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二

那天下課之後，我像往常一樣到了醫院，我有一個癌症正在做化療的母親。

「丫頭，今天好嗎？」媽一看到我就問。

「很好啊！開玩笑，我的英文又不是因為爛被當的。」我邊把帶來醫院的食物拿出來邊說。

「要順利畢業啊。」媽笑着說。

「我會的，媽咪！你也要努力把化療做完，好去參加我的畢業典禮啊！」我把食物拿到了媽面前。

「嗯，我知道，我會的。」媽笑了笑，蒼白的臉色，令我不舍。

「今天有沒有好點？」我問。

「有比昨天好了，昨天剛打完，真的好難受。」媽的語氣中，藏不住她的虛弱。

「喝點湯吧，我照着你跟我說的方法煮的。」我盛了碗湯，開始喂媽喝。

「不知道小傑今天怎麽樣。」媽邊喝邊說。

「他說他下課就會過來了。」小傑是我的弟弟，蘇炜傑。

「真是辛苦你們兩個了，幾年前沒了爹，現在我又生病。我們兩個真是不及格的父母。」媽難過的說，爸在五年前出國出差回來的途中，遇上空難過世了。

「媽，你和爸怎麽會不及格？你們不及格我們怎麽會那麽優秀咧？開玩笑，你兩個小孩一個C大，一個Y大醫學院，我看很難找到這麽優秀的小孩了。」我故意逗着媽。

「是啊是啊，你們兩個真的是很優秀，每次護士小姐來都會跟我說一次，你們真的是我的驕傲。」媽這下是真的笑了。

我喂媽喝完了湯，她躺回床上休息，我從包包裏拿出該寫的作業，還有考研究所要念的書。

Advertisement

本來我計畫念完大學要出國念研究所，但媽的病卻讓我打消了畢業後馬上出國的念頭。畢竟，出國這件事是什麽時候都可以做的，而媽媽只有一個。

還好，爸過世留下的保險金，還有航空公司的理賠、公司的慰問金，零零總總加起來，讓媽可以安心治病，我們的生活也不成問題。

我想，這也算是一種幸福吧。

媽常說，我們要為有的一切感恩。

我甩甩頭，強迫自己專心念書寫作業，才拿出今天上課的講義，馬上又想到了老師講課時的姿态，我承認，我真的想讓老師認識我。

但我真的不是個會接近老師的學生，也不知道該怎麽樣讓老師印象深刻。

總覺得，老師們會特別「注意」的學生只有兩種─上課表現超好，不然就是一天到晚跷課點名不到的學生。

我不想跷課，因為跷課就看不到老師了。而那種需要舉手回答問題、發表意見的事，也從來不是我會做的。

我嘆了口氣，我看我大概只能就這樣默默的看着老師了。

那時的我是這麽想的。

「姊，你在發什麽呆啊。」小傑突然出現在我面前。

「你下課了喔。」我回過神來問他。

「不然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小傑回我。

「吃飯了嗎？」我問他。

「嗯，媽的狀況怎麽樣？」他點點頭，看着熟睡中的媽問。

「比昨天好多了，喝了碗湯就睡了。」我說。

「那就好，你有碰到醫生嗎？」他問我。

「沒耶，不知道晚點會不會來。」我說。

「小傑，你來了。」媽突然醒了。

「對啊，媽咪你今天好嗎？」小傑坐在床角問。

「好多了，你呢？今天在學校好嗎？」媽問。

「不錯啊，我上次解剖小考拿了89分喔！」他得意的說。

「這麽棒，繼續加油。」媽開心的說。

「他本來就很聰明，只是以前都一直混。」我沒好氣的說。

小傑從小就很聰明，小學時候做的IQ測驗，他測出來的IQ是160分，比平均110高了不少，但這也讓他從開始當學生以來，都沒有好好念過書，總是随便念念就比別人考得好，為此我不平了好久。

「我現在知道錯了嘛，我有開始努力了啊。」他無辜的說。

自從媽生病住院之後，小傑也變成熟了，不再是那個回家就打魔獸，到考試前兩天才開始看書，死線前一天才開始寫報告的打混學生了。

「有努力就好，要繼續加油。」媽拉着小傑的手說。

「媽你放心，我一定會努力的，我會成為很優秀的醫生。」小傑握着媽的手。

我們三個在病房裏一直聊到護士來趕人，小傑才依依不舍的回家，他明天還有好多課要上。

「你們兩個是上天給我最好的禮物。」媽在睡着前這麽說。

我替媽把被子拉上，輕輕的拿起衣服去洗澡。

洗完澡，拿出電腦，想說睡前上一下ptt，收個信，看看facebook。

「姊~~~~~~~~~」

我一上線就看到小傑的訊息飛來。

「幹嘛？」

「沒有啊，今天都沒有跟你講到話。」

我們兩個從小感情就很好，以前幾乎每天睡前我們都會哈啦聊天個半小時。

「哈哈！你降講我會以為你很想我耶。」

我帶着笑容敲鍵盤。

「是啊，我一個人在家很孤單耶。」

「是喔，阿你的報告和paper沒有陪你喔？」

「人家不要他們陪啊＝ ＝……」

「沒辦法耶，不然你去找個女朋友陪你啊。」

小傑雖然不是很帥，但是據我所知，他從國中開始就一直有女生暗戀他。

「開玩笑，我要先把你嫁出去才行XD」

「說真的，我最近有在想，我會不會是同性戀啊？」

「是喔？真的嗎？好酷耶！」

「你這什麽反應啊？怎麽會有人知道自己姊姊有可能是同性戀還這麽興奮的啊？」

對他的反應，我還真有點措手不及。

「不是啊，唉呀，我也不會說啦，不過我覺得這沒什麽啊。」

「是喔？不過媽咪應該不ok吧？」

「我想，你還是不要刺激她好了。」

「我也覺得，這還是不要跟她講好了。」

「嗯嗯。阿你是怎麽發現的啊？」

「就…從小我就只愛看美女啊，對男生都沒啥感覺。

「好像真是這麽回事，你國中那個優秀學長追你，你都不甩他，反而是崇拜『你的』正妹游泳教練。」

「阿就沒感覺啊，教練比較帥！哈哈！」

「對啊，從小就只有聽過你說哪個女生很正，哪個女生很帥，都沒聽過男生的。」

「但是我有覺得金城武和Johnny Depp很帥啊。」

「那不一樣，那是fans對偶像的崇拜。」

「可是你怎麽知道對教練和學姊我不是崇拜？」

「因為你說過如果她們是男生你就可以當她們女朋友之類的話……可是你從來沒說過想當Johnny Depp的老婆或女朋友……」

「是喔，你怎麽都記得…你好恐怖……」

「所以你應該是個同性戀。」

他自己下了結論。

「謝謝你還幫我下結論喔。」

「不客氣，你最近有新目标了喔？」

「我今天發現，我的英文老師好正耶>/////////<」

「我看你不只是同性戀，搞不好還有戀姊情結或戀母情結咧！每次都看上比你老的。」

「是耶！哈哈！但我比較prefer你用「熟女控」叫我XDDD」

「＝ ＝這有比較好嗎？還不都一樣……」

「不知道XD」

「所以這次的目标是『英文老師』？」

「目标？說不上是目标吧，就只是…很想靠近她而已……」

「那就靠近啊，老師應該很會照顧人吧XD」

「不知如何靠近，再說吧！」

「吼！不要啦，你要試看看啊！你改天随便找個理由寫e-mail給她，多寫幾次她就會知道你了XD」

「＝ ＝你真的很會出馊主意耶！」

「這哪是馊主意啊？我在為我親愛的姊姊争取幸福耶！」

「謝你喔！這麽為姊姊我的幸福着想。」

「那當然！總要找個人照顧你啊！」

「我自己可以照顧自己，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先吧！你再不去弄你的報告paper，我看你就不用睡覺了。」

「靠夭！又要12點半了……好啦，那我真的要認真了！」

「加油啊！」

「你有什麽新進展要跟我說嘿！有機會我也要看美女老師XD」

「不會有什麽進展，也沒有機會給你看美女老師，哈哈哈！」

「嗚嗚，壞姊姊！都欺負人家:’( 」

「好了啦，去念書，我要準備睡覺了。」

「好啦好啦，你睡覺被子要蓋好，不要着涼。」

「謝你的提醒喔！你自己也是，早點睡喔！晚安！」

我下了線，關了電腦，躺在醫院的陪病床上，看着天花板，想着小傑的話。

好像我從小到大，真的沒有對男生有感覺過。

而女生，雖然有幾個「重要他人」會讓我有想要「獨占」的感覺，不過最後好像也都不了了之。

所以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到底喜歡男生還是女生。

那些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