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按道理, 今日賀續蘭肯定要參加篝火晚會,可他不在外面,卻跑到雪芽的帳篷裏。雪芽立刻坐了起來, “太……太後, 你怎麽來了?”

賀續蘭垂眼看他,白皙臉上沒什麽表情,“我不該來?”

“不是啊。”雪芽對賀續蘭讨好一笑。

他從昏迷中醒來, 知道自己不用再去寧伏宮伺候, 本應該覺得高興,可他心裏有害怕。

他怕賀續蘭會罰他。

現在對方的突然出現, 無疑在印證他的擔憂可能成真。

為了不讓賀續蘭罰他,雪芽只能先轉移話題。他伸手抓住賀續蘭的衣袖,小聲說:“太後哥哥,我腳扭到了,現在還腫着。”

雪芽小心翼翼地端詳賀續蘭的神情,發現對方眼神不變, 甚至臉上表情一點細微變化都沒有。他把臉上的笑容收起來, 主動抱住賀續蘭的腰, 仰頭看對方, 怯弱地說:“哥哥,不是我要陛下調我回奉瑞宮的,真的不是, 你別生我氣呀。”

賀續蘭終于有了點反應, “是嗎?”

“是啊, 我什麽都沒說, 不知道陛下為什麽突然要調我回奉瑞宮, 我……”他頓了下, “我還是可以跟以前一樣來找哥哥玩。”

雪芽不知道賀續蘭親眼撞見他主動撲進崔令璟的懷裏,他只想,就算旁人看到,多嘴告訴賀續蘭,他咬死不承認就行了。

賀續蘭唇間溢出一聲輕笑,他伸手撫上雪芽的臉。少年的臉還透着稚氣,臉頰略豐,摸起來手感極佳。

“我們現在的玩有些不一樣了,雪芽。”他慢條斯理地說,意有所指。

雪芽臉紅了紅,手仿佛也變燙了。

“那……那個……”他結結巴巴。

賀續蘭盯着雪芽,半晌,他松開手,神情轉為冷淡,“罷了,我不願意勉強人,你既不願,以後就好好在陛下身邊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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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扯下雪芽抱着他腰上的手。

雪芽一聽,本能去抓住賀續蘭的手,連忙說:“沒有,我沒有不願意。哥哥,我只是……”

雖然賀續蘭以後很有可能就倒臺了,但他現在還是好好的。有賀續蘭在宮裏護着他的話,日子多少會便利些。

反正賀續蘭喜歡他,給點甜頭不就行了嗎?至于底線,肯定不能越過的。

想到這裏,雪芽表情越發可憐,“我只是怕。”

“怕什麽?”

“我怕你日後厭棄我。”雪芽抓着賀續蘭的手往自己臉上貼,一雙小狐貍眼濕漉漉的,“我出身不好,也不太聰明,有的也只有的,就是這一具身體。我願意把自己給哥哥,可是哥哥會不會以後就對我膩了?會不會嫌我笨?嫌我出身低,什麽都不會呢?”

“你願意把自己給我?”賀續蘭眼裏似乎閃過一絲玩味,可那情緒消失得太快,雪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弄錯了。

雪芽雖然心裏有些不安,但面上不敢表露,乖巧點頭後,又故作害羞地說:“我都幫哥哥那個過了,當然是願意的。”

賀續蘭沉默一瞬,才說:“那我就當你今夜說的話是真的,如果你騙我……”他将被雪芽抓住的手抽出來,溫和一笑,沒有說完接下來的話。

雪芽心裏的不安感更重,但他還是說:“我怎麽會騙你呢?我不會騙哥哥的。”

賀續蘭居高臨下地看着雪芽,雖然他臉上挂着笑,可并沒有到眼底。對于雪芽的話,他勾了下唇當是回應,随後在榻邊坐下,“腳給我看看。”

雪芽聞言立刻把被子掀開,怕賀續蘭看不清楚,還小心翼翼屈膝給對方看他可憐的左腳,“哥哥,你看,都腫了。”

賀續蘭發現雪芽腳踝是腫了,可上面幹幹淨淨,“你沒上藥?”

“那藥味道好重,我不喜歡聞。”雪芽靠着賀續蘭,他看到左腳就想起易烨封。如果不是易烨封把他當沙包一樣丢來丢去,他也不至于扭到腳。就算扭到腳,易烨封那頭蠻牛不使蠻勁,他腳哪會腫得那麽高。

雪芽偷瞄賀續蘭一眼,試探着問:“哥哥,你知道我怎麽受傷的嗎?”

“嗯。”賀續蘭在旁邊的凳子上看到跌打藥,拿過來。

“易将軍他欺負我,他撕我裙子,還脫我襪子,摸我腳。”雪芽沒注意到賀續蘭的動作,滿腦子就是告狀。

之前賀續蘭知道尹青懸欺負他,就好好罰了尹青懸一頓。

這次春獵,尹青懸都沒能來,他可是聽到有人私下議論說丞相失寵了。雖然很快就有人反駁,說尹青懸是因為要做科舉主考官才沒來的。

雪芽想,自己只要故意把事情說得暧昧些,就算賀續蘭不動手懲治易烨封,心裏肯定也會對易烨封感觀變差。

讓易烨封喜歡賀續蘭,哼,易烨封這輩子都別想跟賀續蘭在一起,就算他不要賀續蘭,也不能便宜易烨封那個瘟神。

“他還摸你腳了?怎麽摸的?”賀續蘭轉眸看向雪芽。

雪芽剛想回答,鼻尖突然聞到藥味,當即想把腳藏進被子裏,可惜已經晚了。疼痛和難聞的藥味一起包圍了他,他疼得叫了一聲,但想到外面可能有人會聽到,又連忙閉緊嘴巴。

可真的太疼了。

雪芽把臉埋進賀續蘭懷裏,疼得身體直顫。

突然他感覺後頸被一只略涼的手捏了兩下。

雪芽有些迷惑,不由擡頭,唇就吻住了。湊得這般近,他才發現賀續蘭今夜好像飲了酒,相貼的唇瓣間有清冽的酒味傳過來。

他想推開賀續蘭,可腳上的疼痛還在繼續,猶豫一會,雪芽還是主動摟住對方的脖子,試圖用這種方式略掉疼痛。

親完後,雪芽還摟着賀續蘭,他撒嬌地說:“哥哥,你要幫我罰易烨封,好不好?”

賀續蘭那只沒碰藥的手抽出手帕,擦掉雪芽唇上的不明水漬。待雪芽再次開口讓他懲罰易烨封,他才淡淡道:“依你便是。”

雪芽眼睛驟然一亮,為了獎勵賀續蘭,他主動碰了碰賀續蘭的唇,“哥哥對我最好了。”

伺候雪芽的兩個小太監回來聞到刺鼻的藥味都很驚訝,“你不是不願意塗嗎?”

雪芽不看他們,臉往被子裏藏,“我想塗了好得更快啊。”

來到綏白馬場的第四日早上,他們啓程回上京。太醫開的藥非常好用,等回到上京,雪芽就能自己走了,只是走得還不太快。

他又從寧伏宮搬回奉瑞宮,這次換了間大一點的屋子。屋裏衣櫃裏添置不少許多新衣服。

“這都是陛下吩咐制衣局新制的。”幫雪芽整理屋子的太監說。

雪芽指尖拂過那一套套襦裙,突然想起自己沒機會穿的獵服,“你把我衣服整好放進去,尤其是那套獵服,不能有一點損壞。”

太監對雪芽指使一般的語氣心有不滿,但怕雪芽真麻雀飛上枝頭,只能聽令照辦。

又過半個月,雪芽終于可以正常走路,就去崔令璟身邊伺候了。他從崔令璟那裏得知一個好消息——

易烨封被罰半個月俸祿,因為當差飲酒。

崔令璟把這個消息告訴雪芽,“你看朕已經幫你罰了他,你就忘了綏白馬場的事。”

雪芽眨了下眼,“陛下,易将軍怎麽會在當差的時候喝酒呢?”

“這種兵蠻子平時最喜歡喝酒,被抓住也不奇怪。”崔令璟嫌棄道,“朕以前是沒怎麽管,這次正好易烨封被下屬檢舉,此事也該好好管管,嚴束軍風。”

除了嚴束軍風,下個月月初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崔令璟的生辰到了,但他的生辰有點特殊,崔令璟的母後也就是先帝的第一任皇後,當年是生崔令璟時血崩而亡,所以崔令璟的生辰從不大辦,而是每年會去千佛寺住上三日。

今年也不例外,但今年也有不同,崔令璟冊封了皇後,按照禮制,皇後應同行。崔令璟哪裏願意跟雷皇後單獨相處,一路上臉色都不好看。

雷皇後倒是很有興致,她換了把珍珠扇,搖起來華麗富貴,光從下轎子到大雄寶殿門口,一路走來,香粉四溢。崔令璟終究是沒忍住,臉色鐵青,“皇後身體不适,你們扶皇後去休息。”

宮人一驚。

陛下這是不準備讓雷皇後給聖文太後燒香。

雷皇後聞言,卻真用手扶額頭,“多謝陛下體恤。”

說完,人轉身悠悠離去,根本不管崔令璟那難看的臉色。

雪芽沒資格進去,只能站在殿外。這三日,崔令璟要跪三日,不吃僅用點清水連續誦經三日。他不能休息,當班的宮人是能輪換的。

第二日,雪芽又站了一整天,累得夠嗆,拿燈籠去內院時,選了近路。這兩天,他拿東西從內院和大雄寶殿之間走了幾次,就知道最近的路了。

走到一假山處,手突然被用力一扯,雪芽吓得差點尖叫,還好有一只手先捂住他的唇。

他看清眼前人的臉,提起的心稍微放下去了些,但很快就意識到不對勁。等唇上那只手松開,雪芽馬上問:“你怎麽出宮了?”

“你一直不來找我,那我只能來找你。”賀續蘭今日穿着一身黑衣,明顯是喬裝而來。相對雪芽的緊張,他有些漫不經心。

“哥哥,你……你太沖動了,這裏這麽多禦林軍。”雪芽邊說邊往外看,生怕被人看到,“你快回去吧,我回宮就去找你。”

他把人往外推,但自己先被扯回來,人撞到對方身上。

賀續蘭眼神放在雪芽身上,因為是來寺廟,雪芽換上小太監的衣服。明明是難看的綠色,倒被他穿得嫩生生的。

雪芽對上賀續蘭的眼神,知道不給點甜頭,對方恐怕不會願意走,心裏不由罵賀續蘭是個色胚,動作上主動摟住對方。

可他才親上去,賀續蘭就往後退了一步,這讓雪芽一愣,耳邊同時傳來賀續蘭平靜且帶着譴責的聲音。

“這是佛門聖地。”

雪芽臉一下子就紅了。

若是其他人,這時定會讪讪松手,可雪芽自己丢了面子就更想找回,所以他越發摟緊賀續蘭的脖子,“哥哥不想我嗎?我想哥哥了,哥哥親我嘛,我想要哥哥親。”

說完發現對方還是沒什麽反應,雪芽逆反心理更重,幹脆跳到賀續蘭身上,雙腿圈住對方的腰,“我只跟哥哥親過,也只想被哥哥親。”

對此情形,賀續蘭呼吸絲毫不紊亂,只“嗯”了一聲。

雪芽目光微轉,盯上賀續蘭的喉結。

雪芽被松開時,感覺自己都要呼吸不過來了,他轉開臉順了許久的氣,才低聲說:“哥哥,你快走吧,待會真要被人發現了。我腳才養好,所以之前沒去寧伏宮。哥哥放心,等回宮了,我一定去找哥哥。”

說完,他把人往假山外推,強行把賀續蘭趕走了,自己留在假山裏整了下衣服、頭發,才重新拿起掉在地上的燈籠。

但剛走出假山,他冷不丁聽到一聲屬于女子的笑聲。

“好啊,你在這裏私通。”

雷皇後不知何時出現在這裏,用手中的珍珠扇半掩住面。她獨身一人,身後并無宮人。

雪芽看到雷皇後,臉都白了,幾乎不用雷皇後再說什麽,他的表情已經暴露出自己的心虛。

如果雷皇後把他和賀續蘭的事情告訴崔令璟,崔令璟會怎麽對他?

不行!絕對不能傳到崔令璟的耳朵裏!

一瞬間,雪芽就跪在了地上,眼淚瞬間盈滿眼眶,“皇後娘娘,奴才求你了,奴才不想死,求你放奴才一馬吧。”

雷皇後踱步到雪芽跟前,微微俯身。她似乎才沐浴完,身上沒有濃烈的脂粉味,什麽味道都沒有。

“放你一馬,可以啊。”

雪芽當即露出笑容,可雷皇後的下一句話讓他的笑凝在臉上。

“你怎麽伺候他的,也怎麽伺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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