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氣氛緊張◎

燕煦失蹤, 西南局勢愈發動蕩成迷。

燕珏派去的幾波人馬相繼沒有回應,與此同時,駐守滄州的蕭大将軍不時與幽州邊界發生摩擦, 戰事蠢蠢欲動。

李氏與鄭韶敏被請到宮中赴宴,皇後和韓貴妃的一席話明裏暗裏意味深長,無非就是撮合鄭韶敏和燕珏兩人。

韓貴妃還好, 畢竟是韓丘瑾的親姐, 且年紀不大,思慮不如鄭皇後那般深沉,客套了幾句便不再勉強, 專心盯着戲臺子看戲。

鄭皇後則不然,李氏幾番推诿後,她臉色便很是難看。

鄭韶敏連頭都不敢擡, 後被鄭皇後叫到了偏廳,她快要哭出來。

“原想着你能有多大出息, 哥哥和你娘都寫信與我, 我才幫你安排。沒成想是爛泥扶不上牆,白費了我的一番籌謀!”

“姑姑。”鄭韶敏委屈巴巴地擦了擦淚,“您知道侯府規矩的,我想盡了法子才下了藥,可燕五郎吃了那藥, 卻與旁人攪和到一起去了, 這種事, 我哪裏...哪裏能提前預料的。”

她越想越覺得自己可憐,爹不疼, 娘不愛, 如今送到京裏, 這個所謂的姑母冷血又狠心,眼見着自己沒用,便露出狠戾的面目,這種薄情寡義的話也直接甩到明面上來,當真不給她臉了。

“那蘇弗不過是一個孤女,沒有倚仗,人家怎麽就那麽出息,怎麽就能攀附上燕五郎?說到底,還不是你不争氣,腦子笨,又不肯放下顏面?

你有什麽可驕傲的,我說過,只要你跟燕五郎被人發現,我會給你做主,你呢,猶猶豫豫這麽久,把最合适的機會全耽擱了,而今還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簡直沒用。”鄭皇後冷着臉,竟挑難聽的話去罵她。

鄭韶敏咬着唇,自尊受到莫大的羞辱。

“趕明兒你便收拾收拾,回荥陽去吧。”

“姑姑,你再給我一個機會,求你了。”鄭韶敏急的一把攥住鄭皇後的衣尾,順勢跪倒在地,言辭卑微懇切。

她知道,若灰撲撲的折返荥陽,爹娘一定不會原諒她的,更何況是給她尋門好親事。

她的作用便是鋪路,她是棋子,可棋子也得有用才好。

鄭韶敏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姑姑,你讓我做什麽都行,我絕不會再猶豫了。”

鄭皇後腳步一頓,斜眼觑了下,面上緩和三分:“起來,你是鄭家嫡女,別動不動跪下,叫人看笑話。”

鄭皇後的目的達成,便也借坡下驢,使了個眼色,貼身婢女趕忙扶起鄭韶敏。

她招了招手,鄭韶敏湊上前去,将耳朵遞到鄭皇後嘴邊。

聽她細細說了一番,鄭韶敏的眼睛登時睜的滾圓。

“姑姑,可這..這事情太大了,我怕.....”

“你為難便罷了,本就對你沒抱多少指望。”作勢便又要走。

鄭韶敏一咬牙,點頭:“我做!”

鄭皇後近日來煩的慌,韓貴妃年輕好看,哄得陛下連日宿在她宮裏,已經有大半月了,身為皇後,她底下雖有皇子,可韓貴妃的小兒子也有三歲了,眼見着一日日長大,已然成了她的眼中釘肉中刺。

陛下遲遲不立儲,每回去貴妃宮裏,他們倒是其樂融融。

若當真讓那三歲稚子當了儲君,那她這個皇後還有什麽威嚴,那韓貴妃想必會更加嚣張得意,整個韓家還不高興瘋了。

鄭皇後巴不得替陛下分憂,因為她年老色衰,也唯有如此才能讓陛下多看一眼。

燕珏去了趟西市,買來一堆小玩意兒。

四娘看的眼花缭亂,摸摸這兒,摸摸那兒,愛不釋手,一擡頭笑道:“哥,你是買給誰玩的?”

她以為是給嫂嫂的孩子,可孩子還小,不匹配。

燕珏瞟了眼坐在旁側假意看書的蘇弗,意味深長:“當然是給你未來嫂嫂買的。”

蘇弗的手一顫,引得燕珏得意地揚了揚眉。

事到如今,她分明沒了退路。

可她亦沒有想象中的抗拒,她曾認真想過,倘若這輩子一定要嫁人,燕珏未嘗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他有權有勢,最重要的是,夫人待她很好,即便日後她和燕珏感情歸于平淡,也不會因此而鬧得不開開交,就當是侍奉夫人,全了孝敬之情。

她應當也不會找到更合适的人家了。

如是想着,心裏便漸漸接受了燕珏。

擡眸,見他手裏攥着東西,手背朝上,擋在自己書前,不由眨了眨眼,擡起眼睫。

燕珏看着她,烏黑的瞳仁溫潤如墨,叫他覺得異常安寧。

“猜猜我手裏是什麽?”

“耳铛?”

燕珏愣了瞬,一下坐到她對面:“你怎麽知道?”

“方才五哥拿了一堆東西,四姐姐全都掀開看了,眼下桌子上旁的都還在,只芙蓉耳铛不見了。”

“你倒是觀察細致。”燕珏攤開手心,露出那一對白玉做的芙蓉耳铛,“我在外頭看見它時,便覺得該是你的。”

燕思雨聽了,湊過頭去笑道:“瞧瞧,五妹妹還沒嫁進來呢,我哥就殷勤成這副模樣。”

蕭氏跟着附和:“五郎知道疼人,日後阿弗便會明白,他只看起來浪蕩罷了。”

燕珏笑:“這是給嫂嫂和我小侄兒的禮物。”

是一塊小金山還有金脖鎖。

“我哥偏心,送嫂嫂和五妹妹這般貴重的寶貝,我可什麽都沒收到。”燕思雨打趣,順勢歪在蘇弗身上。

她性格好,又愛熱鬧,靠過來時像一團光,蘇弗不禁彎了彎唇。

燕珏譏她:“娘留給你的嫁妝比大哥和我的都多,要說偏心,也是她偏心,這點東西還能入你眼?”

燕思雨笑,扭頭沖蘇弗說道:“五妹妹,你瞧我哥,可不是要成婚的人嗎,這般小氣算計。”

燕珏擡頭瞟向蘇弗,恰好她也看了過來,四目對上,他只覺精神抖擻,渾身通暢。

大哥的事兒他和母親都瞞着,怕家裏人擔心,更怕他們起亂子。

夜裏眼線來報,依舊沒有大哥音信。

雪上加霜的是,馮坤趁機吞了大哥的部分兵力,已經有人将戰敗的消息傳回京裏,如今陛下得知,連夜召集兵部密談。

沒幾日,禦史便在朝堂彈劾燕煦,三本奏疏,言辭鑿鑿,更有甚者,指桑罵槐,說起父親燕鴻運勾結匪賊,意圖謀反。

燕珏自然知道此事絕非一簇而起,而是有人在幕後周旋安排,比如那個看似站在侯府一方的陛下。

他駁回了禦史的彈劾,直言相信侯府。然而,他的信任換來的是更為猛烈的攻讦,翌日便有更多的奏疏彈劾編排,朝堂議論紛紛。

燕珏合上門,李氏冷笑一聲開口。

“當今怕是要對咱們侯府動手了,趁着你大哥出事,馮坤牽制住其兵力,而你父親又被蕭定安所困,咱們孤立無援,正是最好對付的關頭。

若數日內再沒有你大哥消息,他應當不會再等。”

燕珏沒說話,負手思忖了少頃。

陛下登基時便有壓制削權的念頭,只是那會兒天下局勢不穩,蕭定安和馮坤以及荊州龐稽,再加上父親燕鴻運,諸方盤踞多年,早就擁有雄厚的軍馬,一旦動了其中一方,便極可能破壞平衡,引發大亂。

所以他很有耐心的等,也在不斷挑撥,制造機會。

大哥的消失至今成謎,燕珏不是沒懷疑過陛下,只是相比起陛下來說,馮坤更有可能,陛下或許只是順勢搭上來,想借機滅了衛平侯府。

一旦四角缺了一角,另外三方便不再是牢不可摧的。

剿除衛平侯府,陛下可擴充自己的兵馬,到時大可淩駕在其餘三方之上,再行逐一剿滅,便更有勝算。

畢竟馮坤已經反了,其餘二方又各為其主,很難聯合。

正是因為利益相關,陛下才不可能放棄這樣的天時地利人和。

“娘,密道随時可以撤離,你和大嫂還有四娘,阿弗,要做好萬全準備,想必接下來會有人監視侯府,最近幾日是緊要關頭,咱們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燕珏深思熟慮後,又道:“但我覺得,事情并非只有一條退路。”

李氏蹙眉:“何意?”

“現下這種處境,除了幹等撤退之外,其實可以主動尋找機會,比如聯盟。”燕珏眸中帶光。

李氏握緊拳頭:“你是說和蕭家?”

“是,也只能是蕭家,蕭定安的女兒蕭如意在徐州,手裏握着十幾萬兵馬,她甚至比她的兩個哥哥更有遠見,若能說服她聯合對抗朝廷,說不定能為咱們争奪喘息和轉機的時間。”

“蕭如意若是不答應你,畢竟蕭定安有機會趁朝廷對付燕家,争取城池。”

“置之死地而後生,蕭定安若敢,那父親也會傾盡全力開打,到時天下一團亂,于誰來說都沒有好處,他不會蠢到給他人做嫁衣。”

此四方和陛下的局勢已然穩定了幾十年,若起亂,各方小勢力紛紛冒出,又談何擴充壯大,想必也只能拆東牆補西牆吧。

“我已經寫信給蕭如意。”

叩門聲響起,小厮進來,報府門外有客求見。

燕珏與李氏對視一眼,接着便随小厮一同出門。

院內幽黑,只那盞燈在面前一晃一晃,昏暗的光線裏,那燈就像一團融融的暖光,照着路,又照着燕珏晦暗不定的心。

此等時刻,會是誰?

周遭靜谧,只有他的呼吸聲。

伸手,拉開門。

角門處在相對安靜的巷道,偶爾有打更的經過,門外人身形瘦削,比燕珏矮了一頭,迎着光,露出一張線條分明的臉來。

她看着吃驚的燕珏,彎唇輕笑:“怎麽,不請我進去喝口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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