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鬧茶攤

此時的江南正是梅雨季,這細雨接連下了幾天也沒有停的征兆。茶攤老板早已習以為常,正等着這條道上有人經過來着喝個茶歇個腳。

有一輛馬車穿過朦朦胧胧的薄霧朝這駛來,馬車上下來三個人,茶攤老板趕緊招呼着:“三位,來這喝個茶歇歇嘛。”

見他們過來,茶攤老板趕緊擺了三只碗,拿了茶壺把碗倒滿。等他們走進來,才發現這三人看上去倒真不像一般人。

一個是英俊的公子哥,另一個長得不賴,但是卻不茍言笑,看起來像是這是這位公子的護衛。還有一個漂亮可愛的小姑娘,看上去十五六的年紀,一直跟在這位公子的身後,想來是侍女了。

這三人便是顧玿、魏清潭和借了芊芊姑娘身體的餘晖。

餘晖頂着一張好看的小姑娘的臉,倒還裝得挺像,嘻嘻地問茶攤老板:“店家,還有多遠到揚州城啊。”

“噢快了,就在前邊,沿着那條路再走上半天就能到。”茶攤老板見沒什麽生意,便主動攀談起來,“三位是要去揚州?”

“是啊。”

茶攤老板道:“哎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最近遇上的客人也都是去揚州的,大多數看起來還是修仙人士。”

其餘三人都已一愣:“修仙人士?”

“是啊,一個個看起來氣勢都不一樣,有時候還好幾輛馬車,那排場可大了。我還聽他們稱呼對方都是師兄師弟什麽,什麽派什麽門什麽觀的,可不都是那些仙家的人。”茶攤老板索性給自己也倒了一杯,做到了他們旁邊,“我最近也沒聽揚州城裏出了什麽妖邪,天知道他們要做些什麽。”

顧玿轉過頭跟魏清潭對視了一眼:“我覺得我們可以暫時改道。”

魏清潭點頭同意。

三人正喝着茶,此時又來了一路人。一個個都是騎在馬上,都是豎着發冠穿着統一的着裝,走在前頭的幾個眉宇間盡是少年意氣。也不知是用了什麽法術,明明是下雨天,雨卻沾不了他們分毫。

一行人顯然也打算在這裏喝口茶稍作休整,茶攤老板趕緊迎上去招呼。

下馬的幾個多是少年人,深情倨傲,喝茶也不用店裏的碗,都是自帶的。這一行人的中間是一輛看上去奢華的馬車,此時馬車裏傳來了一名男子的聲音:“動作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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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一名少年說着捧了茶進馬車,很快車窗裏便有一碗水潑了出來:“以後這種鄉野村夫喝的東西別拿來給我。”

茶攤老板的嘴角一抽,顧玿喝茶的動作一頓,接着繼續喝:“我們是不是被罵鄉野村夫了?”

魏清潭不答,餘晖在一旁道:“是的。”

“罷了,鄉野村夫便鄉野村夫吧,也沒什麽不好的。”顧玿嘀咕。

顧玿他們拉馬車的馬就是他從顧家帶出來的那匹黑馬,這匹馬的性子十分放蕩不羁,跟個大爺似得難伺候,動不動便發火罷工,逼急了還會咬你一口,往你身上甩點唾沫什麽的。顧玿是深受其害,這匹馬還是個欺善怕惡的主,一對上魏清潭便乖得像條狗。

顧玿給這匹馬取了個名,就叫“大爺”。

這回大爺正在茶攤旁吃草,那些人也想給自家馬吃點草料,便順手拿了點大爺的午飯過去。這下大爺又發起了脾氣,嘶鳴一聲就沖過去就把對方的馬給咬了,挑得還是看起來最金貴的那個。對方的馬顯然也受了驚,毫不客氣地咬了回去,兩匹馬很快滾作一團。

大爺不愧是大爺,相比之下還是大爺占上風。

其餘的人見狀都驚了。

“戚風!哪來的野馬?哎呀少爺的戚風!”

一直坐馬車裏的那個跋扈少年黑着臉一把掀開簾子,抽了一旁随行弟子的劍便上,看樣子馬的主人是他無疑了。

少年見此狀拔出劍揚手便要解決了大爺,剛要一劍刺下,手卻在半道被人攔住,定睛一看居然是個小姑娘。

不過就算是小姑娘這個少年也沒有什麽憐香惜玉的意思:“讓開!”

餘晖沖他翻了個白眼:“我說你這人臉皮忒厚,這是我家公子的馬,你敢動我們的馬試試?”

“你家公子是誰?”少年冷冷道,“ 在下無缺門少主,一匹畜生難不成我還殺不得了?”

“那你想怎樣?反正我家公子的馬你殺不得。”

“不想怎麽樣,我今天就要這條畜生的命!”

少年正欲舉劍,一旁突地飛來一只碗,打在了他的手腕上,也打掉了他的劍。

少年可能從出生開始還沒吃過那麽大的虧,睜大了眼睛朝碗飛來的方向看去,望見了一個黑衣男子。咬牙對身旁的人道:“你們幾個,把他給我收拾了!”

一旁的人得了令,互相對視一眼,皆看到了對方眼睛裏的無奈,心想這少爺今天又要攤上事,但是又不敢違背,只好硬着頭皮上。

顧玿好不容易把正在發癫的大爺拉起來:“還真是我大爺,別惹事了,改日請你吃頓好的成不?”

大爺不服氣,心不甘情不願地沒有再去咬那匹馬,但還是甩了顧玿一手的口水。

幾把劍明晃晃朝魏清潭而來,正欲出手,就見四周傳來兩聲琴音,把那些弟子都震飛了出去。

魏清潭忍不住一愣,就聽熟悉的聲音響起:“仗着自己是修士欺壓普通人,這不太好吧。”

“管你們什麽事,別來礙眼!”

這時又換了一個人聲,比上一個更活潑些:“哎呀快來看啊,缺德門的小姐又在撒潑欺負人啦。”

無缺門的少爺整個人一僵,臉一陣紅一陣白。那麽多門派裏以琴音為武器的只有九天派,而且來人還是他的死對頭,跟他們沒少唇齒譏諷。

就見兩個身着白袍背上背了把古琴的九天派弟子走進茶攤,無缺門的少爺冷笑:“二位這是給你們派的魏長老哀悼完了?還有閑情來多管閑事。難怪了,沒事找事還真是一脈相承,跟你們那魏長老一樣,也活該被雷劈死。”

其中一名九天派弟子正撸起袖子準備幹一場,被另一名稍大一些的弟子攔住了:“別沖動,九天派門規第一千二百三十五條。”

無缺門的少爺臉上露出得意之色,卻聽那個少年接着道:“不與傻瓜論長短。”

無缺門的人不敢輕易動九天派的弟子,同樣,九天派的人也知道無缺門的人不能随意動,因此這幾人永遠只是在嘴巴上讨個好。

而這回這位嬌生慣養的少爺不僅在九天派的人面前沒讨着好,而且在外人面前也吃了虧,接二連三被攔下,當下火氣就大了:動不了九天派的人,難不成那幾個外人還不能動了嗎?!

“那只畜生的命我要定了!”

本來顧玿還想偷溜,這回也只能無奈地嘆氣,打了一下大爺的頭:“以後低調點,什麽時候沒命了都不知道。”

大爺噴了口氣:不屑!

餘晖擋在二人面前:“公子,你和魏先生先走,我随後就到。”

“別以為你是個女的我就不敢動你。”

這少爺剛說完兩名九天派的弟子就上前把餘晖掩在了身後,旬瑾年紀較小,說話也沖:“敢說魏長老的不是,我還沒跟你算賬呢,沒想到居然還對普通人下手了,說出去也不怕丢了你們無缺門的臉。”

“旬瑾。”洄渠叫了一聲,旬瑾乖乖閉嘴不言語。

洄渠是這一輩的大師兄,做事說話都比其他人穩重,可這回也顯然被這位嬌氣的大少爺惹得不愉快,也沖動了一回:“無缺門少爺跋扈是出了名的,我們也只能擔待些,可是這位少爺如今卻敢說長輩的不是,說出去也是過分了吧。”

“呵。”徐渭冷笑,“說你們魏長老怎麽了,我有說錯嗎?可不是自己作妖把自己作死的傻叉一個。”

“閉上你狗嘴!”

兩撥人互瞪,武器都□□了,看樣子是要動手了。

顧玿原本想趁着這幾個熊孩子忙着打嘴炮的時候拽着魏清潭和餘晖偷溜,可是剛跑出茶攤,就知道自己跑不了了,只能沉默地望向天空:今天怕是流年不利。

因為大人來了,而且是兩邊的大人都來了。

果不其然,就傳來了兩聲輕呵。

“徐渭!”

“洄渠!旬瑾!”

真是好巧不巧,來的是無缺門掌門和九天派的掌門。兩邊的掌門無論怎樣架子還是要端,十分客氣地互相道了個歉,再把不服氣幹瞪眼的小崽子領回去。

無缺門掌門把自己兒子領回去,淡淡地道:“管教無方,還望見諒。我們先走一步,陸掌門,明日再見。”

有大人物在,徐渭也不敢再造次蹦跶,只好不服氣地跟着他爹離開。

見對方一走,陸掌門便轉向自己的兩個徒弟:“怎麽回事?”

旬瑾道:“他罵魏長老!掌門你這可不能忍啊!”

洄渠接着道:“而且還想對普通人出手。”

陸掌門也不想過多苛責他們,聽後讓他們去罰抄一遍典籍以示懲戒。不過聽洄渠這麽一說便把目光轉向了一旁的顧玿他們:“不知三位……”

顧玿笑道:“哦,在下長雲派掌門顧玿。這位是我的侍女小餘,這位是我的朋友魏……”

還沒等顧玿介紹,魏清潭自己便接了下去:“魏流。”

顧玿面色如常地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沒想到這個公子哥還是個掌門,所有人都吃了一驚,不過看他出門居然還帶着侍女,心下便也了然——不靠譜的公子心血來潮想立門派玩。

洄渠看了陸掌門一眼,陸掌門一猜便知自己大徒弟在想些什麽,于是點頭。

洄渠便道:“既然也是掌門,那麽不介意的話可以跟我們一道,明日各地的門派代表會聚在揚州讨論一些修真事宜。而且無缺門的小公子……凡是都會記在心裏,你們若是就這樣走,怕是有麻煩。”

這些能去讨論的多半是有頭有臉的大門派,誰會讓這麽個說是野雞門派都寒碜的掌門去,主要還是怕徐渭記仇來找事。

顧玿開開心心地應下:“那真是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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