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就是盜竊
周丹昏倒在了門口,老太太出殡都沒醒過來,喪事是周欣蘭隐忍着和兩個哥哥操辦的。
周芥一直跪在旁邊,不知道該做什麽,就一直跪着。
老太太生前一直說,“要是我死了啊,一定不要大辦什麽,直接丢到火葬場,一把燒成灰,省事,要麽直接丢到河裏,直接喂魚。我啊,我一點都不講究,人都沒了,要那麽熱鬧幹什麽!”
這話是反的,周芥知道奶奶是個特別怕麻煩到別人的人,尤其是在自己一身病需要照看的時候,她總說要是死啊,最好是高血壓或者是心髒病,一發病人就沒了,輕松痛快,也不麻煩。
他記起那天奶奶看着金魚說的話。
可是金魚開心嗎?快活嗎?
奶奶是土葬的,大姑早早的搞好了關系,在一處環境優美的山村溝裏留了好三個位置,這種地方,就是過了三十年,怕也不會開發起來。
爺爺在左邊,如今奶奶進到了右邊,旁邊還有一個位子。
周芥昏昏沉沉的,別人看了,只當是他和奶奶親,都說他孝敬也沒讓他做什麽。
沒事做,周芥就在一邊發呆,站着發呆,要跪了,跪着發呆,看着黃土蓋上了棺蓋,水泥封上了黃土,塵歸塵土歸土。
爸爸和叔叔準備離開了,周芥搖了搖頭,說了這幾天裏的一句話,“我再陪陪奶奶。”
大姑的事情還要善後,叔叔的行程他不知道,自己爸爸這裏估計還有一個大工程,是沒什麽時間可以浪費的,也就沒管周芥了。
周芥的媽媽倒是和周芥說了不少的話,不過周芥沒聽清,就記住媽媽要去趕飛機了。
這樣單薄寡情的家裏,只有奶奶給他以深情厚愛,可是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回報一絲一毫,老人就不在了。這怕是最悲涼的了。
周芥倚着爺爺的幕牆看着奶奶的照片,幾天沒睡竟這樣昏睡了過去。
還做了一個夢,奶奶坐在那裏看彩票,周芥疑惑的看了看周圍,居然在太陽島裏,周芥心一慌,趕緊呼喊着,奶奶卻依舊安靜祥和,認真的看着。周芥想跑過去,卻怎麽也夠不着,然後就看見奶奶猛地坐了起來,老花眼睛也沒摘,四處張望着,嘴裏喊着誰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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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芥竭盡全力,才湊近了一點點,就聽見奶奶焦急的在那裏喊着,“小笙,小笙,小笙!”周芥愣在原地,看着奶奶在人群裏找着。
周芥突然一怔醒了過來,風吹過有些發冷,帶着濕氣,是要下雨的樣子。周芥看着暫新的墓碑,還有即将凝固的水泥。
站了起來,走着坑坑窪窪的路,下了山。
顧川回到家,坐在沙發上一動沒動,突然明白張肅绡不讓他摻和進來的目的了。他坐着直到深夜,外面才響起了汽車聲,然後門被打開。張肅绡渾身狼狽的走了進來。
顧川突然站了起來,看着張肅绡,沒有說話。
張肅绡走了過去,突然抱着顧川,單手穿過他的肩膀,摟着,頭靠在他的耳邊,兩人依靠得很近,以一種從來沒有過的親密姿态抱着。
張肅绡覺察到心裏的不忿終于是平息了,好半晌才說道,“那混小子被我堵在了路上,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捉住他。”
顧川不适的動了動,推開了張肅绡,瞥見他衣服上的血跡,問道“受傷了?”
張肅绡撩起衣袖,“沒事,是擦傷,子彈貼着皮膚過去的,還好我躲得快。”
顧川抓過來他的手臂看了看,就是打了個普通的白色綁帶,“沒事就好。”
張肅绡坐在顧川原先坐着的沙發上,無奈地對着顧川說道,“老太太搶救無效走了,季衍笙傷到了脊柱,還沒醒。”
顧川不知道該怎麽說,最後說了聲,“你做了你該做的。我到時候陪你去送送那個老太太,她會理解你的。”
張肅绡盯着情緒顯然也不怎麽好的顧川,好半晌才說道,“顧川,我路上一直在想,要是我沒有和你在樓上,而是跟着去接老太太,情況會不會不一樣?也許我在了能改變什麽,至少我還可以擋槍子,但是問題是,我不在。所以我什麽都做不了。”
張肅绡埋着頭,一如他的情緒,低垂着。
顧川看在眼裏,從下午看見張肅绡紅了眼睛,就知道他在後悔自責,有些心酸,但還是說道,“抱歉,是我影響了你。”
張肅绡看着站在眼前的顧川,這樣的顧川總有一股子魔力,讓他無計可施無可奈何,張肅绡站起身來,一手搭上了顧川的肩膀,摸着他的後頸,摩挲着他細嫩的皮膚,“所以你要和我一起去送老太太,你說的對,至少要向她老人家道個歉。季衍笙還躺在醫院,人事無知的,雖然我們沒得到責難,但是問題确實出在了我身上,至少要去請個罪。”
張肅绡停頓了會,盯着顧川接着說到,“你更要記住的,你是我最放心不下的,這個和你的身份,你的能力無關。我想,就算知道事情的結果,再來一次,我也會丢下老人去找你,所以你要好好保護你自己,我才不會因私而耽誤工作。”
顧川一陣驚詫,有什麽事情悄無聲息的攤開了,他不知道張肅绡這話是有意還是無意,甚至不認為自己察覺到的。
兩相沉默,張肅绡看着顧川說道,“我手不方便,你幫我放熱水,我要洗澡,和那個混蛋在土裏滾了好幾圈。”
顧川點了點頭,進了浴室。
張肅绡拿了衣服,走進去,水已經放了大半。顧川正一只手試着溫度,頭傾着,頭發遮掩着臉,看不到表情。
顧川放好水就站了起來,看着張肅绡問道“你自己能行。”
張肅绡點了點頭,“能行,很晚了去睡吧。”
顧川點了點頭,要關門之跡,顧川聽見張肅绡喊了他一聲,“顧川!”
顧川疑惑的回過頭,“怎麽?”
張肅绡露出了幾天來的第一個笑,“你知道我為什麽不把手串給老頭子嗎?”
顧川擡起頭,“怎麽?”
張肅绡笑了,“因為那是你送我的東西。”那笑容很複雜,有甜蜜,有疲憊,有責備,還有深情。
張肅绡挺忙的,結案的事情挺多,等空出時間來,已經是老太太準備出殡的前一天了。附近停了挺多的車,原本比較寬松的街道也緊巴巴的,張肅绡和顧川把車停在挺遠的地方,然後走着進了小區。
金安辦喪事的習俗都是那樣,老遠能聞見煙味和香油味道,現在不允許燃放鞭炮了,不然還有會一股濃烈的硝石味,樓下的小道裏站了不少人,喪樂也清晰入耳。
張肅绡直了直身子,走了進去。
老太太的遺像纏着黑色的布結放在那裏,伴孝的子孫站在旁邊,周丹不在,張肅绡也去看過周丹的情況,說不上好。
老太太一臉的慈善,雖然素未謀面,但是卻不陌生,張肅绡歉意的鞠了個躬,然後在衆人都意外的關注裏,恭敬的跪下,磕頭。
顧川在一邊看着,有聽見小聲議論的,“這個就是辦阿丹案子的警察,事情發展成這樣也是沒辦法的,這人挺好的!”
顧川看了一眼,然後在一邊等着。
出來的時候那股子頹喪的氣味還是久久沒能消散。顧川拍了拍張肅绡的肩膀,見他坐在駕駛座沒反應,出聲問道“不舒服?”
張肅绡搖了搖頭,“沒有,走吧!”只是開出很遠還能聽見不怎麽入耳的喪樂,睡前還能聞見冥紙燃燒後的衰味。
第二天出殡的時候,張肅绡正趕上棺材從小區門口擡上了車,一路的黃色冥幣揮灑着,掃地的阿姨也沒有在怨怼什麽,彎着腰在後面清掃着。
等看不見一亮出喪車了,張肅绡也就離開了。
到醫院的時候,正要上樓就撞見要下樓的葉威,張肅绡和他打了聲招呼,“葉局。”
葉威點了點頭,出聲問道“案子都處理好了?”
張肅绡回答說,“處理好了,我來看看季衍笙的情況。”
葉威說道,“還沒有渡過危險期,他爸媽在上面,你過去吧!”案子的進展張肅绡都在第一時間和上面協調了,何況這個時候再多的遷怒也換不回病人的安康。
張肅绡過去的時候,醫生正詳細的和家屬講解着病情,張肅绡站在一邊順着聽了不少。
情況很不好。
張肅绡有些默然,能看見病房裏躺着的人,當時葉局的妹妹找上來的時候,張肅绡只能是無奈的拿出現場幾人的供述,不過被質問的時候,即便幾人都有話反駁卻也沒有多說什麽,最無奈的就是把無關的人牽扯進來。
張肅绡和季衍笙的父母在結案時見過幾次,他朝他們點了點頭,再一次說道“很抱歉,警方沒能保護好季衍笙的安全。”
季衍笙的媽媽搖了搖頭,“事情已經是這樣了,你也不必太自責。”
張肅绡沒說話。
季衍笙的媽媽,又問了一句,“案子處理得怎麽樣了?”
張肅绡說道,“警方已經把相關的證據都上交了檢察院,提起了公訴,法院應該會盡快受理。”
季衍笙的爸爸,點了點頭。
季衍笙的媽媽又問道,“那周芥家裏怎麽樣了?”
張肅绡挺意外她會問起這件事情,不過還是照實說道,“老太太今天出殡了,周芥的姑姑還在醫院。”想起昨天見到周芥的情形,又說了一句,“周芥的精神狀況不是很好。”
她聽完後點了點頭,看了看病房裏的還昏迷未醒的季衍笙,有些出神。
醫院的味道實在是不怎麽好聞,張肅绡寧願待在餘柳的解剖室裏,不過他在也沒多大用處,所以沒待多久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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