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絕望

兩周後，殘酷的預選開始了。艾香緊張起來，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覺。

預選第一天，有個年齡與艾香一樣大的女同學，在考場昏厥了過去，口吐白沫，被監考老師送到了校醫務室。第二天那女同學便沒有來考試，她弟弟來請假說病了。

一個班只有七個女生，病了一個，就只剩下六個了，艾香在裏面是最大的一個，不免被人指指點點的。艾香哪還顧得了這個，只有埋頭發奮的份兒了。

預選結束畢業班就放假了。

十五天漫長的閱卷，總算在等待中熬過去了。

艾香來到學校，年齡大的都和與艾香一樣坐在座位上不言語，年齡小的坐在一起海闊天空地談論着十五天放假，在家裏的所見所聞。

艾香看着夏老師又寄來的信。從信上看，夏老師已知道了分數線，只勸艾香遇事想開，艾香讀着信，心裏已知道了結果，但還是不願意相信，等待着班主任的宣判。

不知等了多長時間，班主任慢騰騰地走進教室，簡單說了幾句安慰學生的話，公布了考試結果。全班五十三個人，只有一個上了師範的分數線，十七個上了升高中的分數線。艾香只差六分，被師範落選了，又超出了上高中的分數。艾香聽着這個結果，靜靜地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

艾香一本一本地裝完書，高一腳低一腳地走出校門，不知是自己怎麽回到家裏的，扔下書包，躺在炕上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艾香才醒來，聽艾菁說，睡了三天三夜，還有點發高燒，嘴裏說着胡話。父母吓壞了，忙請了大夫來。艾香什麽都不記得，只記得自己做夢了，夢中好像去了一個有山有水的地方，坐在河邊的大青石板上，看河裏游的魚。好像魚還會說話，給她說了什麽，艾香卻不記得了。

艾香一直不說話，吃點飯就提上草籠出門了，可回來籠裏沒有一根草，一連七八天都是這樣。母親不放心，派陳志強跟蹤才發現，艾香出門後根本就沒有拾豬草，而是坐在玉米地裏，看天空，與空中飛過的鳥說話……

村裏好事的人都說艾香和鳳一樣，瘋了，都說那年出生的孩子脾氣古怪，遇事鑽牛角尖，考不上學就想不開。這樣過了七八天，父親勸艾香去二中找夏老師玩，或去找小學老師的女兒玩。，可是艾香哪兒也不想去。父親看着艾香的樣子哭着說：“娃娃，都是我沒有本事，把你給害了，如果當初，早早讓你上學的話，你也不至于成今天這個樣子……”

艾香看着父親傷心的樣子，反而笑了，說：“大，你哭什麽？我不是好好的嗎？”

“娃娃，你整天不說話，我和你媽都快急死了，怕你憋在心裏憋出病來。”父親看艾香說話了，哭着又笑了，抹着淚。

母親聽艾香說話了，也跑過來，說：“娃娃，想哭，你就大聲哭出來吧。”

“我哭什麽？我為什麽要哭，我才不哭呢？媽，做飯了沒有，我餓了。”艾香說着跳下炕，洗了個手說：“你們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我在家裏給你們洗衣服、做飯，不會有事的。”

父母交換着眼色，還是覺得艾香不正常。艾香感覺到了，沒有吭聲，笑着跑回屋子裏去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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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裏年長的都說艾香不正常。一般真想考學的，沒有考上都會大哭大鬧的，艾香不哭不鬧不對勁。

父母還是不放心，艾香前腳走，後腳就讓陳志強或艾菁跟着。艾香呆在家裏時，父母總要留個人看着。艾香就勸父母親放心，自己真的沒事。艾香幹完家務，還看會書，慢慢地，父母親覺得艾香真的沒有什麽異樣，才放心了。

艾香不想見村裏那些好事者，見了她就問這問那的，就整天在家做家務。父母帶着陳強、陳志強在田裏幹活，艾菁去街上看商店。天陰下雨，父母就打開烤箱加工些餅幹，父親抽空送到鄉村的小商店裏代銷。

艾香長時間不去田裏幹活，閑話就多起來。母親聽了也很心煩，回到家裏又給艾香臉色看，再加上隔三差五的和父親吵架，常常把一肚子的怨氣發洩在艾香的身上。艾香又膽戰心驚起來……

開學了。初中的班主任發現艾香沒有到校報名，騎車找到艾香家，勸艾香的父母親，讓艾香讀高中。艾香的母親躲着沒有見艾香的班主任，只有艾香的父親和班主任談了談自己的想法，那就是家裏困難，再說女娃娃讀書再多也沒用。

班主任聽了艾香父親的話，也是很無奈的走了。

夏老師也寫信給艾香父親，希望艾香的父母能繼續支持艾香讀高中。艾香為上高中的事把母親說惱了，母親生氣地罵道：“真不害臊，人家像你這麽大，都抱上孩子了！你二十歲的人了，連個對象都沒有，還想上高中？讀三年高中，把大學考上了，再讀四年大學，出來都二十七歲的人，都成老女人了，誰還會要你？人家給娃找媳婦，又不是給娃找媽.”

“我這一輩子就不結婚了，還不行嗎？”艾香哭着說。

“不結婚，誰還把你養活到老呀？”母親問。

“我不要你養活，我自己養活自己！”

“你自己養活你自己，出去養活去，不要在這個家裏呆！這個家沒有你呆的分，我能把你養活到二十多歲，已經是仁之義盡了！再說，這個家已讓你折騰的差不多了，你兩個弟弟還要找對象哩。”母親說的話越來越難聽。

艾香看母親又動怒了，知道和母親這樣鬧下去，只能把事情鬧得更糟，就不吭聲了。

父親也苦口婆心，又給艾香講了一大堆道理。艾香也感覺到了做父母的難處，父親說的很有道理：舌頭長在別人嘴裏，別人想說什麽，就說什麽？誰也管不了人家的嘴。

晚上，艾香躺在炕上想了一夜：從小校五年級收到情書，到初中化學老師無恥的騷擾及一封封道不清說不明的“情書。說真的，艾香已經掙紮的很累了，再也不想受那些閑言碎語的诽謗了，也不想讓父母再為自己操心了。母親的脾氣不好，罵的話不中聽，但，一切都是為自己好。父母親能讓自己讀個初中已經是很不錯了，村子裏的姑娘大都讀個小學畢業回家，幹活的幹活，嫁人的嫁人。

第二天艾香便放棄了讀高中的想法，又恢複了以前的平靜，一日三餐地做着飯，洗着衣服，喂着豬。

時間一久，艾香心裏又煩燥起來，似乎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就偷偷地給二叔父寫了幾封信，希望二叔父在城裏能給她找個工作。二叔父已是市燃料公司的總經理了，整天幫忙給朋友的孩子安置工作，如果他想給艾香安排個工作，那也是一句話的事。可是艾香的信發出去後，都如石沉大海，毫無音信。

就在這時，艾香又收到曹亮的來信，在信裏問艾香那“一紙定終身”的事什麽時候能兌現。艾香很煩，也不知怎麽給他回信，就再也沒有回信。

一個假期，艾香去了文斌家看文斌母親好幾次。文斌沒有考上高中，到新疆的姐姐家玩去了。文斌母親每次見了艾香，都要與艾香商量，找媒婆，向艾香的父母親提親的事，艾香一直無法給文斌的母親解釋她和文斌的關系。

文斌母親三年來，對艾香真的是太好了，艾香覺得自己一生應該好好報答文斌的母親，但決不是以兒媳婦的身份去報答。文斌善良的母親一直毫無覺察，一而再再而三地與艾香商量。艾香怕傷了文斌母親的心，只好支支吾吾的，最後只好躲着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