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賀續蘭目光從雪芽臉上挪到脖頸上, 他突然伸手摸過去,雪芽一愣,等反應過來, 他戴在脖子上暖玉已經被賀續蘭拿在手裏。

“你別碰!”

雪芽聲音比之前讓賀續蘭別碰崔令璟時還要兇, 他想把暖玉搶回來,可賀續蘭力氣比他大,他搶了半天,暖玉還是被對方牢牢拿在手裏。

看着賀續蘭拿着自己暖玉打量, 還不肯還給自己,雪芽那瞬間憤怒達到頂端,他松開搶暖玉手, 驀地擡起,對着賀續蘭側臉打下去。

可沒碰到賀續蘭臉,他手就被抓住了。

賀續蘭眼神驟然變得極為寒冷,雪芽對上那種眼神,忍不住蜷縮起手指。

他怕了。

雪芽咬了下唇,眼睛慢慢變紅,他委屈地說:“明明是你欺負我, 我都洗了大半年衣服, 你還不放過我。”

這句話出來, 賀續蘭神情似乎有所緩和, 起碼眼神沒有那麽冷漠了。雪芽察覺後, 臉上表情越發可憐, 還給賀續蘭看他手,“我手都沒以前那麽好看了。”

雪芽凍瘡已經被治好了, 手其實跟以前沒什麽兩樣, 甚至太醫還給雪芽開了不少柔膚藥膏。雪芽愛美, 每日都會擦,手、腳肌膚比之前還要嫩。

“你之前送我金飾品都拿回去了,我身上就這個暖玉了,又不是你送,你也要拿走嗎?”雪芽可憐兮兮地看着賀續蘭。

他現在只能示弱。

賀續蘭盯着雪芽手看了一會,慢慢松開手,他把暖玉重新塞回雪芽懷裏,“不拿走,戴着吧。”說完,他就轉身走了。

雪芽目睹賀續蘭離開後,像是死裏逃生一般,腿軟地滑坐在地。明明是數九寒天,他後背卻滲出冷汗。

他剛剛竟然膽子大到差點打了賀續蘭一巴掌,這巴掌要是真打下去,賀續蘭一定會殺了他吧?

雪芽後怕地伸出手抱住腿,突然看向掉在地上衣服。

他帶過來衣服,跟他一樣,得不到崔令璟一個眼神。只要賀續蘭在,崔令璟永遠看不到他。

雪芽把臉埋進臂彎間,無聲地掉着眼淚。

他想阿娘了。

雪芽第二日是被人拍醒,他一睜眼就看到大太監臉。

“雪芽,你怎麽在地上睡?快起來,這睡一覺怕是要生病了。”大太監叫身後小太監過來扶雪芽起身。

雪芽看看周圍,慢半拍反應自己居然在地上睡了一晚,爬起來時候,頭暈乎乎,喉嚨也痛。扶雪芽小太監看出雪芽不舒服,把剛剛端上來滾水給雪芽倒了一杯。

屏風後,崔令璟聲音驟然響起,“什麽時辰了?”

“回陛下,已經是巳時整了。”大太監發現崔令璟是合衣睡,眼裏閃過一絲驚訝,但他很快就拿過新衣服伺候崔令璟更衣。

崔令璟宿醉,頭此時也疼得厲害,他捂着頭,“巳時整……亞父呢?”

“太後已經出發了。”

雪芽聽到大太監話,不由看向屏風後。

賀續蘭出發?去哪?

“朕要送亞父出宮,快,伺候朕洗漱!”崔令璟語氣焦急,他拿過大太監手裏衣服,準備自己穿。

大太監為難地說:“陛下,太後這會子估計都出城了,陛下要送也來不及了。”

崔令璟手一頓,旋即大怒,“你怎麽不叫醒朕?朕看你是活膩了!”

因為早上這場風波,崔令璟回宮時,臉色一直很難看,還罰了大太監一個月俸祿。雪芽不敢湊上去觸黴頭,加上他确也病了,一病就病了六七日才徹底好轉。

等雪芽身體好了,找小平子偷偷問賀續蘭去向,可小平子說不知道,還一臉緊張地說:“你還是別打聽這個,上次有人問,被罰了一頓板子呢。”

雪芽只好作罷,直到意外撞見梁穆。

他先看到梁穆,但他不敢上去跟人打招呼,只是站在暗處看,結果被梁穆發現。

“你怎麽站在這?”梁穆對他笑,亦如既往。

雪芽有些尴尬地從柱子後走出來,“我……我散步,吃多了。”

梁穆點頭,“哦,原來是這樣啊,我以為你找我。”

“沒,沒有,我不找你。”雪芽連忙擺手,可擺手後,他突然想起梁穆似乎跟賀續蘭關系還可以。梁穆兄長好像是賀續蘭朋友,梁穆會不會知道賀續蘭去向?

雪芽糾結一會,還是問了,“梁穆,你知道太後去哪了嗎?”

梁穆神情微變,他不動神色打量了下周圍,把雪芽重新拉到柱子後,低聲道:“現在好多地方都有雪災,難民無數,太後去赈災了,這事你不能對外說。”

“為什麽?”雪芽不明白。

梁穆沒有告訴雪芽理由,只讓雪芽不要說。

雪芽回屋想了好久,也想不通為什麽賀續蘭去赈災事情不能說,但賀續蘭不在宮裏,對雪芽來說是一件好事。崔令璟看不到賀續蘭,總不能忽略他了吧。

可哪知道,宮裏沒了賀續蘭,崔令璟這些日子也不想見他。雪芽幾次想端東西送入禦書房,都讓大太監給攔下來了。

“雪芽,這些日子,陛下興致不高,你還是回去休息吧。”大太監語有深意。

雪芽看看緊閉殿門,小聲問:“陛下是在煩前朝事嗎?”

大太監依舊臉上挂着和藹笑,可并不回答雪芽問題,“你不用擔心,等過些時日,陛下興致來了,自然會叫你去伺候。”

雪芽只能讪讪回去,這一等,就等到開春。

藩國進貢了一匹汗血寶馬,崔令璟十分喜歡,去宮裏馬場騎了好幾回,雪芽也被帶上。雪芽看到那匹馬兇悍樣子,別說騎,都不敢離太近,只敢站在遠處看。

崔令璟覺得雪芽太膽小,硬是将人扯過去,“這馬有什麽好怕?你摸摸它。”

“不,不要!”雪芽拼了命把手要縮回來。

崔令璟只好松開雪芽,眉頭一擰,“你也太膽小了。”丢下這句後,他重新去騎馬,不再管雪芽。

雪芽沒有辦法,只能逼自己去親近那匹汗血寶馬,于是他每日跑到馬場,試圖用食物拉近跟汗血寶馬關系,但馬不怎麽給雪芽面子。只要雪芽接近,它就用鼻子對他噴氣,氣得雪芽想把手裏草砸它。

養馬宮人看到這一幕,笑着說:“汗血寶馬脾氣都有些大,它們喜歡強者,而且這段時間它在吃藥配種,脾氣就更大了。”

雪芽驚了一下,“配……配種?”

“對啊,這匹馬非常難得,是珍品馬,所以陛下讓我們盡快給它配種,生下小馬駒,但馬場裏母馬,它都看不上,沒辦法,只能喂藥。”宮人把馬槽裏黑豆一樣東西給雪芽看,“你看,這個就是讓它發情藥。這藥很烈,人若是吃了會出大事。”

雪芽循着對方手指看過去,“會死嗎?”

“死倒不會,只是說可能會喪失理智。”宮人說。

雪芽盯着馬槽裏藥,後面趁養馬宮人不注意,他偷偷拿了兩顆。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拿,但他就是鬼使神差拿了,塞進自己荷包裏。

天氣轉暖時候,賀續蘭回宮了,那時候雪芽還沒能跟那匹汗血寶馬拉近關系。汗血寶馬仿佛跟他有仇,見他就噴,而更讓雪芽生氣是,賀續蘭即将回宮消息剛傳到崔令璟耳朵裏,崔令璟當場就說要把汗血寶馬送給賀續蘭。

雪芽就不願再去讨好那匹汗血寶馬,就算崔令璟騎馬叫他一起去,他也不去,一個人坐在廊下玩七巧鎖。

七巧鎖是崔令璟送他,說是原來小時候玩東西,最近在櫃子裏看到,就拿給雪芽。

雪芽沒玩過七巧鎖,不會解,問崔令璟怎麽解,卻被對方無情地羞辱一頓,說雪芽蠢得像豬,這都不會。雪芽被這樣說,哪裏還願意問崔令璟,寧可自己悶頭解。

這日,他又坐在廊下搬弄七巧鎖時候,賀續蘭回宮了,還先往奉瑞宮這邊來。

宮人先一步跑回來通報,主事姑姑得知後,連忙叫人去馬場請崔令璟,又喚人備茶水點心送去側殿。

馬場在皇宮最西北方,到奉瑞宮距離,就算是跑步都要一炷香以上時間。宮人去禀告,崔令璟再回來,這一來一回,至少半個時辰。雪芽在廊下坐了一會,突然跑進側殿。他雖然不能随意進崔令璟寝殿和禦書房,但其他地方都是可以随便進,沒人攔。

雪芽在側殿裏殿美人榻上坐下,解開衣袍,手飛快在身上捏出些印子,聽到外面有動靜,才連忙側卧躺下。

“太後請稍等片刻,奴婢已經讓人去請陛下了。”大太監在馬場,便由主事姑姑來接待賀續蘭。

賀續蘭神情淡然,“嗯。”

主事姑姑見賀續蘭不想說話,故行禮退下。等退下之後,她才知道雪芽在裏面。

“姑姑,雪芽在裏面。”

“你們怎麽不早說?”主事姑姑大驚。

宮人面上泛苦,“陛下允許雪芽随便出入,剛剛太後來得急,奴才們沒來得及叫雪芽出來。”

主事姑姑急得嘆氣,“你們……算了,茶水點心備好沒?我親自送進去。”

她拿着茶水點心送進去時,發現只有賀續蘭身影,沒看到雪芽,不由往裏殿瞥了一眼,這一眼正好被賀續蘭捕捉到。

“太後請用茶點。”主事姑姑将茶水點心放下,她怕雪芽沖撞賀續蘭,準備守在這裏,可賀續蘭點了下頭後就把她趕出去了。

“退下吧。”

主事姑姑只能笑着退下,她出來時,叮囑守在門口宮人,“你們給我凝神聽裏面動靜。”

側殿裏。

賀續蘭注意到主事姑姑眼神,目光也轉向裏殿。半晌,他往裏走,自然看到斜卧在美人榻上雪芽。

雪芽裝作睡着樣子,頭發微散,衣襟半開,等腳步聲逐漸接近,他才悠悠睜開眼,看到賀續蘭時,眼裏流露出驚訝,“啊,亞父怎麽來了?”

賀續蘭目光在雪芽露出肌膚上掃過,上面有些新鮮紅痕。

雪芽忍着想把衣服攏緊沖動,用指尖輕撫自己捏造出來痕跡,低柔着聲音說:“亞父莫怪罪,今日實在起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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