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退婚◎
堂內鴉雀無聲, 大伯的話剛落地,周遭便不約而同閉緊了嘴巴,目光齊刷刷望向褚嘉平。
仿佛在等他點頭。
何氏坐立不安, 雖不願兒子受此等壓迫,但夫君是個面團子,打從她嫁過來, 便知道他是個人人揉捏的好脾氣, 上有大房統事,下有三房算計,四房倒是好相與的, 可九郎得中探花後,他們已經旁敲側擊問過好幾回,想讓九郎寫保舉信, 遞給翰林院的上峰。
各自都有盤算,但她也只有一個九郎。
褚嘉平的目光驚愕而又明朗地望着大伯, 垂在身側的手攥起又松開, 如此重複數回,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但轉頭看向何氏,她的表情又明明白白告訴自己,是真的。
他們要他退了與阿弗的婚事。
為什麽?
還能因為什麽?
褚東陽老前輩說過, 褚家為了攀上侯府, 才讓他與蘇弗結親。但以利益為基石的婚姻, 就像水上浮萍,不牢固, 一旦叫他們看到更龐大的樹幹, 他們一定會舍棄現有, 不擇手段扒上更有利的大樹。
“九郎,望你在順境逆境都保持清醒且克制的頭腦,不要被家族所累。”
“氣節這種東西,會在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協中,被磨成滾圓,老夫不想看着褚家的九郎,變成令人煩惡的模樣。”
他僵在原地,腦中不斷回想褚老先生的話。
何氏連叫了幾聲,他都沒有反應,只當他是被大伯的話刺激過度,回不過神,一面心疼,一面暗暗恨夫君的沒用。
明明九郎的前程是他自己掙來的,卻又由着幾房叔伯拿捏利用,仿佛九郎出息,全是他們的功勞。何氏擡手用帕子捂住眼睛,實在看不得兒子如此模樣。
“睿王畢竟是皇親,安平郡主又是他的獨女,人家姑娘為了你懸梁,若說你們沒有私密,傳出去恐怕沒人信。”大伯語重心長地循循善誘,“再者,睿王疼女滿京城都知道,他想要什麽,難道咱們不給?褚家得罪不起睿王!幸好你和蘇娘子尚未成親,眼下只需前去退了婚事,一切都還來得及。若真要鬧到婚後被人拿捏,一個是郡主,一個是江寧小官的女兒,你以為誰會有勝算?難道侯府夫人會為了蘇娘子與睿王起幹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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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靠山,郡主輕而易舉便能踩踐,到時蘇娘子成了下堂婦,又有哪個好人家肯要她?”
看似在理的一句話,實則處處用權勢相逼。
褚嘉平冷冷看向大伯,他以為自己聽了進去,後背往圈椅輕松靠去,接着感嘆:“大伯知道你心軟,不忍害了蘇娘子,那惡人便由大伯去做,我豁出這張老臉,去衛平侯府退親。”
“不必。”
褚嘉平扯了扯嘴角,平靜地說道,“大伯說錯了。”
在場人俱是一愣,便見褚嘉平環顧四下,擲地有聲。
“這天底下沒有拿刀脅迫別人娶親的道理,你們向往高位,所以才會忌憚權勢,因為有企圖和貪念,故而為自己找各種各樣的理由,偏要打着處處為我為她考慮的由頭,說出這番冠冕堂皇的大話,委實不堪。”
“你!忤逆..”
“薄簡只是指出長輩的過錯,何來忤逆?”
何氏眼眶發熱,看着兒子雖平靜卻蓄積憤怒的眼神,她忽然意識到,兒子今日決計不會同四房長輩低頭。
“我既決定娶阿弗,便是将所有事情都想到了,諸位長輩放心,為了褚家名譽,阿弗不會變成下堂婦。”
說罷,恭敬地行了一禮,随後轉身走出廳堂。
身後是粗重起伏的呼吸聲,摁那不住的怒火轉成暴躁,狂笑,繼而便是口不擇言地呵斥。
“瞧瞧,二弟你教了個什麽兒子出來!”
“二哥,你也該拿出父親的架子,九郎向來溫順平和,怎麽就變成這個樣子了,他從沒大聲與長輩說過話,如今卻為了個沒過門的媳婦不敬長輩,日後若真的嫁過來,還能有好日子過?”
“以前還覺得她乖巧,俊俏,沒成想背地裏撺掇九郎做出這等駭人聽聞的大事,若非睿王底下人來說,咱們哪裏知道他早早請旨離京?放着大好差事不幹,跑去江寧作甚?”
“糊塗!那蘇娘子定是吹了什麽風,叫九郎神魂颠倒了,我看,長得太俊不是什麽好事。二嫂你啊,回頭去廟裏給九郎求個符,我瞧着他今日這個舉動,像是魔怔了。”
何氏聽不下去,夫君又在一旁和稀泥,她瞪了眼,終于沒忍住,怒道。
“我兒子好好的,沒一句話是錯的,我那未過門的媳婦也很好,哪裏就是你們嘴裏那種女人,休要為了某些擺不到明面上的原因将髒水潑過來,我們不認!”
回頭一把拽住褚文江,沒好氣道:“還不回家,在這兒由人拿捏指摘嗎?!”
褚文景被連拉帶扯走出廳堂,大房二房三房紛紛傻了眼,面面相觑。
“他們這是,瘋了嗎?”
三房走到大房面前,小聲道:“大哥,起初我也不知情的,還以為運氣好拿下那兩間鋪子,拿到後才知是睿王府動了關系,你得幫幫我啊。”
若是普通鋪子,三房也不至于低聲下氣,可那兩間鋪子牽扯到人命官司,據說是放印子錢逼死的,找不到上家,便沒日沒夜纏着他們,像個無底洞,可又不大像只要錢的。
四房嗨了聲,拍他肩膀:“你這兒還好說,我家才是麻煩。那麽大的人情,我可怎麽還,都沒言語聲,便把我兒子弄去了鴻胪寺,吃上官糧了。”
三房納悶:“都道睿王閑散,沒甚實權,可他怎麽在短時間內做出這等手段,實在是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
燕珏陪李氏進了趟宮,因鄭皇後相邀,晌午便留下一同用膳。
鄭韶敏穿了件嫣粉色及胸襦裙,外面罩着織錦廣袖長衫,發間則插着一對金底嵌紅寶石步搖,她站在鄭皇後身邊,為她布菜。
“五郎是愈發俊朗挺拔了,難怪那麽多小姑娘都來詢問本宮。”鄭皇後不經意開口,鄭韶敏拿眼偷偷瞟過去。
燕珏坐的端正,聞言只是微微一笑,卻不接話。
李氏應付慣了此等場面,随意附和了兩句,便岔開話題。
途中鄭皇後去雅室,鄭韶敏借口跟了出去。
“你也是無能,住在侯府多少日了,怎麽連點進展都沒有?”
鄭皇後斂起笑意,面上盡是指責。
鄭韶敏低頭,絞着帕子小聲回道:“燕五郎整日不着家,我便是有心過去,說不了幾句話他便走了,聽府裏人說,他多半時間都浸在紅香閣。”
鄭皇後掃她,語氣故意放緩:“橫豎不是我的事兒,你自己看着辦,只是你不争氣,別連累了你弟弟。”
鄭韶敏身子一僵,想起臨行前母親的囑咐。
“去了聽你姑姑的話,不管她說什麽難聽的,怎麽刁難,你都忍着,你嫁給燕五郎,不吃虧,畢竟侯府是勳貴門戶。且你哄得你姑姑高興,她就能為斌兒尋個好差事,她是皇後,也是你姑姑,總之你別惹她心煩。”
鄭韶敏的臉蒼白,福了一禮乖巧道:“還望姑姑幫敏兒拿主意。”
鄭皇後見狀,招手叫她上前:“這是宮裏妃子争寵用的藥,你拿回去尋機下在燕珏喝水的茶中。”
“可,可他若是醒來不認怎麽辦?”鄭韶敏為難。
鄭皇後嗤:“要想人前顯貴,便得拿出态度,何況,你身後是我,他侯府再大,大不過皇權,一旦事成,姑姑為你做主!”
“是。”鄭韶敏接過藥,戰戰兢兢放起來。
午膳用到末了,當今突然出現,原是從紫宸殿議事完畢,順道看望皇後,便碰上了李氏和燕珏。
“五郎,前些日子韓十一進宮,貴妃賞給他兩個宮婢,他沒跟你說?”
“回陛下,臣不大過問韓丘瑾內宅事,只是他去紅香閣,一塊兒喝酒聽曲兒,他也不曾主動提到。”燕珏裝傻。
韓丘瑾為了那倆宮女,鬼哭狼嚎了好一陣子,直道是貴妃派去監視自己的眼線,明着是通房,實則是祖宗,他避之不及,哪裏會喜歡。
“有這事?”當今扭頭看了眼鄭皇後,笑道,“想來是韓貴妃沒挑相貌好的,韓十一不滿意了。”
“五郎,你的婚事可有着落?”
燕珏拱手一抱,答道:“陛下,臣的清閑日子沒過夠,可不想那麽早就安生下來。”
“帶回去做通房,還能礙着你什麽事?”
“皇後娘娘的人,臣不敢折辱屈就。”
“那便擡成侍妾。”
“臣就喜歡紅香閣的姑娘,對家裏頭的沒甚興趣。”
當今乜了眼,笑道:“随你,不過你也該收收心,像你大哥那般早日娶妻生子,為為侯府開枝散葉。”
此事算是有驚無險,出了宮,李氏和燕珏的臉沉下來。
“睿王和安平的事情,怕是沒那麽簡單。”
李氏撩開簾子看了眼身後那架馬車,回過身來說道,“褚九郎留京,安平也沒再折騰,陛下究竟許諾了睿王什麽?”
燕珏靠着車壁,低聲道:“還能有什麽,安平圖什麽,不過是個褚九。”
李氏蹙眉:“他會為了利益背棄阿弗嗎?”
燕珏掀開眼皮,想了想又沒開口。
褚九郎會不會他不清楚,但褚家四房一定會,這些日子褚家東奔西跑,已然火燒眉毛。也難怪,半邊身子落進陷阱,哪還由得了他們說不。
睿王沒有這般權力手段,他背後站的人,可是當今陛下。
燕珏一清二楚,卻不打算告訴母親。
褚家人貪圖利益,蚊子一樣吸附在褚九身上,巴不得榨幹他的最後一滴血,燕珏沒那麽好心,何況他要蘇弗。
睿王的請旨定然正中當今下懷,拆散褚九和蘇弗,表面上是陛下成全安平,背地裏他是借睿王之手,行利己之事。
能是什麽?
燕珏摩挲過手指,餘光瞟向被風震開的簾子,鄭韶敏自出宮後便面色不安,雖竭力壓制,但眼珠子轉來轉去,一旦對上自己,便心虛的挪開。
安平和褚九成婚,也就意味着褚九成為睿王一派,睿王投靠陛下,那麽褚九便是陛下的刀,這把刀會對準侯府嗎?
燕珏捏了捏眉心,陛下這步棋,走的果真惡劣。
回府看見蘇弗跟四娘坐在美人靠上,借着半日的陽光說話。
風從旁邊過,浮動柔軟的裙衫。
蘇弗手裏拿着針線,正在繡小肚兜,她總是很安靜的坐在那兒,仿佛一直就在。
“給我侄子繡的?”
燕珏闊步上前,瞟了眼在對面坐下。
蘇弗的自在全無,手指捏緊,布料微微發抖。
燕思雨看出蘇弗異樣,替她開口:“南哥兒長得可快了,一轉眼衣裳都小了,五妹妹幫着做了幾件,嫂嫂很喜歡。”
她不着痕跡隔開兩人,又将後背挺直。
燕珏煩她,坐了會兒便起身離開。
燕煦回京,先去宮裏述職,晚上用了膳才騎馬折返侯府。
碧玺居燈火通明,李氏和燕珏便都等在外頭,待燕煦與蕭氏和孩子見完,從外合上門出來,三人才挪到隔壁暖閣。
“可定了離京日期?”
邊關風吹日曬,燕煦的臉黢黑緊實,雙手往膝上一搭,點頭:“席間禦史臺的那幾個官員都在,鄭家韓家連番勸酒,我便佯裝醉了,借着酒意答應下來。
下月初五,從禁軍添兩萬名士兵到我的随行軍隊裏,啓程奔赴西南。”
“大哥怎麽想的?”燕珏給他倒了盞酒,目光警惕地看向門外。
燕煦叩着案面,低聲說道:“此戰不能輸。”
“馮坤盤踞西南多年,憑着幾萬兵馬,根本無法鏟除殆盡。陛下其實也沒指望此戰能贏,他調我過去,無非是想分父親兵力,順道削馮坤勢力。
既然此戰贏不了,結果便是輸,如若輸了,韓家鄭家聯合禦史臺上奏參我,迫于壓力,父親勢必受到牽連,陛下的目的達到,于他沒有任何損失。”
燕珏應聲,點頭:“我與大哥想到一處去了,贏不了的仗,那便采用迂回戰術,大哥往京內傳奏報時,不妨拖拖陛下,打仗是要消耗財力物力人力的,你撐得下去,國庫撐得住嗎?
軍需吃緊,不待你開口,陛下便會沉不住氣,調你回京。”
燕煦擡眼,朝李氏笑道:“五郎有長進,看事跟父親一樣毒辣,這主意不錯,他既不仁,也別怪咱們侯府不義。”
聊到深夜,燕煦難免提醒:“你們留在京中,雖說有所防備,但府內府外還需時刻嚴查,暗渠需得保證暢通,屆時你們才好全身而退。”
燕珏嗯了聲,道:“此事我一直盯着,都是信得過的老人,每月會借着清除淤泥的由頭,查看密道是否有恙。”
燕煦站起身來,用力拍了拍燕珏的肩膀:“我和父親不在,你是家中唯一的男子,定要撐住,撐好!”
“我會的。”
“四娘跟我說了幾句閑話,我不當真,但總要多問一嘴。”
燕珏後背發涼,瞟了眼李氏,見她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便知燕煦要問什麽。
“在外面做做樣子,回到府裏也該收斂起來,蘇娘子是待嫁之身,你不要唐突了人家。”
燕珏想了想,索性與燕煦攤牌:“大哥,實話告訴你,我想娶她。”
燕煦卻是沒想到,愣了瞬笑:“你自己該知道輕重,就算你想娶她,也得等離開京城。”
“我知道。”
“可人家蘇娘子等不了你,她有未婚夫婿,沒多久便要成婚。”
“他倆當中夾着安平,成不了,遲早散。”
燕煦聽出門道:“好端端的,安平怎麽會摻和進來。”
燕珏哼了聲,燕煦明了:“你小心作繭自縛。”
“她肯定是你弟妹。”
...
初五當日,燕煦辭別侯府,率三萬兵馬浩浩蕩蕩出了城門。
宮城之上,當今目眺遠方,意味深長。
睿王站在身後,開口問道:“褚九郎雖然留下了,但他的叔伯勸不動他,婚事還是沒法作罷啊,都怪臣弟窩囊,把安平慣壞了,她這兩日又開始水米不進,她娘急的睡不着覺,哎。”
當今不動聲色,見睿王像模像樣地擦淚,不禁嘆氣:“安平也是朕看着長大的,她的事朕也惦記着,回去告訴她,褚嘉平會娶她的。”
“臣弟謝陛下成全。”睿王作揖,随後又道,“若安平跟褚九郎成婚,自當叫他們夫妻二人再拜陛下。”
六月末,晨起還是晴朗天氣,晌午用過飯便遮了厚厚一層雲彩,濃烈的烏青往下壓來,整個芙蓉館仿佛被墨燃成流動的水色。
蘇弗倚着楹窗,伸手去接涼爽的風。
她穿的單薄,也不覺冷,桌上擺着一幅梅花圖,看起來跟消寒圖很像,花瓣點綴着顏色,留着一半不曾塗抹的。
是她用來标記婚期的畫,還有四十枚花瓣,等畫到最後一枚,她便能嫁給褚嘉平。
可他許久沒來侯府,蘇弗便覺得惶惶不安,自打上回說起離京,到今日她都沒有見到褚嘉平。
她回頭,坐在案前又添了一筆朱紅。
還有三十九日。
燕思雨過來時,天正下着雨,她把傘收起放在檐下,卻沒有急着進來。
“四姐姐,你是不是有話跟我說。”
隔着窗,蘇弗往外看,燕思雨深吸一口氣,點頭。
“你進來吧,別站在外面受涼。”
“五妹妹,我...我說完,你別哭。”
蘇弗心裏咯噔一聲,袖中的手不由攥緊,然面上還是強裝鎮定:“是褚九郎的事嗎?”
其實前幾日她便看出來,燕思雨在她面前總是有意躲閃,像是在逃避什麽似的,因為婚期臨近,蘇弗幾乎不大出門,便是出門也走不了多遠,便折返回來。
也是怕碰上燕珏,自那夜後,她睡覺總會關上窗,從內插死,半夜驚醒,仍不放心,披着衣裳下去确認,她實在害怕極了。
可就算害怕,心裏仍有期待,她等褚九郎娶她,只要嫁出去,剩下的路才能繼續走。
可燕思雨的表情告訴她,最後的指望恐怕沒了。
“褚家大房來了人,說是要退婚。”
淩空劈了道雷,蘇弗只覺眼前一片凄白,只看到四娘的嘴一張一合,她有一瞬的耳聾。
“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他們正在前廳跟母親提退婚的事,我從外頭聽見,這才趕過來。”
“他來了嗎?”蘇弗捏緊拳頭,目光灼灼地望着燕思雨。
燕思雨搖頭:“褚家二房沒有來人,褚九郎也沒來。”
蘇弗咬了咬唇,複又堅定道:“他不來,我不信。”
“五妹妹,可是這種事不是鬧着玩的,既然大房過來,必不是擅作主張,想來已經跟褚九郎家裏商量好,由他出面來退。”
“不,四姐姐,我不信。”
蘇弗眼圈一熱,忍着不哭。
燕思雨看了心疼,往楹窗處走了步,道:“其實,褚九郎不會去江寧了。”
轟隆轟隆的雷,碾着屋檐滾過。
蘇弗還是搖頭,燕思雨只好離開。
翌日清晨,雨勢轉小,油潤的瓦片沾着水霧,廊下不斷發出淅淅瀝瀝的聲音。
蘇弗起來時,兩眼通紅,顯然夜裏偷偷哭過,便是杏花粉也遮不住的紅意。
賀嬷嬷叩了叩門,曹嬷嬷出去。
“夫人叫五姑娘過去一趟。”
“老奴鬥膽問一句,可是姑娘跟褚家哥兒的事,出了岔子?”
賀嬷嬷連連嘆氣:“不好說,還是讓姑娘自己個兒去聽吧。”
李氏不是沒看到蘇弗的眼睛,兔子一樣,便知道四娘是個口快的。
“褚家過來退婚,你都知道了。”
蘇弗喉嚨一緊,低頭嗯了聲。
李氏叫她到跟前,握住她的手輕拍:“此事關聯甚多,也并非一兩句便能說清楚的。若只是褚家和你的事,我定會出頭替你讨個公道,可如今摻雜了太多人太多關系,睿王為了安平,進宮求過陛下,便知他們非要褚九郎不可。”
“夫人,可我同褚九郎已然過定,他們怎能強拆姻緣。”蘇弗到底沒忍住,眼眶一熱,淚珠啪嗒啪嗒掉下來。
籌謀這麽久,等了這麽久,卻是一場空夢。
她既委屈又冤枉,如何都止不住淚,便拿帕子摁住眼睛。
燕珏挑簾進來,恰好看到她哭的淚人一樣。
他站在門口,抱起胳膊遠遠瞧着。
李氏心疼她,撫着她青絲開口:“褚家也沒辦法了。”
蘇弗抽噎着,緩緩搖頭:“夫人,我想去見他。”
“阿弗,你怎麽..”李氏詫異,看她擡起頭來,濕漉漉的睫毛黏在雪白的肌膚上,瞳仁烏黑明亮,當真招人憐惜,卻還是嘆了聲,“你怎麽不明白。”
“夫人,我只想當面問問他,若他親口同我說退婚,我絕不糾纏。但若他不退,我也不退。”
秀氣的面龐透着股倔強的味道。
燕珏再忍不住,三兩步走上前來,沒好氣道:“見到他又如何,不見又如何,結果也只一個,你倆沒戲。”
蘇弗瞪他一眼。
燕珏怔了瞬,這還是頭一回她如此明目張膽朝自己使脾氣。
他沒惱,甚至有種自虐的興奮感。
“你非要去?”
“是,我要去。”
李氏點頭,“待會兒我讓管事的安排車夫套車,你回去添件鬥篷,別着涼。”
蘇弗起身福了一禮:“謝夫人成全。”
轉頭要走,燕珏想追,被李氏一把拽住。
“你不許去。”
“我怎麽就不能去了?”燕珏不服,扭頭看她出了院門,心下着急,“娘,我悄悄跟着去,咱們侯府的人,總不好叫褚家欺負了。”
李氏卻不松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什麽,阿弗自己有主意,用不着你操心。”
烏青的天,浸潤着濃濃濕氣。
蘇弗雙手交疊搭在膝上,外面裹着的雪青色鬥篷使她稍微暖和些,可身體仍在發抖。
到了褚家,為避嫌,他們特意叩開側門。
管家認識侯府的馬車,再看蘇弗相貌年紀,便知是怎麽回事,一路客客氣氣,将人領到暖閣,便去找主子回話。
沒多久,門外傳來腳步聲。
蘇弗站起身來,目光所及,卻不是褚嘉平。
作者有話說:
今晚還有一更,落一波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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