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施師喝了一杯不加糖的豆漿, 抓緊時間去化妝換衣服。

演員們搞的差不多, 導演拿着大喇叭喊,“各就各位,準備了——”

這場戲要下水,也是整部電影最大的一個轉折點。

施師扮演的葉飛飛, 鑄劍山莊的大小姐,初入江湖和李淮扮演的文弱書生一見鐘情, 書生高中狀元,和葉飛飛定情, 兩家長輩約定, 在姑蘇城下見面。

葉家的船還未到姑蘇城下,就遇到了武林高手的剿殺。

“飛飛!快走!”

葉飛飛之母, 當年以風雷雙劍名動江湖的紫荊夫人, 擋下幾名高手的襲擊, 向女兒喝道。

葉飛飛之父,鑄劍山莊的莊主葉瀚陽, 已然察覺不對, 也飛快向弟子們命令, “不要跟他們糾纏,先帶小姐走!這些人不是武林人, 是大內高手!”

“是!”

一衆弟子迅速向葉飛飛靠攏,帶她找突破口,厮殺和打鬥激烈,場面一片混亂, 忽地,一個黑影從不遠處的賊船上一躍數丈,踏水而來,單槍匹馬,沒有帶任何利器,手起手落之間,将紫荊夫人和葉瀚陽擊倒船面。

“锵——”

十幾柄長劍發出嗡鳴聲,同時指向紫荊夫人和葉瀚陽的頸上,下一秒,十幾個黑衣人豎起長劍,齊齊刺穿兩人胸膛。

“呲——”

鮮紅的血,在夜裏,在湖面上,如同花瓣一樣盛開。

肅殺的秋風,撲面而來!

夜涼如水,激得人心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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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艙頂上,背手而立的蒙面黑衣人,瞳眸猛縮,剛伸出手要阻止手下,已經遲了!

葉飛飛在打鬥間,乍然回頭,見父母命喪黃泉,她撕心裂肺,“不!”

她執劍飛身而來,帶着哭腔,“母親!父親!”

眼看十幾個黑衣人向她殺去,蒙面人猛地躍過衆人,向她擊出一掌,葉飛飛側身躲過,向他使出最淩厲的劍招,招招要人性命。

蒙面人幾乎貼着劍身躲過,但沒料到對方的意圖不在要他性命,而在趁機揭下面巾。

面巾揭下的那刻,那張原本文弱書生的臉露了出來。

她的未婚夫……

葉飛飛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親人慘死在面前,由不得她半點不信,她死死逼回眼淚,逼得一雙眼充血發紅,充滿了滔天仇恨,“……竟然是你!”

“飛飛……”

對方眼中似有愧意,但不等再說什麽,葉飛飛一劍刺來,就在洞穿他咽喉的一剎那,他反手握住了劍,手甲和劍發出兵器撞擊的聲音,劍偏離了喉,移向胸口。

“飛飛,聽我說……”

葉飛飛哆嗦着聲音,字字咬牙切齒,“原來你就是朝廷潛入鑄劍山莊的狗賊,你包藏禍心,不擇手段,我今日就要殺你,要你血債血償!”

她狠狠将劍刺進他胸膛,血液順着流下,洇出黑色的痕跡。

男人忽地松開了手,任由劍刃沒入胸膛,“飛飛,終究是我負了你,要打要殺,你來吧。”

然而他的手下不會眼睜睜看着頭領亡命,齊齊出動,晃動着手上的彎刀奔向白飛飛。

鑄劍山莊的弟子們早已殺紅了眼,面對人數數多的黑衣人,以命相搏,拼死要殺出一條血路,為莊主和師母留下一絲血脈。

此時黑色的天空越壓越低,轟隆一聲,炸出一道道閃電,夾雜着轟隆聲,瓢潑的雨傾盆而下。

雨中兵刃相接,咣當聲不斷,鑄劍弟子死傷一片,哀嚎四起。

“小姐,快走!”

“師妹,此仇來日再報,活下來才能——”

“刺啦”,溫熱的鮮血噴濺在葉飛飛的臉上。

“師兄……”

“別管我,走!”

師兄墜入湖中,鏡頭一過,就被早已等候的專業救生員撈起,拖向岸邊。

衛賓實注視着監視器,一手捏着對講機。

季成之前被施師遠遠看了一眼,心裏發緊,晦澀的厲害,他借口去打電話,電話打到一半,就見船上刀光劍影,他表面不動聲色,卻極力用餘光攫取着那道瘦削俏麗的身影,心裏捏着一把汗。

突然下雨了,有人跑了過來,為他撐起一把傘,“季總,我帶你去室內避雨吧。”

而電話裏助理正說,“上午九點,菊廠的收購簽字儀式,您……”

遠處的船上,朦胧雨夜中,那抹倩影殺出重圍,提着劍回首而望,陡然縱身一躍。

季成眼皮跳了一下,心髒漏跳幾拍,猛地打斷,“到時候再說。”

他挂掉電話,一把奪過傘,踩着水花疾步往過走,遠遠見她撲通一聲,整個人沒入了湖中。

他渾身一涼,心髒驟然狂跳,扔掉傘,立馬要下水救人。

“季總!”

先前送傘的人眼疾手快,從後面一把抓住他,“你、你要幹什麽?”

他跨前幾步,攔下他,突然對上對方一張褪去血色,白得吓人的臉,心裏狠狠驚了一陣,匆忙解釋,“是拍戲,拍戲!那是我們女主演,她有下水戲,待會兒就上來了!!”

季成邁入虛幻世界的一腳,在驚叫中收了回來,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反應了過來,轉頭對那人說,“我知道。”

“那你……”

那人觸及他冷淡的視線,倏地噤聲。

季成重新接過傘,去了導演那裏。

導演拿着對講機喊了咔,随即又說,“下水這條重拍,休息半小——”

風挾着雨忽地刮進棚裏,掀得四周嘩啦作響,導演吃了一嘴雨水,猛地嗆聲,從監控器後站了起來,見到季成,忙道,“季總,走,我們進室內……”

季成瞥見施師被兩個工作人員從水裏托了起來,到了岸邊,迅速裹上毛毯,他問,“還要下水?”

“對,下水那條必須拍。”

“可以等雨停了再,或者人工降雨……”

“不行,”

衛賓實打斷後,才想起對方是誰,他耐着性子解釋,“我們統籌連續看了好幾天天氣,才等來這場雨,這樣的實景是人工降雨沒法比的……”

季成不說話了,透過雨簾,望着湖邊。

湖邊,

“張嘴,快喝幾口。”

助理端起劇組一早準備好的姜湯,抵在施師嘴邊。

施師滿頭滿臉都是水,全身抖得跟篩子一樣,嘴唇剛張開一些,牙齒打顫,和碗沿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音,別說喝,連姜湯都進不了嘴,白白撒了小半碗。

李淮下了船,見此,當機立斷捏住了她鼻子,趁她張開了嘴,一股腦把姜湯灌了進去,他松開手,“咽!”

施師咽下去了。

她就這樣喝下大半碗姜湯,終于感覺到一點暖,人也不那麽顫了。

李淮摸了下她頭頂,笑道,“昨天還誇你,今天怎麽就頂不住了?”

施師的助理擺了熱毛巾,小聲埋怨一句,“她都沒貼暖寶寶,凍不壞才怪。”

李淮愣了下,聲音也有些嚴肅,“怎麽不貼?”

“怕影響形态……”

“……”

助理托起施師下巴,将熱毛巾蓋上去,施師雙手從毯子裏掙出來,貼着熱毛巾按在自己臉上,大大地喘了一口氣,等毛巾拿下來,她臉上有了些氣色,“啊……再給我一碗姜湯。”

李淮有些惱,叫她的助理,“先扶她回化妝間,趕緊把濕衣服換了,衛導說了,下水這條要重拍……我去找找吧,我那兒還有暖寶寶。”

他看向施師,“待會兒要貼,淩晨這個溫度,下水不做保暖措施,你小心年紀輕輕就患風濕病,到時候疼起來要人命!”

施師嗯了兩聲,由着助理和工作人員将她扶起來。

“林子,來找SS嗎,這麽早?!”

有人透過雨幕,大聲喊道。

林魏拍戲時間雖然不太久,但大小片場都待過,私下無論跟工作人員還是龍套,都能打成一片,因此認識的人不少。

此時他拎着一只保溫瓶,餘下的那只手支在往下滑的雨披頭頂,也大聲問,“拍完了嗎?”

對方擺手,“SS的下水戲要重拍,現在換衣服去了,nuo,那邊,你去那邊找她!”

林魏微蹙起眉,謝過後疾步往過趕。

劇組的化妝間在一棟樓上,他剛踏上外面的階梯,就見施師和助理出來了,他喚道,“施師。”

雨大,聲音聽不清,但是施師看到了他的人,往上扶了下雨披帽子,她笑着沖他揮手。

走近了,施師問,“你怎麽這麽早過來?睡好了嗎?”

此時淩晨四點,片場燈光明亮,但光觸及不到的外面還發着黑,加上下雨,到處陰沉沉,濕淋淋。

“煮了點粥,給你送來了。”

林魏提起保溫瓶,遞在助理手裏,手伸進了雨披覆蓋的風衣兜裏,往出掏東西,邊上下打量她,說道,“聽人說你下水了,你注意小心着涼感冒。”

施師翻開衣領子讓他看,“戲服在裏面,套了兩件外套,着不了涼!”

“我是說下水,他們說衛導還要重拍那條……”

林魏失笑,又為她的避重就輕而無奈,他說完從兜裏掏出一些感冒藥片,還有暖身貼,“我都聽說了,你下水沒做保暖措施,剛才凍壞了……你貼幾片吧,貼小腹和後背,從外面看不出來的。”

轟隆隆一陣雷又響起,雨斜飛着,沖到了屋檐下。

施師拉他往裏站,告訴他,“這次貼了,剛才被李淮老師訓了一頓,我聽話了!”

“不信?不信你摸一下。”

施師故意說道。

林魏視線不由落在她小腹上,一下子漲紅了臉。

施師笑着背過身,“你想什麽呢,我讓你摸一下後背。”

林魏耳朵也紅了,卻還是鼓起勇氣,用手指輕輕戳了下她後背,但感覺不出什麽,于是他老實道,“摸不出來。”

施師扭頭斜睨過來,輕輕地問,“你那是摸嗎?”

助理一手捂着臉,一只手輕拉自家藝人,小聲道,“你別逗他了,他都臉紅了,待不住了……”

施師聞言笑了。

林魏臉頰發燙,微垂着頭,忽然想起來,“你下水的時候,傷痕都處理過嗎?”

施師道,“裹了防水貼,剛才看過了,沒事,等拍完戲回去重新塗藥。”

“那就好。”

時間不早,那邊喊起了大喇叭。

林魏劇組八點才開工,他還不想走,便陪施師過去。

季成在湖邊一棟涼亭裏站着,遠遠就見兩人同行而來,他臉色變了變,最終還是移開了視線。

有人冒雨跑過來,“季總,您讓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放心,待會兒一準不讓咱們女主演凍着。”

季成抿着唇,點了下頭。

作者有話要說:  季成:吃醋吃的要死,每天都是檸檬精,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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