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試鏡安排在上午十點半,元遠六點就起床在洗手間折騰了,方知謹倒是氣定神閑,悠悠睡到八點多才醒,倆人面對面坐在餐桌旁,等着吃完飯一起出發。
謝經年從房裏出來倒了杯茶,經過時皺眉看向元遠:“你去試鏡化那麽濃的妝幹什麽?”
“只是底妝厚!直男根本不會看出來!”元遠解釋完有些忐忑,趕緊回屋照鏡子,他把床上的歐拉踹醒,“拉,你看我粉兒厚嗎?”
歐拉眼都睜不開,說:“還行吧……好雪白啊。”
元遠拿出瓶瓶罐罐準備卸妝,嘟囔道:“我黑眼圈很重,不厚點遮不住,昨晚看表演視頻看得太晚了,怎麽辦啊感覺狀态特別不好。”
歐拉骨碌起來:“要不我替你去吧?”
“傻.逼。”元遠卸完起身去洗臉,洗完回來又開始抹,但是沒化妝,“方知謹那個貨,之前裝可憐,現在淡定到天上去了,我這回八成是陪跑。”
方知謹是挺淡定,吃完早飯換衣服,換完就在沙發上玩手機等元遠出發,結果元遠還沒好,霍學川先穿戴整齊從卧室出來了。
“幹嗎去啊?”
“昨天主題曲沒錄完,今天讓早點兒去。”霍學川已經走到了玄關換鞋,出門前還不忘提醒,“試鏡的時候機靈點兒,別撒癔症。”
十分鐘後,方知謹和元遠出了門,倆人在路上沒什麽交流,都盯着自己的劇本看,不過大街上偶爾傳來《苦柚》的旋律,元遠會美一會兒。
到了地方,方知謹面帶微笑做深呼吸,他第一個,有些緊張和無措,但是小啞巴這個角色本身就有這些特點,倒是很符合。
人物沒有臺詞,所以非常考驗肢體動作和面部表情,把握不好就會浮誇或者呆滞,方知謹挺擅長扮有點兒可憐、可憐、楚楚可憐,他覺得自己表現得不錯。
表演完就退到邊上,該元遠了,元遠帶着淡淡的黑眼圈向導演和幾個負責人問好,完了在一聲“開始”中換了副神情。
那個場景是小啞巴被女主家收留,女主父母在客廳讨論要不要收養他,他在卧室守着門偷聽。元遠微微低着頭,随着對方的讨論更換着表情和眼神,這時女主的母親說:“留下也好,咱們一直想要個兒子,但是總也懷不上,不過這孩子雖然看着挺乖的,可惜是個啞巴,啞巴将來能頂什麽用。”
元遠抿着嘴,眼中盛滿了希望與緊張。
“可萬一你之後懷上了呢?家裏養三個孩子負擔太重,再把他送走麽?”女主的父親有些疑慮,想了想商量道,“算了,就先留下吧,以後再送去福利院還是讓他走,總有辦法的。”
元遠緊緊攥着拳頭,潮濕的眼中蘊含着喜悅和期待,抿着的嘴也忍不住露出了點兒笑。
“停,就到這兒。”導演喊完,試鏡結束。方知謹一直在邊上看着,他已經不自覺帶上了疑惑的表情,他倆表演的內容一樣,但他是分階段的可憐和難過,元遠一副充滿期待的樣子就算了,居然還有高興?
他們收拾好就走了,接下來等通知就行,快到門口的時候方知謹忍不住了,問:“小元,女主母親說‘可惜是個啞巴,啞巴将來能頂什麽用’這裏,別人說着自己的缺陷不應該難過嗎?還有後面‘以後再送去福利院還是讓他走’那兒,女主父母擺明有了自己的兒子就不要小啞巴了,為什麽會是高興呢?”
元遠說:“小啞巴可能要被收養了,這意味着他要有個家了,讨論他的缺陷也好,以後再把他扔了也罷,對他來說都不是那麽重要,此時他只知道,他可能終于要有家了。沒有家的小孩兒可憐但不脆弱,常人覺得傷心的事情,他可能經歷過太多已經習慣了。”
方知謹微微愣住:“你的眼睛怎麽濕了?”
“早上眼藥水滴多了,準備表演哭戲來着。”元遠揉揉眼,然後又挂上了笑容,“小方哥我先走啦,和歐拉約好逛街了。”
方知謹回味着對方那番話,他分辨不清對方只是閱讀理解還是入戲太深。招手打車,他報了愛簡的地址,無論怎樣這個角色是勢在必得了,但他可能要遭遇愛情滑鐵盧。
《風筝》的主題曲已經錄完,做後期的事兒就不用管了,霍學川和負責團隊拍了合照,然後拎上包準備去食堂吃個飯。
走到半路碰見抖哥,抖哥拍了他一巴掌,說:“費總找你呢!快去!”
“吃完飯再去不行麽,餓死了。”他抱怨着調了頭,然後去坐電梯,到了二十三層直奔老板辦公室,敲門進去前深吸了口氣。
“費總,您找我?”他走到辦公桌前坐下。
“我讓你坐了?”
霍學川又站起來,準備挨訓。老板把幾張複印紙打的照片扔桌上,照片是元遠、歐拉和邊梅雪在酒吧的那幾張,不過旁邊的歐拉和邊梅雪被裁掉了,只有元遠,老板問:“知道為什麽直接點你唱主題曲麽?你唱得比小謝好?”
霍學川老實回答:“因為抄襲那事兒他耍了公司一遭,得罰他。”
“既然知道,那你還發這個想威脅公司?”
沒有爆給娛樂網站或者發在公共論壇,說明不想連累組合進而連累自己,發給老板就是想表明自己有籌碼,現在是用籌碼做交換來了。老板突然帶上點兒笑,問:“這節骨眼兒肯定是為了那個角色,可你連候選都不是,你湊什麽熱鬧?”
霍學川生無可戀地說:“小方是我發小,就想着幫幫他。”
“可以。”老板手機一直響,看來挺忙。霍學川以為這事兒就這麽混過去了,沒想到對方說:“跟公司動心眼兒都得認罰,這回的角色小方可以上,但是本來給你安排了兩檔節目都要換人,一個換給歐拉,一個換給小邊。”
“好……”
霍學川從辦公室出來,剛拐進走廊就看見了站在盡頭處的方知謹,陽光給方知謹鍍了層金,睫毛在眼下的投影都能看清,可霍學川腦子裏就一個詞兒:敗家玩意兒。
方知謹端着兩杯咖啡走來,說:“費總找你了?”
霍學川說:“你用我手機和賬號發照片的時候就該知道了。”威脅老板以後肯定會受罰,方知謹清楚得很,不然也不會用霍學川的手機發。
他們并肩往外走,霍學川沒接那杯咖啡,揣着兜也不搭理人,等進了電梯才說:“洗完澡就發浪,在床上都扭出花了,就等着使完美人計幹壞事兒,你把你自己當什麽了?”
方知謹臉漲得通紅:“當你寶貝兒!我就是不幹壞事兒也能扭出花!別說你以前沒見識過!”
霍學川繼續罵寶貝兒:“別嘴硬了,你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把你操得連哭帶叫還有勁兒發郵件,那我只會精神更好,但凡你回個頭,就能發現我他媽在看着你。”
電梯馬上就到一樓了,方知謹看向霍學川喊:“當時知道不拆穿我,現在來罵我有個屁用!”
門緩緩打開,霍學川平靜地說:“沒屁用,我也不想說了。”
方知謹突然有些發慌,他看着霍學川走出電梯并越走越遠,只剩他在原地漸漸失魂。移動步子走向門口,隔着大廳的玻璃看見那輛跑車快速駛過,手中的咖啡也冷了,沒人喝了。
回到宿舍發現霍學川沒在,方知謹不能表現出什麽,便一頭紮進了房間,迷迷糊糊睡到晚上,然後被客廳的動靜吵醒,其他人聚在客廳開派對似的,全都興高采烈。
“小方,快來慶祝!”邊梅雪叫了他一聲,“我要參加最近特火的《絕對佳音》了,預計出演三期,本來以為不是年哥就是小川上呢,我今天得買彩票。”
歐拉接道:“我也是!抖哥讓我上《極速奔跑》了,我也買彩票!”
方知謹頭有些昏,他反應過來後祝賀了邊梅雪和歐拉,這時元遠對他說:“小方哥恭喜你,我已經接到導演的通知了,說我不太适合那個角色,我就等着給你貢獻收視率了。”
“謝謝。”他說完去洗臉,也徹底清醒了,他給自己出了口氣,現在出完卻有點兒堵得慌。
霍學川又一夜未歸,謝經年第二天一早被搖醒,方知謹站在床邊問:“年哥,你知道隊長去哪了嗎?”
“回家了吧,你找他有事兒?”謝經年拿手機打給霍學川,得知霍學川在學校上課。方知謹為掩飾尴尬,說:“難怪沒接我電話,剛剛可能在上課。”
謝經年被弄醒也沒了睡意,等方知謹走後就靠着床頭玩手機,元遠經過時推門進來,說:“年哥,早上好!”
“好,心情不錯?”
元遠知道對方的意思,便坐在床邊說:“就是落選了呗,不演就不演,那個角色太慘了,還不符合我快樂小元的戲路呢,而且現在時間多了,抖哥說那兩個廣告我都可以接,算算比拍戲還賺錢。”
謝經年看着元遠有些失落的小眼神兒沒多說什麽,轉移話題道:“賺錢了給我換個新貝斯。”
元遠點頭:“給你換七個,赤橙黃綠青藍紫,一禮拜不重樣!”
戲劇學院裏都是帥哥美女,霍學川出完晨操流了一背的汗,不過等會兒要上形體課,所以他不打算去洗澡了。聲臺行表,他最煩的就是形體課,腿都能給老師壓骨折了。
上課鈴響,幾個人站成一排,熱身時教室門被推開了,方知謹從外面進來,說:“老師,我找霍學川。”形體房內一陣騷動,同學們有的已經開始拍照了,一個男生小聲說:“我`操,他好漂亮。”
霍學川踹了那個男生一腳,然後看向方知謹說:“我要上課,現在沒空。”
方知謹把包放下,跑到霍學川後面站好,說:“那我蹭個課。”
一節課下來相當折磨人,倆人一組彎腰擡腿又劈叉,霍學川差點兒讓方知謹刺激硬了。鈴聲一響終于解放了,大家去另一棟樓上表演課,方知謹跟在霍學川身邊小聲說:“我要演小啞巴了,這段時間都跟着你上課行嗎?”
霍學川沒搭理他,他又說:“你們食堂的飯好吃嗎?我還要刷你的飯卡。”
又窩在霍學川身邊蹭了節表演課,不過直到中午放學霍學川都沒跟他說過話,教室人都走`光了,他也覺得不能再裝傻了,說:“你還生氣啊?我知道錯了,我不該栽贓給你,害你丢了倆節目。”
霍學川冷冷地說:“你終于出了口氣,心裏爽死了吧。”
方知謹怔住,不知道怎麽回答,他确實是故意的,故意用霍學川的手機發,也料到霍學川會受懲罰。
“當初你和我都是隊長候選,結果選了我沒選你,那口氣從出道憋到現在,快把你憋瘋了吧?”
方知謹的心思被戳穿,他幹脆承認:“沒錯,要不是你爺爺對費總家裏有恩,你未必能贏,我就是不服氣怎麽了!”他那一雙充滿憤怒和不平的眼睛瞪着霍學川,仿佛用了十足的氣勢,但聲音卻弱了,“可是現在你生我氣,我又後悔了。”
霍學川恨不得用書砸方知謹的頭,他起身往外走,邊走邊罵:“你這個傻.逼,你究竟知不知道我為什麽生氣?!”
方知謹也急了,追過去從側面抱住霍學川:“我知道,不就是因為算計你嗎?你現在也罵了,可以消氣了吧……”
“你知道個屁。”霍學川聲音徹底冷了。
他倆從小到大不知道打過多少次架,互相栽贓陷害較得勁也多了,笑一下就知道對方憋着什麽壞水兒,撒個愣就能看出對方在想什麽美事兒。
霍學川根本不在乎方知謹是不是借刀殺人,就算方知謹直接當着他的面兒做,他也未必會說什麽。他生氣的是方知謹故意求歡,有目的地用放`蕩姿态伺候他,然後再心安理得地幹壞事兒。
像是做了場交易,為了屁大點事兒作賤自己。
方知謹終于想明白了,他邁了一步轉移到正面,然後緊緊抱着霍學川:“再沒有下次了,保證以後完全是毫無目的地發浪,不利用自己優秀的外貌條件獲取利益。”
霍學川一巴掌打在他屁股上,問:“你還要臉嗎?”
方知謹知道這是消氣了,于是得了便宜還賣乖,說:“你當時醒着不拆穿我,現在又罵我,你也算計好了吧。”
霍學川卻無意玩笑:“心寒所以罵你,不拆穿是因為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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