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月城千夏在注意到來人後，心髒猛地咯噔一聲。

隔着玻璃，五條悟靜靜站在窗外，他穿着早上離開時的黑色制服，手捧着一大束盛開的紅玫瑰。他垂着頭，彎着嘴角，居高臨下的望着她，蒼藍色，宛如連綿晴空的眼眸從小墨鏡後露出些許，他平靜的，帶着笑意的注視着她。

少女掩飾不及，臉上有明顯的愕然。但她很快就收整好表情，以免自己看起來像做了什麽錯事心虛一樣。

就像是在街邊偶遇，揮起手向她打招呼，隔着玻璃，都能聽到五條悟輕盈的音色。

“千夏。”

折笠千鬥淡淡瞥了兀自開心的五條悟一眼，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

月城千夏心如亂麻，似乎聽到一聲不以為意的冷哼，折笠千鬥臉色冷的像塊冰。

她僵硬的提起嘴角，隔着玻璃，向五條悟揮了揮手。

得到回應後，他看起來心情不錯，直白的表達在了臉上。

他指了指裏面，示意自己要過去，她愣愣地點點頭，分明注意到在他充滿笑意的眼眸裏，未達眼底的情緒，以及被他藏起來的不爽和危險。

月城千夏的心髒砰砰亂跳。

以五條悟的狀态，不可能做到對折笠千鬥無動于衷。他也分明是不高興，卻通通隐藏在笑面下，不如說，昨天在商城裏面對路人情敵的狀态才是最正常的。

折笠千鬥穩坐在自己的位置，悠閑地喝了口咖啡，仿佛根本沒看見五條悟這個人。

他們兩個人的關系一點都不好。

從第一眼看見五條悟，他就知道他和這種目下無塵、肆意狂妄的白毛，絕對合不來。甚至折笠千鬥一度想不明白，像千夏這樣溫柔優雅的女生怎麽會有這樣的未婚夫，封建糟粕真是害死人。

……

在街道對面，五條悟捧着一大束玫瑰就看見了千夏和折笠千鬥坐在一起。從高專到商業街的距離很遠，今天是休息日，折笠千鬥是特意從家那邊趕來和千夏見面的嗎。

礙眼的灰色腦袋。

五條悟腳步停了下來，夏油傑回頭看他，順着視線，果不其然見到了最能影響他情緒的事情。

千夏和別的男生坐在一起聊天，雖然是面對面坐着，灰發男生的神情又冷又淡，可他卻莫名看出兩個人之間的信任感。

夏油傑的視線偏移到五條悟身上。

他并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起伏，甚至是很平靜的邁開腳步，順着人流的方向去了街對面。

五條悟的心情和他的表情是兩種極端，他其實一點也不開心，根本笑不出來。他的胸腔理所當然的湧出一股陰沉郁躁的火氣，他那麽快解決完咒靈，跑到商業街逛了那麽多家花店，才買到一大束讓他滿意的，鮮豔美麗的紅玫瑰，滿心幻想着千夏收到花時的欣喜。

她會不會撲到他懷裏，會不會主動親他。

她一定會很開心，收到花也是驚喜的一種。

夏油傑說他笑起來好惡心，五條悟不理他，因為夏油傑不懂有老婆是多快樂的事情。

直到他看到街對面的咖啡廳，他的千夏和其他男人坐在一起聊天吃甜點。

這種叫他不爽的焦灼感，伴着火氣，糾纏上來。他甚至沒有意識到捧着花束的手指都在捏緊到發白，沒有注意到不經意間流瀉出的壓迫力，讓人群自動給他讓了一條道。

折笠千鬥和普通男人不一樣，他和千夏關系很好。

他一共見過他三次，對面是個高傲冷酷，脾氣不好的臭小孩，有着一張比他差遠了的臉，打第一眼看了，五條悟就知道他們兩個合不來。

實際上像他這樣的普通人，站在咒術界天花板上的最強，也是看不進眼裏，如果不是千夏，五條悟大抵一輩子也不會注意到他。

可偏偏，折笠千鬥和千夏關系不錯。

在五條家生活這些年，千夏沒有同齡的朋友，折笠千鬥是第一個。所以五條悟不會因為不爽折笠千鬥，就去阻止千夏去交朋友。

嗯，這是以前的他，現在的他就不好說了。

因為他單單看到折笠千鬥那張臉就讨厭的要死了。

想來他和千夏的婚禮，做夢。

在靠近那扇落地窗前，五條悟盡量緩和了自己的表情，想讓自己毫無破綻的去和千夏打招呼，順便和折笠千鬥友好的打個招呼。

然而，事與願違。

“他會在某一天對一成不變的生活感到厭倦，不是很合理嗎。”

“聯姻這種事情，就像一道一開始就知道答案的數學題。”

“你說的對，悟确實對約會不感興趣。”

耳邊有千千萬萬種聲音，唯獨這些聲音清晰無誤的傳到他的耳朵裏。

五條悟站在了落地窗前，他們沒有發現他，于是他揚起了笑容，叩響了玻璃。

他看到了千夏臉上的愕然。

就好像，他來的不是時候。

……

五條悟單手捧着玫瑰花，整個人肆意招搖地推門而入，大步流星走到他們兩人面前。

裹挾着初夏熱浪的松軟甜味伴着熱烈的花香，席卷而來，一如他臉上的笑容，叫她看不出任何破綻，又滿是破綻。

一向憑心情做事的五條悟又哪裏善于僞裝呢。

心如亂麻的月城千夏坐在自己位置上，思考對策，眼睜睜地看着五條悟捧着一束紅玫瑰走到她面前，他拉下一些小墨鏡，露出一雙含笑的蒼藍色的眼睛。

“好巧啊千夏，我剛剛要回去高專，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裏見到你，看來我們果然是心有靈犀的最佳未婚夫妻。”

他的音色輕揚的仿佛飄在空中的夏花，拖起的一點點尾音，帶着一點怡然肆意的自得。

月城千夏對他的突然到來，處于一種還沒有反應過來的狀态，一時半會兒都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按照撸貓手段，她應該趕緊安撫下精神不安定的五條悟，比如，她應該站起來去迎接他，甜甜的叫他的名字，給他一個擁抱，對他說“好巧啊”，接過他手裏的玫瑰花，誇一句她很喜歡。

月城千夏沒有。

她的腳沒有動。

看似完全不在意，還在興奮偶遇的五條悟，心裏早已經冒起不安定的怒火。

嗯，這是連敷衍都不敷衍他了。在千夏笑得有些僵的臉孔下，他輕易看出了一兩點心虛，和生怕他發什麽瘋的擔憂。

鬼知道他是多努力才壓下想要質問她的沖動，以及對某灰色腦袋投以敵意的心情。

實際上五條悟清楚，他沒有生氣的資格。

所以這種情緒對他而言才會極度難熬，哪怕月城千夏的注意力轉到他身上，也無法阻止情緒一再糟糕。

“是啊，好巧啊，這花好漂亮，是送我的嗎。”

月城千夏揚起亮晶晶的笑臉，起身接過玫瑰花，漂亮的金色眼瞳中如流光波動，她的視線從花上轉移到他身上，神情中帶着恰到好處的害羞與欣喜。

“好漂亮啊！謝謝你，悟！”

五條悟神情不變，只是情緒在一瞬慌亂和酸澀後，詭異的平靜下來些許。

怎麽說呢，演得太差了。

和昨天在商城裏的演技完全沒有可比性，簡直就是為了演而演。

“你喜歡就好，這些都是親手挑選的。”

五條悟說，擡手扶了扶墨鏡。

折笠千鬥的視線掃過這對氣氛微妙詭異的情侶，直覺事情更怪了。

總之不像是正常情侶，和之前見面的三次完全不一樣的氛圍。也對，男方都在劈腿中了，怎麽也不會正常就是了。

但是看起來又不像沒有感情，也不像感情在破裂中，倒像是兩個人抓着一條繩，看着對方說“誰先松手誰就輸了”的拉扯。

此時的折笠千鬥對愛情這回事，一竅不通。

僅憑直覺，他認為他們分手對雙方都好。

他波瀾不驚地喝了一口咖啡，淡然的翻了一頁書。

對散發着敵意的五條悟視而不見。

月城千夏捧着花，正要對五條悟說起折笠千鬥，不成想五條悟已經先她一步，将目光轉移到折笠千鬥身上。

被墨鏡遮擋下的蒼藍眼眸盛着毫不遮掩的冷意，視線落到他身上時收斂住。五條悟稍微頓了一下，繼而一副突然想起什麽的樣子。

“哦，是折笠吧，你來這裏多久了，我都沒有注意到。”

一開口，輕佻笑聲中火-藥味十足。

折笠千鬥淡淡掃他一眼，他的音色冷而薄，如沉澱在冷咖下的冰塊。

“原來是你啊。”

一副完全沒把對方放在眼裏，來的是誰都可以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