髦的女生。

艾香回到家被艾萌看見了，一下就喜歡上了這些衣服，非穿不可，艾香不同意。艾萌見要不來，就提出用她的衣服跟艾香換，艾香不換，艾萌急了就打了艾香一耳光，艾香就惱了，跟艾萌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