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你喝什麽, 白開水, 冷飲，還是涼茶？”

施師率先進了門，打開冰箱詢問道，今天天氣熱, 她給自己開了一瓶罐裝飲料。

林魏應道，“白水就好了。”

“那得稍等會兒。”

施師燒熱水的時候才想起來, 她不在家的這段日子，桶裝水放了快兩個月, 這水應該……不能喝了吧？

她給送水師傅打電話, 順便訂了外賣。

“林魏……”

她轉身，視線觸及青年, 聲音忽地頓住。

客廳的地毯上, 年輕的青年正半跪在那裏, 俯身收拾散落在四周的報刊雜志、遙控器、抱枕等小物品，随後, 有條不紊地将雜志一本本整理好, 放回牆上的置物架, 遙控器和紙巾，置于茶幾上, 抱枕一個個擺回沙發。

他微低着頭，黑色的碎發掃過了眼睑，唇微抿着，神情十分專注, 動作間，窗外灑進來的光線，便穿梭在那細長的手指，浮動在突出的腕骨。

他的體貼含蓄而深斂。

每次讓人心動。

施師臉上露出笑，突然出現在他面前，“你在幹什麽？”

林魏驚到一樣擡頭，對上她的笑容，一下子臉紅心跳，“我可以幫你收拾一下嗎？”

施師蹲了下來，跟他視線持平，微歪着頭，手掌托在了下巴，故意道，“可是你這麽勤快，讓我這個做主人的有些為難，哪有客人幫忙收拾房間的？還是說，你去了別人家裏，也經常這麽做？”

“我只是想順手幫你做點事，去了別人家……沒、沒有的……”

Advertisement

林魏很急的解釋，突然想到什麽，像擔心她生氣一樣詢問，“親戚家裏算嗎，高中上學的時候，父母怕我學業重照顧不好身體，就讓我住在小姑家，我學習完，經常幫她幹活，其他……”

他的臉更紅了，聲音低低的，“在這之前，我還沒去過女孩子家裏……”

施師好想摸摸他的頭頂，碰一下他發紅的臉頰。

她忍住了，但更深的笑意從眼裏蔓延開來，拉開一瓶涼茶，遞在他眼前，“我跟你開玩笑的，沒有不喜歡你幫我做事，nou，這瓶涼茶獎勵給你，謝謝勤勞的林同學。”

林魏腼腆地接過。

施師又說，“因為家裏沒有白水了，我剛打了電話叫人送水，還叫了外賣，中午你也沒吃飯吧？”

林魏喝了一口涼茶，唇濕潤了，泛着一點水光，他垂下眼睫，很輕地抿了抿，忽地說，“我可以做飯……”

施師注視着的目光，從他看起來十分柔軟的唇上移開，微微挑眉，“你可以做飯？”

“……我可以。”

林魏擡起眼，克制着腼腆，對上她的視線，流露出點躍躍欲試的期待。

施師笑了一下，“你不喜歡外賣嗎？我也不喜歡，我想試試你的手藝，那我們今天的午餐就交給你了，至于外賣，等送來，就讓它先放着吧。”

林魏很快地點了下頭。

接下來，兩人分工合作，施師需要在家裏等送水師傅和外賣員，林魏得去購買食材。這個小區不怎麽大，小區內沒有商鋪，購買食材需要去小區外面的超市。

季成的車就停在一排商鋪對面。

他坐在駕駛位，按着太陽穴，掌心不停冒汗，一只腕表擺在中控臺，視線死死盯着時針，漫長的半個小時過去了。

他閉了閉眼，擡眸看向後視鏡，後視鏡對着通往小區大門的道路，此時正午一點，進出的人并不多。

一個年輕人忽地走進視野。

外形高高大大，戴着口罩，身穿簡單的白T+牛仔褲。

即使不認識這身着裝，作為演員，那優越的外形，也比一般人要顯眼的多。

季成的目光猛地凝住，感覺血液唰地從腳底沖向頭頂，胸腔間各種情緒交織沸騰，差點按捺不住內心的沖動，魯莽地沖下車。

他狠狠攥緊手指，側過臉，透過車窗玻璃，斜睨過去。

他很快發現，對方沒有換衣服，頭發也沒有洗過吹幹的痕跡——他們應該沒發生過什麽。

季成這樣推測着，心裏剛好受一些，卻突然想起，對方上車之前，穿着一件外套，而此時外套離奇失蹤，并且，他以為對方這就要走了，對方卻腳步一拐，走進了旁邊一家小超市。

小超市門上安着塑料軟門簾，遭受夏天的暴曬，已經發黃變形，大概有礙瞻覽，或者為了透風，店家摘了一半，另一半攏着，固定在了門邊，這就使整個門口大開。

季成輕易從車裏，看到小超市內部擺設。

他看到年輕人在裏面轉了一圈，離開貨架，停在某個區域，開始挑揀東西，一把把……一顆顆……他看清了，對方在挑選蔬菜……

他猜到些什麽，臉色由難看到麻木，然後咬了下唇，收回了目光。

“喂，我季成，幫我接一下裴導演。”

“兩千萬。”

“只有一個要求，**娛樂的林魏，讓他參加你這個項目的試鏡，不管能否通過，最好今天下午之前，把試鏡結果告訴我。”

……

季成打了一通電話，挂斷後，再擡眼看向車外，年輕人的身影在門口一閃而過，不出意料，又回了小區。

他心道，事業重要，還是和女人約會重要，很好選擇吧？

他等着他從這裏急匆匆地離開。

“喂，哥。”

“啊，試鏡？現在就要去嗎？”

“不……不用接我，你告訴我地址，我待會兒自己過去……要接？為什麽這麽着急？不好意思，我現在有點私事……”

“我知道，我會趕快的，好，待會兒見。”

林魏走出電梯，駐足接了個電話，電話雖然有些奇怪——他簽經紀約的公司很小，沒什麽實力，有限的資源也全部傾倒在一個女演員身上，導致其他人沒什麽出頭的機會，他也是在《選角》露臉後，才收獲一些關注度，進而接了一部劇的男主演，剛才公司的經紀人卻突然告訴他，那個大名鼎鼎的裴導演，居然指名道姓，要他試鏡最新籌備的新電影。

天上突然砸下一個肉餡餅。

林魏不激動是假的。

他小跑兩步，想回去盡快告訴施師這個好消息，但等敲開了門，忽然想到，如果現在就告訴她，那她肯定不讓他準備午餐，趕緊去試鏡。

“愣住幹什麽，進來啊。”

施師視線在他臉上打量，“怎麽了，有人在後面追你嗎，你頭上出汗了。”

“沒、沒有，”

林魏換了鞋，立馬拎着菜躲進廚房，為了掩飾心情，解釋道，“外面熱，你下午出去，最好打把傘。”

“好。”

施師笑，然後告訴他，“水送過來了，我剛熱好，你先去喝吧。我看看你買了什麽菜，我洗菜，我可以打個下手……”

林魏發現，她私下其實很活潑，也很可愛。

他這麽一想，眼裏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好，你幫我打下手。”

兩人鑽在小小的廚房，一起洗菜切肉，清理排骨，米飯淘好焖上，不知不覺，三菜一湯做齊了，耗油黑椒杏鮑菇，香菇裏脊，醬蒸排骨，和雜蔬玉米濃湯，一一擺上了桌。

施師拍手，“林魏，你太棒了，原來你這麽會做飯，好香啊。”

林魏一聽這話更腼腆了，臉都紅了。

施師拍照po在朋友圈，林魏趁着去廚房拿碗筷，回複手機信息——剛才擔心電話打過來，他悄悄設置成靜音，此時十通未接，30+微信消息跳了出來，他趕忙撥回電話，小聲道，“哥，我馬上就好。”

“再等你十分鐘！”

對方因為埋怨，言辭有些嚴厲。

林魏道，“好。”

他挂掉電話，走了出來，“施……”

“林魏！”

施師的聲音從衛生間傳來，雖然冷靜，但透着驚吓。

林魏放下碗筷，一個箭步沖了過去，“怎麽——”

話音還未落，就見洗水臺下面，一道水柱噴在半空，水花濺得到處都是，施師蹲在下面，以一種別扭的姿勢，雙手死死按着一個閥門，頭發，臉上，半個身子浸透，狼狽不已。

她擡起下巴，水順着臉頰往下滴，“幫我拿幾條毛巾，廚房下面的櫃子裏有。”

林魏大概猜出家裏的供水主閥門炸了，他飛快問，“家裏有沒有工具箱？物業電話多少？”

“有，玄關櫃子裏，物業電話用我手機打，密碼六個六，在外面餐桌上。”

施師咳了一聲，林魏看到一旁挂着的浴巾，顧不上弄髒，随即拿過來，從她頭頂披下去，一會兒後，他打了物業電話，告知家裏的情況，拜托對方關掉外面的總閥門，并拿來了幾條毛巾和工具箱，毛巾一條條裹上管道，最後用紮線絲綁緊，外面的總閥門應該也關掉了，一小股水也漸漸變得更小了。

施師裹緊浴巾，哭笑不得，“我剛洗了個手，閥門不知道為什麽炸了。”

“正常的，閥門可能不防爆，我完了給你買個新的。”

林魏安慰道，擔心她着涼，又說，“物業的人應該馬上就來了，你先回卧室換衣服，這裏我來處理。”

“嗯，辛苦你了。”

施師帶着歉意道。

說話間門被敲響了，施師回卧室，林魏去開門，半個小時後，物業的人修理好閥門走了，施師從卧室門後探出頭，“林魏，他們走了？”

林魏正在收拾滿地的水，快收拾好了，只差再拖幹，他拖着墩布走過來，見她滿臉不好意思，自己都笑了，“你等會兒再出來，地還沒幹。”

又說，“對了，你的洗手臺在外面，水流到了客廳，不知道會不會滲到樓下，待會兒我去樓下問一聲，萬一滲下去，需要跟對方商量怎麽賠償……”

施師點頭。

林魏見她難免有些惴惴不安，安撫道，“沒事，這種事很常見，說清楚大家都能理解，萬一需要賠償，或者重新裝修，我幫你找師傅過來弄。”

施師再次點頭。

她倒不是不懂這些，只是身邊有個人比她還懂的時候，她寧可什麽都不懂，由着對方來安排。

而顯然，林魏他也是願意的。

物業安的閥門質量一般般，林魏不知道給哪裏打了一個電話，很快就有人送來新的防爆閥門，他重新安了防爆閥門，又要去樓下問情況。

施師說，“你先洗個澡再去吧。”

他身上也濺了不少水，褲腳都濕了，襪子也是濕的。

林魏臉上一紅，“可我……”

施師接話道，“你衣服脫下來，我有烘幹機，等你洗好了，衣服差不多也幹了。”

可是洗衣機和烘幹機在陽臺，也就意味着，林魏得在浴室脫下濕衣服交給施師，洗衣服和烘幹的事，需要她來做。

林魏光着身子遞出衣服的時候，雖然知道兩人隔着一道門，臉還是紅得幾乎滴血。

施師這次沒有取笑他，接過衣服就走了。

林魏很快洗好澡，穿好衣服，去了樓下，一會兒後回來了，“樓下住着一對年輕夫妻，他們說沒發現房頂漏水，我留了自己電話給他們，如果漏水，他們會聯系我的。”

他最後說，“你不用擔心了。”

施師看着他，臉上露出一種有點嬌羞的笑容，“辛苦你了。”

這場小事故足足持續了一個小時，飯菜都涼了，林魏把它們塞進微波爐，有點遺憾道，“施師，我不能跟你一起吃飯了，公司剛才打了電話，有點急事要我過去。”

施師怔了下，莫名有點懷疑，“剛才？還是一早打了電話，你看我這裏走不開，現在才說？”

“沒有，”

林魏忙擺手，“就剛才我去樓下問情況，公司才打的電話，我現在走也不遲。”

“我送你過去。”

“別，有同事在附近，順路捎我走。”

施師怕耽誤他的事，忙放人走，走之前，給他手裏塞了一瓶白瓷老酸奶，全麥餅幹和牛肉幹——這還是他買菜時捎帶買回來的零食。

“路上吃點，別餓着。”

“好。”

林魏進了電梯，年輕的面孔上露出溫暖的笑，“別送了，你回去也洗個澡，小心着涼。”

“好的。”

施師揮手，看着電梯門合上。

“你這個工作态度，想火下輩子吧！”

“年輕人一點沖勁都沒，你看看你的同期，哪個不是削尖腦袋往上爬，你平時不聲不響就算了，餡餅掉在頭上，都懶得伸手撿嗎！”

“別人假佛系，你踏馬真佛系！”

“你到底在哪兒！！”

“要不是對方指名道姓，我都懶得管你！”

……

一句比一句難聽的話冒出聊天界面。

經紀人俨然生氣了，極度恨鐵不成鋼。

林魏抿了抿唇，打過去電話，“哥，我馬上到。”

“對不起，剛才有點意外……”

……

季成死死盯着車窗外，小區門口。

他的眼睛熬紅了，手裏握着手機，一動不動，像雕塑一樣，幾乎成了望夫石。

快兩個小時後，白T恤牛仔褲的年輕人終于走了出來，頭發半幹，外套搭在臂彎，一看就洗過澡。

季成心裏五味雜陳，說不上什麽感覺，好像等待的過程遠遠比得知結局難熬，确定後，他仰面躺進座椅，一臉麻木，皮囊下的靈魂試圖掙紮，最終還是無力地偃旗息鼓。

兩個人還沒混賬到過夜——他居然松了一口氣，只是眼睛酸澀，嘴裏苦澀得厲害。

他不知道坐了多久，提起力氣給邢雲來打電話，“你欠我一頓酒。”

邢雲來的心情聽上去也不見得有多好，“來啊，找哥哥來喝酒，一醉解千愁。”

作者有話要說：  施師：啊啊啊我喜歡小奶狗！！！

邢雲來：難兄難弟

季成：滾感謝在2020-05-18 16:34:29~2020-05-19 20:03:3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娟 8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