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這個巨大的地毯上, 有香味兒,食物的香味,奶味兒、肉味、甜滋滋的水果……

阿瑞斯聳着鼻尖用力深呼吸, 小心挪動了半寸。

地毯厚重的長毛輕輕倒伏,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就有些大膽了起來, 扯下靴子扔到地毯外邊,悄悄又挪動了半步。

厲北辰盯着他的每一個動作、渾身肌肉緊繃,就怕地毯中間的人暴起發難, 但是那裏面呼吸均勻, 甚至偶爾傳出一聲小呼嚕, 完全沒有“發難”的意思。

阿瑞斯比手畫腳, 用口型跟厲北辰表示, 餓死也是死, 不如找點吃的。

反正都到這地步了,還有什麽可怕的呢?

他逐漸顯露出大少爺混不吝的特性, 厲北辰都拿他沒辦法,只能無奈地探口氣,也盡量悄無聲息地跟着他挪動。

爬了十多米距離, 阿瑞斯很快在兩個圓形靠墊下面發現了個藤編筐子,打開這個糟心頗為複古的筐子, 裏面整整齊齊地排列着肉脯、果幹、盒裝牛奶。

氛圍就、愈發的詭異了!

想想吧, 外邊那個星艦的造型,黑漆漆的跟個幽靈一樣,發力一次劈開一個星球,捕獲聯邦生産的機甲不費吹灰之力。

進來之後呢,全是奇形怪狀的機器人, 活人只有兩個半大孩子,一屋子造型詭異的飛船駕駛設備,處處透着奇怪。

現在又有這麽一個充滿野趣小清新的籃子,厲北辰記得,小時候自然課上,卷着小發卷的老太太教師給大家展示過這種籃子。

阿瑞斯好奇地研究了一會兒那個籃子,用口型問厲北辰,“我能吃嗎?”廢這麽大勁兒把我撈過來,總不至于是為了毒死我吧?

厲北辰嘆了口氣,吃吧,要不然呢?

阿瑞斯立刻高興了,捧起一盒奶,掰開側面的習慣,噗一下捅進盒子裏,叼起管子一口氣吸進去大半盒,第二口就喝光了,發出了吸到空氣的嗤嗤聲。

厲北辰始終警惕,只見那毯子卷兒一抖,原本橫着對自己兩人,緩緩移動了方向,像個橫滾的棍子。

阿瑞斯也僵住了,怎麽,不能吃嗎?

那毯子卷緩緩升高,能看出來是一個人半坐起來,然後從裏面伸出一條白皙光裸的小臂。

怎麽說呢,這條胳膊,就一條胳膊,阿瑞斯就敢斷定,這是個大美人。

王不敗在形容漂亮姑娘上面詞彙量豐富,曾經教導過一大堆,什麽膚光盛雪、指如春蔥、指甲如玉……為了舉例還給阿瑞斯看過許多圖片。

阿瑞斯敢說,沒有一個手,比眼前這個更美,就那麽說吧,這一擡手指尖,能讓你覺得他連骨頭血管都肯定特別美,更別說表現在外的皮相了。

然後就見這漂亮的手唰地握拳,在他身下的大墊子上用力一捶,“哪個不要臉的偷吃我東西?”

是個男人,聲音也這麽好聽,然後是、啊,竟然真不能吃,阿瑞斯尴尬地拿着牛奶盒,“我賠你好了,你喜歡什麽口味的奶,我送你哦。”

然後那毯子卷兒抖了抖,從上面滑落,露出一個穿着睡衣,帶着睡帽的人,他的劉海被帽子壓住、蓬亂地扣在額頭上,眼睛眯着好像被什麽黏在一起睜不開,睡衣歪七扭八,扣子都上下錯位,但是這一切的一切,都無損他的美貌分毫。

阿瑞斯詞窮,只會又重複一遍,“我喝過好多調制果奶,都比這個好喝,你要試試嗎?我各種都送你一份。”

“真的嗎?有多好喝?”林咪擡手整了整帽子,務必不能暴露出耳朵,聽說有奶,認真地看過來,一瞬間貓一樣的眸子就瞪圓了幾分。

不過也就一瞬間,他就又眯回去了,實在是特殊時期,睡不夠。

“每個人口味不一樣,我不确定我喜歡的,你喜不喜歡,總之都給你嘗嘗好了。”阿瑞斯放下奶盒,湊近了幾步,真心實意地誇贊,“你也太好看了吧!”

誰知道這話惹怒了美人,只見他忽然呲牙亮了亮鋒利的虎牙,一秒就收回去,氣急敗壞地呸了一聲,“你才好看,你全家都好看!不會誇人就別誇,瞎說什麽呢?”

我屮艸芔茻,這是什麽奇葩?

這麽漂亮,原來是個神經病,那周圍奇形怪狀的東西可能就有解釋了,阿瑞斯又退回去一點,不動聲色地離厲北辰更近,“哦,對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歡被人說emmm,那樣。”

“對不起就算了嗎?”林咪擡手,指尖一晃似乎隐隐有鋒刃,“你發誓,再跟我提近似的詞,就割掉你的舌頭。”

阿瑞斯生氣了,“憑什麽?我好心好意的,不想聽算了,割舌頭是什麽屁規矩?你也太不講理了。”

厲北辰忽然按住他的肩膀,聲音平和地跟眼前的星艦主人溝通,“抱歉,我們發誓,再也不這麽說。可以嗎?”

“可以。”林咪哼一聲,垂下手,長且寬的睡衣袖子垂下去,遮住了他的指尖。

“請問,您叫我們來到這裏,是為什麽呢?”厲北辰環顧四周,“我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星艦的存在。”

“只有我有,你們當然沒見過,”林咪打個哈欠,重新倒回去,懶洋洋地半躺在墊子堆裏,“說說吧,你們跟那魔鬼手組織有什麽過節?”

厲北辰反應了一下,意識到對方說的是上帝之手,這倒沒有什麽不能說,就把上帝之手的人看中一個機械師,最後害了他整個聚居區的事情說了。

“後來他們又想讓阿瑞斯代替他的老師,我們兩個一起被擄到了他們的基地。”

“哈,果然是那群垃圾能幹出來的事,”林咪撐着下颌,無聊地用指甲刺拉拉撓東西,“然後呢,他們今天怎麽樣了?”

厲北辰就又把進入目前這個基地之後的事情說了一遍,“現在應該是沒什麽高層人活着了,附近又被聯邦的衛隊、軍隊圍困。今天之後,這個組織就不存在了。”

林咪冷笑一聲,“他們可沒這麽容易死,”他擡眼看了兩人一眼,“算了,跟你們說不着,孱弱的人類。走吧。”說着一揮手,後邊的大門打開了,那一隊奇形怪狀的機器人又站在門口等着,看樣子要送兩人離開。

阿瑞斯震驚地半張着嘴,跟厲北辰使眼色,就這?就這樣就完了?

厲北辰站住沒動,“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你說。”林咪已經重新倒下了,正在努力用毯子把自己卷起來。

“您的座駕,這艘實力強悍的星艦,今天為什麽沒去擊毀那個星艦呢?”不确定這件事,厲北辰沒辦法安心離開。

毯子卷裏傳出一聲嗤笑,“你知道我的星艦動一次要用多少能源嗎?怎麽?你想毀掉那個基地?拿足夠的能量盒來,我可以幫你。”

收錢辦事,“您是受人之托追殺上帝之手嗎?”

“哈,打他還需要什麽理由?”林咪不耐煩地翻身,“第二個問題了,超額了。快滾,再啰嗦弄死你們。”

機器人們齊齊邁了一步,厲北辰不得不帶着阿瑞斯離開。

阿瑞斯最後還撈了幾片肉脯塞到嘴裏咬着出來了,大門關閉的一瞬間厲北辰回了一下頭,那個蜷縮的毯子卷逐漸舒展開,一側的空隙裏好像有個白色的毛茸茸一閃而過。

什麽?寵物嗎?

來不及想清細節,機器人推來一輛助動車,把兩個人放上去,風馳電掣地送回到機甲旁邊,然後拉下來,一戳兩人的胳膊,“快走。”

厲北辰帶着阿瑞斯駕駛機甲出來後,兩個人還是懵的,怎麽?叫我們來就是為了聽個故事嗎?

“他就為了聽聽上帝之手倒黴的現場版吧?”阿瑞斯不确定地猜,咬斷了肉脯,把其中一半塞到厲北辰嘴裏,“吃一口吧,不知道下次有食物要多久。”

白雲艦不能明目張膽行動,兩個人要靠這個小破機甲自己趕上去了。

“你說,有什麽東西是尖的、大概半圓形、上面有白毛、半個巴掌大,會抖一下……”厲北辰竭力描述剛才一瞥看到的那個奇怪的東西。

阿瑞斯愣愣咬着肉脯,“那我還真想不到。你都沒見過,我怎麽可能認識。”我可是垃圾星上長大的鄉巴佬啊。

厲北辰死活想不出來,好像久遠的記憶裏有這種東西,卻怎麽都沒辦法說出來是什麽了。

阿瑞斯想得開,“回去問問艦隊的大家,一人計短三人計長嘛,總有人見到呢。”

“嗯。”厲北辰謹慎地開了一段時間,确定了安全,跟白雲艦聯系,“知道格林-17的情況嗎?”

岳司風語氣裏有些幸災樂禍,“從行政官到衛隊,還有監察系統,全部一撸到底。渎職,有沒有更嚴重的罪行,等審判。”

也算是咎由自取了,那顆衛星距離格林-17這麽近,裏面還一直有人活動,不可能沒人發現。

真相應該就是,上帝之手賄賂了某個管理相關領域的官員,不管理由是家族非法走私還是別的什麽聽起來不那麽重要的理由,總之有人放水。

尤其是,路西法帶着艦隊進入基地,那麽龐大的一群,衛隊毫無反應,直到蜂群星艦出現。

可見他們默認路西法的那些是不用注意的,這裏面的原因都不能細想分毫。

“你怎麽樣?好幾個小時聯系不上你們,大家都急死了。”岳司風等人連續兩天都沒敢合眼了。

“我們兩個很好,剛才發生了一點意外,一句兩句說不清楚,回去跟你們細聊。”厲北辰布置任務,“搜集黑市、聯邦各能源研究所的最新資訊,主要關于恒星聚變反應控制,看看有沒有哪家有進展。”

“好,”岳司風記下來,“為什麽?”

“我見到了一個不可控武器,”厲北辰沉吟片刻,“可能要回首都星一趟,親自去研究院做彙報,這個信息不能在信道中傳播。”順便帶阿瑞斯回去檢查治療。

岳司風點頭,“好,艦隊這邊不用擔心,我們就去懷斯特暫時休整、補充物資,等待你回歸。”

兩個人進一步商量好了航道,碰頭的坐标,就開始埋頭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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