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夜莺
寧子善回到旅店, 被血浸濕後黏在手上的土已經半幹, 給手指的皮膚帶來一種緊縮感, 十分不舒服,于是他先去樓下衛生間洗了個手。
衛生間在接待大廳的右邊, 推開門就是一條長走廊,衛生間在靠近門最近的地方,再往後是男女更衣室和淋浴間, 和男女衛生間一樣,分別在走廊左右兩側。
走廊的盡頭能看見天光、蔥郁的植物和沾着潮氣的青石地板, 溫泉應該就在那邊了。
寧子善洗完手後走出衛生間,朝走廊盡頭望了一眼, 心想都走到了這裏, 幹脆就順便去溫泉看一眼, 這裏的招牌上既然寫着溫泉旅店,或許溫泉裏會有什麽線索。
就在他準備往裏走的時候, 樓上突然傳來一聲尖叫,寧子善頓了一下, 轉身朝樓上跑去。
叫聲是從三樓傳來的,寧子善一路跑到三樓, 看見齊菊和黃筱白站在荀凱凱房間門外一臉驚恐,黃筱白一手捂着嘴, 看來剛才發出叫聲的就是她。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寧子善問。
黃筱白吭吭巴巴說不出話, 齊菊比她稍鎮靜, 回答道:“我剛在樓下遇見筱白, 她想回房間拿東西,但是不敢一個人上樓,于是我就陪她上來,經過荀凱凱房間的時候我們發現他的屍體不見了,連地板上的血跡都消失了。”
寧子善松了口氣道:“也許是劉老太打掃的,我剛看見她把荀凱凱的屍體埋在了旅店後面。”
聽他這樣說黃筱白和齊菊也終于放松下來,黃筱白道:“那個老太太動作真快,這才多一會兒功夫呀。”
寧子善默默點頭,這個劉老太除了樣貌,某些時候的語言和動作還真一點都不像個老人,詭異的很。
黃筱白和齊菊跟寧子善道了謝,然後打開荀凱凱斜對門的房間走了進去。
之後寧子善也揉着發疼的太陽穴下樓,回了自己房間。
這一覺睡得極不踏實,寧子善一直介于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态,身體好像被緊綁在床上,沉疴難耐,靈魂卻輕飄飄地飛到了屋頂,嗆人的煙味融入鼻腔,慘叫聲不絕于耳,周身的溫度仿佛也在急劇上升,宛如被看不見的火焰包圍了,連皮膚都被灼得發痛。
這種狀态一直持續到有人敲響他的房門。
寧子善猛地從床上驚醒坐起,下一秒便沉吟一聲捂住了太陽穴,這一覺睡得腦袋比沒睡之前更疼了,就像有個電鑽在大腦裏瘋狂攪和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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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聲還在繼續,越來越急促,彰顯着敲門人的焦躁,寧子善覺得自己要是再不開門他恐怕就要踹門了,于是拖着沉重的身體下床,打開了房門。
柯栩站在門外,手裏還端着一份飯菜。
“你要是再晚一點我就要踹門了。”果然柯栩一開口就是這句。
“你臉怎麽這麽紅?”柯栩輕蹙眉峰,用手背探了探寧子善額頭:“好燙!你發燒了?”
寧子善搖搖頭:“剛才一直在做噩夢。”
柯栩嘆口氣:“下午和我一起行動。”
不容分說的口吻,柯栩端着午飯就要進屋,卻被寧子善強硬地攔在門外。
柯栩眉頭擰得更緊了,寧子善卻絲毫不妥協,半晌後還是柯栩先放軟了态度:“子善,要生氣回去再生好嗎?現在不是置氣的時候。”
寧子善搖搖頭:“我沒有和你置氣,我只是覺得我過去實在是太依賴你了,這已經是我的第五個副本,我想我是時候應該自己學着成長了。”
柯栩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似乎是想看出他這番話是真是假,最終他再次嘆了口氣,把手裏的飯菜遞到寧子善手上:“我知道了,那就分開行動吧,不過我希望你能離丁飛躍遠點,他很可能活不過今晚。”
說完柯栩就離開了,走到樓梯口時,恰巧遇見上樓的豐樂容,手裏也端着一份食物。
柯栩的眼神立馬變得不悅起來,擦肩而過的時候,豐樂容卻沖他笑了笑。
面前是碗白米飯和一小盤青翠欲滴的炒青菜,寧子善卻坐在桌邊發呆,突然響起的敲門聲讓他一驚,回過神,邊尋思是不是柯栩又回來了,邊打開了門,結果門外站的是豐樂容。
他擡起手裏的餐盤給寧子善看:“我剛才去吃飯,看見你沒下樓就想着你是不是睡過頭了。”
說實話寧子善不太喜歡豐樂容,他總覺得對方對自己太過殷勤,而且他每次用那雙藏在鏡片後的眼睛看自己的時候,寧子善總覺的充滿了算計。
說白了,豐樂容就是他最不擅長應付的那種類型。
寧子善低頭看了眼,飯是米飯,菜卻是一份肉菜,胃裏頓時一陣翻湧——自從上次經歷過那個地主爺孫的副本後,寧子善就發誓寧願去啃樹皮也再不會在副本裏吃一口肉。
“我可以進去嗎?”豐樂容問。
寧子善抽抽鼻子剛想拒絕,忽然愣了一下,他重新打量了一眼豐樂容,而後改口道:“請進。”
豐樂容進屋後看見寧子善桌上的飯菜,好像并不驚奇,只是問道:“柯栩給你送來的?怎麽全是素菜?”
寧子善随口道:“我是素食主義者。”
豐樂容點點頭,把餐盤放桌上:“剛好我也沒吃飯,就在這陪你一起吧。”
兩人默默吃飯,豐樂容突然道:“你之前說過有人一直帶你過副本,那個人就是柯栩吧?”
寧子善嗯了一聲。
豐樂容又道:“可是我看你們倆現在相處的好像并不愉快,是吵架了嗎?”
寧子善似乎想解釋什麽,挑菜的動作頓了頓,但最後還是輕輕嗯了一聲。
豐樂容戳了戳自己碗裏的米飯,然後擡頭看向寧子善:“你喜歡他吧?”
寧子善愕然擡頭,驚詫地看向豐樂容。
“可是他不喜歡你,你們是因為這點才鬧得不愉快吧?”豐樂容問。
寧子善垂下睫毛,沒有答話。
“你看他的眼神,就像在冬夜用自己的生命和歌聲喚醒一朵玫瑰的夜莺。”豐樂容歪歪頭:“我很喜歡你那種樣子,很性感。”
寧子善放下手裏的筷子,微微蹙眉,豐樂容以為他生氣了,連忙解釋道:“我沒有嘲笑你的意思。”
“我知道。”寧子善聲音淡淡的:“我只是吃飽了,等下要一起去溫泉看看嗎?”
“好啊。”豐樂容也放下筷子:“今天上午我在周圍也沒發現什麽有價值的線索。”
之後兩人一起來到一樓,穿過長而窄的走廊,寧子善終于看見了這家旅店的溫泉。
溫泉是露天的,有兩個不算大的湯池,中間坐落着一座小涼亭。
與老舊的旅店不同,整個溫泉倒是修葺得很用心,石板路旁撒着圓滾滾的鵝卵石,溫泉周圍看似随意地落着一些形狀各異的石塊,淺藍色的清澈泉水氤氲着熱氣,四周綠植環繞。
“沒想到這裏的溫泉還真挺像那麽一回事。”豐樂容踩着潮濕的石板在其中一個湯池周圍繞了一圈:“晚上睡前要不要一起來泡泡?”
寧子善在四周梭巡了一圈:“算了吧,如果是現實世界還可以,這裏的溫泉我可不敢泡,說不準你剛下水裏面就會冒出個什麽東西呢。”
豐樂容聽完後哈哈一笑。
就在這時其中一個湯池裏突然出現一團黑色的東西,從寧子善的餘光裏一閃而過,像是一團頭發。
寧子善忙扭頭仔細看去,那東西又不見了,只是澄澈的水面微微蕩起了漣漪。
“怎麽了?”豐樂容看見他奇怪的表情問。
“我好像看見水裏有什麽東西。”寧子善道。
豐樂容也順着他的視線看去,片刻後道:“你大概眼花了吧?這裏就這麽大,也沒什麽遮蔽,一目了然,要是怎有什麽東西也沒地方藏呀,我們再去別的地方看看吧。”
之後寧子善和豐樂容又離開了旅店。
這家旅店四周全是樹,就像在在樹林裏特意砍出了一片空地來建旅店似的。
雖然劉老太說不能進溫泉後那片樹林,但其他地方應該還是能去的,只不過每次兩人走進樹林沒多深就會被濃霧包圍。
眼看天色漸晚,最後兩人也只好回到旅店。
一進門就看見柯栩陰沉着張臉站在門內,看見寧子善回來似乎稍稍松了口氣。
豐樂容十分有眼色道:“我去趟衛生間。”
“嗯。”寧子善說完越過柯栩上樓,柯栩亦步亦趨,跟着他進了房間,這次寧子善沒攔他。
甫一關上門,柯栩便問道:“你真的要這樣嗎?”
寧子善點點頭。
看着近在咫尺的寧子善,柯栩感到異常無奈,他覺得自己這輩子恐怕都找不到第二個能讓他這麽無奈的人了。
柯栩擡手,下意識想捏寧子善的耳垂,伸到一半又突然把手縮了回來,頗為煩躁地撸了把自己的頭發,長長呼出一口氣。
“對不起。”柯栩輕聲說。
寧子善一怔:“什麽?”
“我……想保護你。”柯栩看着寧子善的眼睛,像是很後悔,一字一句道:“可現在卻是我在逼着你從我身邊離開。”
寧子善垂下頭,額頭的劉海滑下擋住了他的眼睛,讓柯栩看不清他的表情。
沉默開始在空氣中蔓延,宛如天上愈加厚重的烏雲,讓人感到難以呼吸。
時間仿佛過了很久,久到柯栩開始懷疑他們會不會就這樣站成兩個雕像的時候,雨終于落下來了,不是從天上,而是從寧子善的眼睛裏,一顆一顆,斷線的珍珠一般滴在有些發黑的地板上,發出一聲碎響,繼而無跡可尋。
柯栩頓時就慌了,他從沒見過寧子善掉眼淚,雖然他想象過,可當他真的看見寧子善哭的時候,整顆心就像被扔進了絞肉機,那一滴滴眼淚就像從心髒裏擠出的血液。
他手足無措地看着寧子善,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總是這樣……”寧子善吸了吸鼻子,整個身體都在微微顫抖,他哽咽道:“你明明都知道……我的感情,覺得惡心的話一開始你就不該招惹我,或者從現在開始就該放我一個人,別再管我的死活……我明明已經下決心了,可你現在又說這種話,你要我怎麽辦?”
寧子善擡頭,發狠般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你到底要我怎麽辦?!”
那是夜莺帶血的控訴,玫瑰的刺穿透他的心髒,又狠狠紮進柯栩心裏。
“噓噓……”柯栩心疼壞了,張開雙臂把寧子善擁進懷裏,把他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肩上,恨不得變成一塊大海綿,把寧子善眼睛裏的眼淚統統吸幹,他輕輕順着寧子善的頭發,柔聲道:“我從來沒覺得你惡心,是我不好……我只是有些事必須要弄清楚,你給我點時間,別哭了好不好?心都快被你哭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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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子善之前的眼淚都白流了,就該哭給柯大豬蹄子看呀~
又到月末了,月末好忙啊,請個假吧,争取十一的時候能萬更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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