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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豺狼虎豹◎

廳中靜谧無聲, 孔盼讪讪地坐回去,面上很是尴尬。

然她到底年長,也知道身份懸殊, 上位者往往心氣高傲,遂也沒往心裏去,扭頭找話。

“阿弗, 你真是...”

擡起絹帕摁了摁眼角, 眼淚便這麽流了出來。

“你真是讓我和你父親急壞了,當初便不放心,勸你不要給侯府添麻煩, 你啊,畢竟是孩子,想不了那般長遠。

我跟你父親日夜擔心, 睡不着覺,怕你出事...”

一聲輕薄的笑。

帶着不加掩飾的譏諷。

孔盼停住, 擡眼看去。

燕珏扶額, 揉了揉眉心,笑聲便是從他這兒傳出去的。

“怕她出事?那怎麽進京只帶了兩個仆從,老的老,小的小?”

孔盼陪着笑,解釋道:“貴人不知, 那是阿弗要帶的, 我們想添人, 她不肯,她這個倔脾氣啊, 跟她娘一模一樣。”

說到陶姜, 孔盼的臉上閃過一絲嫌惡。

卻很快不見。

“你這解釋倒是別出心裁, 不上心不在意也能把責任都推到阿弗身上,當人家小老婆,也得拿出小老婆的姿态裝好了樣子,你這麽流于表面,敷衍應付,豈不叫人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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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弗這才見識了燕珏說話的尖酸,自己從前被他罵的委屈蕩然無存,與今日比起來,那算什麽。

她隐約覺得,孔盼今日要吐血。

孔盼的臉已經挂不住,她雖裝腔作勢,可也沒有人如此不分場合地說出來,且說的這般難聽。

就像是市井潑婦,她的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好容易咽下窩囊。

燕珏又開口:“阿弗溫柔可人,哪裏會給別人添麻煩,就算添了麻煩,用的着你去翻來覆去睡不着,假惺惺做人慈母?”

“你別侮辱我娘。”蘇珍氣急,臉漲得通紅,她知道來人尊貴,可她們蘇家在江寧向來順風順水,雖說不至于位高權重,但都是客氣相待,不曾被人指着鼻子罵過。

蘇珍甫一看見燕珏,眼睛便發直了,她沒有見過如此好看的郎君,又不僅僅是好看,他的氣度超然,眉宇間仿若攏着一層霜霧,令人不寒而栗。

她本就比蘇弗小幾個月,乍一看見燕珏,心髒撲通撲通狂跳。

可他開口說話後,蘇珍便又生出氣惱的心思。

“阿珍,別說話!”孔盼怕她得罪了燕珏,趕忙摁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許再開口。

“侮辱?你可別侮辱了侮辱二字。”燕珏擡腿搭在左膝漫不經心叩着桌案,笑道,“趁閨蜜有孕,爬上人家夫君床榻的女人,若是放在京城,不,不管放在哪兒,那都是見不得人的腌臜貨。正經人家必定容不得此人興風作浪,也必會殺雞儆猴将那腌臜處以重罰,以正家風。

但蘇家的做法可真叫我開了眼界,非但沒有罰她,反而迎成了正妻,此等荒唐下作的行徑,傳出去可不叫人笑掉大牙?

蘇大人,你覺得呢?”

衆人齊齊往後看去,蘇光濟氣喘籲籲趕來,剛跨到廊庑下,便被燕珏徑直點了名。

老臉登時一滞,一口氣差點憋到嗓子眼。

孔盼咬着唇,眼淚汪汪看着他。

蘇珍則壓不住怒色,只畏于燕珏身份,又加之孔盼的提醒,不敢與他反駁争辯,亦是吃了一肚子的氣,快要炸了一樣。

燕珏別開眼,悠閑地啜了口茶。

餘光卻偷偷給蘇弗使了個眼色,這麽多年,蘇弗頭一遭看到父親和孔盼敢怒不敢言的憋悶模樣,心中很是痛快。

想當初,母親倔強,不肯低頭,孔盼也正是抓住這一點,在父親面前做小伏低,隐忍潛伏,極大地滿足了父親對于男人的那點可笑自尊心。

他痛恨母親的無視,便珍惜渴望孔盼的仰望,于是他當着阖府下人的面,寵愛孔盼,冷落母親,下人都是見風使舵的,跟着便都倒向孔盼,若不是母親身後傍有豐厚嫁妝,能自給自足,恐怕還得為了生計同蘇家低頭,那樣便才是活活氣死。

偏這般境遇了,她還不肯告知外祖父和舅舅,每回相見都是強顏歡笑。

母親太要強了,才會讓孔盼在蘇家如魚得水,得意忘形。

蘇弗也明白,母親不願工于心計,正是因為她對父親曾深愛過,不屑于用手段,可見女子一旦動情,便會處于何等劣勢。

蘇弗斂起心底的竊喜,恍惚覺得自己應當理智,不該再走母親的老路。

再看向燕珏時,便多了幾分審視和思忖。

燕珏只顧着炫耀,自然沒瞧出她眼裏的意味,只當她高興,愈發歡喜起來。

“世子爺...”蘇光濟低下腰身,臉上的谄媚溢了出來。

燕珏打斷:“我大哥襲爵,我可不是什麽世子爺,我只是個招貓逗狗的無賴。”

瞧瞧,連無賴都當得光明正大。

蘇弗看着他,他也投來餘光。

視線像小貓的爪子撓過心尖,蘇弗倏地低頭,雙手用力攥住帕子。

蘇光濟暗自吸了口氣,“你是自謙了。”

蘇光濟對燕珏的态度,讓孔盼和蘇珍知曉,此人身份貴不可言,不是侯府世子,那便是侯府五郎,蘇弗進京時,她托人打探過侯府內情,自然知道這位五郎是個什麽貨色。

孔盼低着頭,腦子裏卻在飛速盤算。

一個沉迷聲色犬馬的纨绔子,必定是看中了蘇弗的美貌,過來替她打抱不平。

既有軟肋,便能攻破。

孔盼掃了眼珠圓玉潤的蘇珍,心裏頭冒出個大膽的想法。

傍晚用膳,蘇光濟特意攔了孔盼和蘇珍,只叫蘇子玉作陪。

又見燕珏對蘇弗眉目裏的情誼,他便猜出原委,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有多想,衛平侯府,豈是他們家能攀附上的。

如此,他便以為燕珏想納蘇弗為妾,此行便是帶她回來知會一聲。

自打父親卸任,他便在江寧做了十幾年的知縣,一直不曾受到提拔重用。雖說當年的知縣是陶姜拿銀子周旋來的,可他畢竟是正兒八經的進士身份,如今窩在此處十幾年,也該挪動一二了。

燕珏雖無狀,可他背後是衛平侯府,衛平侯府權勢滔天,提拔個官員根本不在話下。

故而,席上燕珏如何羞辱,他都不以為然,甚至覺得只要蘇弗過了明路,進了侯府,他便是燕珏的老丈人,管他是妾還是旁的什麽,總之他不會對老丈人的官路袖手旁觀。

用完膳,蘇子玉在前頭帶路。

蘇弗和母親原先住在醉書苑,蘇子玉走到半道兒,回頭看了眼自認的“姐夫”,笑道:“郎君是跟阿弗姐姐住一起,還是住在母親給您安排的雅苑。”

這是孔盼教的,故意拿來試探。

便是為了印證蘇弗和燕珏的關系。

燕珏瞟了眼,“怎麽,你這是要忤逆你娘?”

蘇子玉臉上一僵,便帶着燕珏去了雅苑,而蘇弗獨自去往醉書苑。

孔盼便摸不準燕珏的想法了。

“夫君,你說咱們阿弗有沒有這個福氣,做那燕五郎的內房人?”

她不便說的太明,湊上去依偎在蘇光濟身邊,替他揉摁肩膀。

蘇光濟吃了一天氣,此時眉眼間頗為不虞,自然也沒好臉色給她。

“你別弄巧成拙,壞了好事。”

孔盼愣了下,繼而柔聲笑道:“夫君是知道我的,我哪裏敢。”

蘇光濟面上松了松,孔盼又道:“我是覺得燕五郎不會無緣無故帶阿弗到江寧,既過來,定然有目的。

他能圖什麽,想來也是因為阿弗讨人喜歡,想同你商量商量,既要商量,那便是早有打算,夫君也得防備着。”

“怎麽防備?”

孔盼嫣然一笑:“夫君明明比我想的長遠,偏要我說出來。”

蘇光濟最愛孔盼這點,做什麽都以他為尊,故而長臂一攬,抱着她一番親昵後,嘆道:“若能成事,也不枉我養她一場。”

“阿弗是個明理的,夫君是她父親,她不會糊塗到不幫着你。”孔盼窩在他懷裏勾着那衣領,笑道:“只夫君要受委屈,那纨绔子說話夾槍帶棒,不是什麽好惹的。”

蘇光濟哼:“我是長輩,難不成要跟一個晚輩計較。”

兩人心知肚明,但說到明處還是往自己臉上貼金。

一夜長夢,夢的都是平步高升,阖家搬去京城的熱鬧光景。

故而翌日當蘇弗攜燕珏去往祠堂拜見時,蘇光濟只以為是走過場,之後便是提親。

誰知他剛去祠堂,便被燕珏一席話震得半晌回不過神來。

“挪墳,牽祠堂?”他眼珠子瞪得滾圓,像是确認自己有無聽錯。

然蘇弗點頭,比之往常任何時候都要堅定。

“是,母親遺願便是如此。生前為了我,她隐忍受辱,在蘇家受盡冷落抑郁而終,死後我總要讓她得償所願。

父親,她不想與您有任何瓜葛,哪怕死了葬在蘇家于她而言都是一種羞辱。

她生前不能得到的示意,死後我便要幫她實現。”

“我不同意!陶姜嫁到我蘇家,生是蘇家的人,死是蘇家的鬼!”

蘇弗笑:“您當我是來征求您同意的嗎?我只是來告知您,全了這最後的血緣之情。”

“你不孝!”

“父慈子孝,父親若要攔我,大可試試。”

她轉身走出祠堂,下臺階時頓了頓,扭頭又道:“我請了光照寺的師父過來,為母親超度誦經,之後擇期遷墳。”

看着父親有口難言,蘇弗心中無比暢快。

她深知是因誰而有,故而對燕珏很是感激。

兩人回去醉書苑,燕珏四處逡巡一遭,看着那不大卻雅致的房間,抱着胳膊往門框上一倒:“可出氣了?”

蘇弗點頭:“可惜母親沒有看到。”

燕珏擡手往上一指:“舉頭三尺有神明,沒準丈母娘就在一邊看着呢。”

蘇弗被他逗笑。

兩人晌午便沒出去用膳,孔盼叫人做了珍馐美馔,巴巴着人送去,也不敢叨擾。

蘇家知道衛平侯府來人,甚是重視,族老也匆忙趕來,滿滿當當坐了一屋子。

“遷墳出祠堂,确實無理取鬧。”

“就是就是。”

孔盼坐在下手位,聽着幾位長輩開口,心裏稍微有點安慰,到底是向着自己的。

“衛平侯府乃京中權貴,聽聞大郎是個骁勇善戰的,怎的燕五郎如此混賬。”

“可不是,竟把阿弗這樣乖巧的小姑娘都帶壞了,想當初阿弗多麽溫順,如今卻也不變成混不講理的模樣,敢同光濟頂嘴,可不就是目無尊長。”

“缺教養啊。”

孔盼聽着,後背慢慢挺直,她往常的孝順可沒白做,逢年過節對族裏長輩的殷勤送禮,如今也都看到成效,哪個人不是幫着自己的?

她暗自得意,順道抹了把淚,“其實阿弗是個好姑娘,很乖。”

“呵,有那麽個娘,做出今日這等忤逆之事,倒也不在意料之外。”

孔盼又掉了幾顆眼淚。

“可是,燕五郎來咱們蘇家,到底為了何事,難不成他是相中了阿弗,想娶她。”

“斷不可能,頂多做個妾室。”

孔盼聽了,垂淚說道:“到底委屈阿弗了,原我是這麽打算的,想給阿弗說門正經親事,做人正妻,雖說門第低了些,可到底是正經人家。”

“你就是心善,大度。”

“呵,看來我來的不巧。”

屋內人俱是一愣,齊刷刷往門外看去。

卻是燕珏自門框後繞出,也不知在那站了多久。

小厮局促地絞着衣尾,想來是被他吓住,不敢吱聲。

燕珏擡腳跨進去,随意逡巡了一番,蘇家阖族長輩皆站了起來,面面相觑。

依着衛平侯府的身份,他們合該跪下相迎,可對着這樣一個混賬,他們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處境頗為尴尬。

燕珏不覺得,走到正座前,那族老顫顫巍巍一抖,自覺讓開了位子。

燕珏瞥了眼,卻沒坐,反倒繞了一圈,站到蘇光濟面前。

蘇光濟面色赤紅,見狀正要開口,燕珏一屁股坐了下去。

滿屋人倒吸一口涼氣。

豎子無狀!

無狀啊!

“阿弗母親的墳,是必定要挪的。”他乜了眼,語氣帶着貴族的輕蔑感,叫人覺出壓迫,但不敢駁斥。

“還有,方才我聽說這位姨娘賢惠大度,不知她怎麽個賢惠法,可有哪位長輩說來聽聽?”

他這一句話,叫孔盼變了臉。

姨娘?

她是做了幾年姨娘,可陶姜死後,族裏長輩已經将她扶為繼室,而她的子女也都成了嫡子嫡女。

還是族老開了口。

“陶姜是明媒正娶進的蘇家,自然死了也得留在蘇家。至于孔盼,先前的事不算,這麽多年為我們蘇家生兒育女,侍奉長輩,所作所為我們看在眼裏,她也當得上繼妻的身份。”

燕珏托着腮,瞥向委屈巴巴的陶姜,笑道:“那我想問問這位孔娘子,你光明磊落,寬仁大度,那麽你為阿弗說了哪家親,說出來叫我們都聽聽。”

方才的話不過是場面話,孔盼哪裏真的想過,便是想,原先在蘇弗離開江寧前,她是想把蘇弗送給通判做小老婆的。

她索性哭起來,不說話,權當自己委屈。

蘇光濟受不了,為她開口:“盼娘對阿弗問心無愧了。”

“您可真是個好父親。”

燕珏坐直了身體,撂下今日來的主要目的。

“各位族老,還有蘇大人,我來知會你們一聲,我燕五郎,要娶蘇弗為妻,八擡大轎,十裏紅妝。”

話音剛落,屋內人啞口無言。

連孔盼都瞪大了眼睛,忘了抽泣。

更何況蘇光濟,他攥着拳,難以置信地望過去

“你再說一遍?”

“我娶蘇弗。”

不啻于驚雷滾過。

蘇光濟晃了晃,穩住身形。

“侯夫人可知道?”

“自然,母親甚是喜愛阿弗。”

孔盼驚慌地看着各位長輩,心裏咯噔一聲,暗道不好。

果然,那些人的面孔顯然易見的軟化。

“未來岳丈大人,光照寺高僧已經到了,正在祠堂念經超度,他給我們算了個日子,明日易動土,遷徙,那咱就定在明日遷墳?”

蘇光濟直直望着他,尚未從震驚中抽離,倒是族老咳了聲。

他從晃過神,雖不說話,卻也表明了态度。

衆人看着燕珏大搖大擺出去,這才紛紛松了口氣。

孔盼又哭,哭的委屈可憐。

但如今族老也沒有開口勸她,反倒投來意味深長的注視。

“陶姜活着時候就沒給你好臉色,死了想必也帶着怨怒,不若便如他們所願,遷出去吧。”

孔盼倏地站起來:“族老,您怎麽能這麽說呢,阿姜再不好,也是夫君的人,遷出去豈不是叫外人看咱們笑話?”

族老笑:“外頭誰不知道她善妒,便是遷出去,也不會怎樣,頂多再說她沒教好女兒,也教的蠻橫跋扈,不講理,不會對光濟對你有不好的影響。”

“說的在理,橫豎在祠堂給你添堵,便挪出去吧。”

“哎,誰叫他們侯府權勢大,咱們蘇家便是想要發橫也橫不起來。”

風向轉之快速,在孔盼的意料之外。

都是些勢力的,當初他們如何幫着自己作踐陶姜,如今又為了更高利益幫着蘇弗踩踐自己。

人心之兇險,果真難測。

蘇家這一群豺狼虎豹,委實喂不熟。

她往後一倒,蘇光濟眼疾手快扶住,便見孔盼兩眼一閉,昏了過去。

短短半日光景,蘇光濟已經從江寧知縣想到了江寧知州,甚至更遠,遠到封侯拜相。

有衛平侯這樣的親家,便是燕珏無狀,又有何妨,出去在官場上,誰不會因為侯府敬他三分。

他唇角往上翹起,聽見聲音,看孔盼醒了過來。

“夫君,你怎麽想的。”

蘇光濟裝着很是為難的模樣,嘆了聲:“我不是自己一個人,總要為了蘇家,為了你和孩子,忍下這口窩囊氣。”

孔盼便知他靠不住。

夜裏将蘇珍叫到房裏,拿出一壺酒,苦口婆心勸道。

“正如我當年踩着陶姜嫁給你父親,她蘇弗既能做到,你為何做不到?

我的女兒,相貌不比蘇弗差,只是少了際遇,如今他送上門來,若你再讓他錯過去,那便是咱們不珍惜上天的安排。

珍兒,聽娘一句勸,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如今你能咽下多少窩囊氣,日後便能享多少福。”

蘇珍看着那壺酒,臉上染了紅暈。

“可他太兇,我害怕。”

“男人,上了床都是一個樣,怕什麽。”

孔盼從枕頭底下摸出一本避火圖,遞給蘇珍。

蘇珍甫一打開,臉唰的通紅,想要扣住,被孔盼阻止。

“學,照着這上面樣式好好地學,燕五郎在京裏常去青樓,便說明他是個沒甚定力的,你只要肯豁的出去,便一定能成。

他嘗了你的妙處,自然也得給你一個交代,不管叫你做什麽,起碼你跟侯府有了幹系,那他便甩不掉你。”

醉書苑

蘇弗熱的厲害,便開了窗,倚着窗欄看書。

母親的墳地已經選好,背山面水,環境清幽的幹淨之地。

只消明日辦完法事,一并挪過去。

她沒想好怎麽謝燕珏,卻記住了這份恩情。

迷迷糊糊睡了會兒,覺得額頭發癢,她擡手想要拂開,卻被人一把攥住腕子。

“沒心沒肺,我卻睡不着。”

燕珏從窗外翻進來,一把抱住了她。

夏日本就熱,他從外頭進來渾身都是汗,黏濕地貼在蘇弗後背。

蘇弗臉紅,想要掙開,他卻抱得更緊。

唇湊到她耳畔,小聲道:“有人闖進我屋裏,可把我吓得不輕。”

蘇弗一愣,扭頭:“是誰?”

燕珏趁機啄了啄她的唇,看那飽滿的唇形猶如花瓣,禁不住撬開了唇齒,舌尖由着本能去尋覓去追逐去掠奪。

直到懷裏人疲軟地靠在他懷裏,急喘籲籲,他才不舍松開。

“走,帶你去看出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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