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就是盜竊

季衍笙醫院的地址，周芥是從張肅绡那裏打聽到的，沒有遲疑的就趕到了病房外。一個人的重症監護室，季衍笙此刻才像是一個富家子弟。窗簾拉着看不見人，只能隐約的看到玲琅滿目的醫療器械，還有來往的護士，床上的人被遮得嚴嚴實實。

周芥不知道該做什麽，站在窗外。一直到天色近黑，來了幾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悲痛着。

周芥被看見了才回過神想躲開。

季衍笙的媽媽看着一身絕望的男孩，問道，“你是？”

周芥看着眼前的人，季衍笙和她很像，一眼便知道是誰，就更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

跟在後邊的男人，想到什麽開口問道，“你是小笙擋槍保護的那個男孩？”

周芥點了點頭。

氛圍有些沉重，幾個人沒說什麽，陸陸續續換了衣服，沒再和周芥說話。

這時候周芥才是最痛苦的，送奶奶的那幾天，是茫然的，失神的，但是，現在是有感覺的，窒息的。

只能進去幾個人，進不去的在外面等着。周芥也在一邊等着，但是他不知道該等什麽。

一會兒季衍笙的媽媽掩面走了出來，坐在走道的椅子上，周芥走了過去，輕輕的說了聲，“對不起。”周芥竭力的想把聲音放輕放柔。

季衍笙的媽媽卻哭得更加厲害，半晌才回過氣來。

她打量着周芥，半晌才說道，“我記得你，季衍笙的高中同學，每次去開家長會的時候，你都會站在講臺上演講發言。”

周芥有些意外，不過沒有說話靜靜的聽着。

“小笙被子彈打中了脊柱，傷到了神經，剛度過了危險期，但是很可能就此成了植物人，永遠不會醒過來。”

周芥愣在原地，眼淚無聲的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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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衍笙看着周芥，從包裏拿出紙擦了擦自己臉上，又拿出幾張紙擦了擦周芥的眼淚，“我不能這樣自私的把事情怪罪你，都推到你的身上，你也剛經歷了親人離去，這是你不願意看到的，小笙做的也是他自願做的，你去看看他吧。好孩子，阿姨不怪你。”

周芥仿佛抓到了一根浮木，他抓着季衍笙媽媽的衣袖，哭了起來，那是從來沒有過的悲傷痛苦。

方媛清看着眼前這個孩子，很無奈，把他抱進懷裏，摸着他的頭，讓他磕在自己的肩上。怎麽辦呢？她知道如果他再去苛責這個孩子，那他就真的沒有路可以走了，他那一身的絕望，沒有一點鮮活的氣息，就是隔着十道牆也能聞見。她想，小笙也會希望他這麽做。

憋着的周芥終于找到了釋放。

方媛清沒有推開他，緊緊抱着他，給他安慰。見他緩了過來，溫柔着說道，“沒關系，發洩了就好了，擦幹眼淚，你去看看小笙吧，他一定想看到你平平安安的。”

周芥點了點頭。換了衣服，走了進去。

在走廊的葉倩惟看着方媛清說道，“抱歉，大姐，小笙找到我的時候，我只當他要我幫忙，沒想到他自己也摻和進去了。”

方媛清搖了搖頭，看着正在換衣服的周芥，“會好起來的。”

周芥站在門口只看見滿滿的管子，走近好幾步才看見人，不是蒼白的，是發紅的。像是睡着了一樣。周芥想摸摸他卻無從下手，最後只能抓住他的一根手指。很幹燥也很熱。周芥看着他的臉，小心的碰觸了一下他的額頭，很燙，他驚呼道，“醫生，醫生，他在發燒。”

醫生聽見呼喊趕了過來，量了體溫檢查了一遍，說道，“他的傷口還沒有愈合，有炎症，發燒是正常的。”

周芥才放下心來。緊抓着他的手指，別的也不知道該做什麽。想起來，就慢慢說道，“奶奶還是走了，可是很感謝你為我們做的，我在山上陪奶奶的時候，做了個夢，奶奶一直在找你，想來是放心不下你，我奶奶是很好的人，誰對他好，她就會加倍的對別人，奶奶會保佑你的，你還年輕，不能總是病房裏待着，你要趕緊好起來。”

“張肅绡有把那個兇手抓捕歸案，他和他朋友來拜祭了奶奶，他是個好警察，他給奶奶磕了三個響頭，很重，我相信奶奶不會怪他的，那樣的情況，是誰都沒有想到的。奶奶經常說事情總有他自己的定律，可能就是這樣吧！他能把兇手捉回來，這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周芥嘆了口氣，看着病床上毫無反應的男人，想到了什麽，接着說到。

“剛才你媽媽抱了我，好溫暖，那感覺我應該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她說他不怪我，我真的挺動容的，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我後面幫我和奶奶擋了那一槍，其實你不必的，你這樣的情況你家人該多難受，所以你一定要好起來。”

“我大姑受不住奶奶走了的打擊昏倒了，一直在醫院躺着，神志不清醒，但是我還不知道怎麽去面對她，其實我一直不喜歡她，覺得她太專制了，而且太重利了，現在我奶奶走了，我才發現她除了生意錢，還是有在意的，不過，我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去面對她。”

周芥嘟嘟嚷嚷說了很多。他覺得季衍笙一定能聽見，一個人木木的躺在這裏，只能聽着機器聲音，藥水聲音，要是沒個人和他說說話，那就太無聊了。

周芥退了出來，關上門，他們都還在外面沒有離開，周芥拘謹的走到方媛清的面前，輕聲地說道“阿姨，我想在這裏陪着季衍笙，可以嗎？”

方媛清有些意外，但還是說道，“重症監護室是不需要留陪人的，你回去休息吧，你什麽時候想來看季衍笙都是可以的。”

周芥搖了搖頭，“阿姨，我想在這裏陪着他，他一個人太孤單了。”

葉倩惟看着這個孩子，說道，“大姐，她想留下來就讓他留下來吧，在隔壁開一間病房給他就好了。”

周芥擺了擺手，“沒關系，沒關系，不用那麽麻煩，我就在外面坐着就好了，我在外面他能感覺到的。”周芥篤定的說。

方媛清點了點頭，還是安排了一間病房給他，叮囑道要去休息，才離開。

周芥坐在走道的椅子上，這裏來往的人很少，只有值班的醫生護士，晚間換班的護士見他一個人，分享了一點水果給他，周芥笑着拒絕了，沒什麽想吃東西的欲望。

這時候，能聽見屋裏很多聲音就足夠安慰的了。

一連幾天季衍笙的親人都很熟悉周芥了，來的時候也都給他帶一些東西，周芥覺得很溫暖，看着呼吸均勻季衍笙說道，“你的家庭真的挺幸福的，家人也很溫暖，所以比起我來，你真是好太多了，不能這樣讓他們失望和失落啊！奶奶走了，我連父母都覺得像是陌生人了，真是無奈的一件事！”

仿佛是季衍笙給的回應一般，周芥沒看見，心電圖上的血壓升高了一些。

周芥捏捏他的手指。

“大姑醒了，我去看了一次，不過她身體很虛弱，一下子老了很多，她是和我奶奶最像的人，我和她說，她的錢都要回來了，還是放銀行了，那些貴重的東西也放進了銀行保險櫃，酒店小姑在幫她照料，不過我大姑那樣子，可能休息幾天就能出院了吧！她一向很厲害感覺永遠也打不倒。”

“今天是第十五天了，前幾天張隊長說，讓我好好和你說話。他說話的時候表情很奇怪，語氣也奇怪，我聽明白了，可是他怎麽會知道的？你告訴他的嗎？”

周芥看着毫無反應的人，說的話也沒有避及什麽，“你媽媽前幾天還挺好奇你嘴巴上是怎麽回事，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挺尴尬的，就說了可能是上火，她點了點頭也沒再問了。我也沒想到我牙齒還挺鋒利的，這麽多天還沒完全變好。對了，我給你擦身體的時候看見了黃偉揍你的那一拳，還有黑青色印子，挺痛的吧？不過痛一下也好，你這也是挺沒腦子的。給你按摩的時候，我應該再用點力吧！”

“雖然沒給你量，但是你瘦了好多，我今天有把雞肉打碎了放進湯裏，雖然你媽媽告訴我你不喜歡吃雞肉，但是這個時候不能挑食。”

“我現在在剝核桃，晚上的時候打碎了，明天放粥裏給你吃，挺麻煩的，但是這個補腦，你現在哪裏都缺營養。”

說着周芥擡頭看了一眼，卻懵在原地，只見季衍笙的眉毛跳動着，眼睛也在動，雖然沒睜開眼睛，但是周芥明白了他想強烈睜開眼睛的欲望。

“季衍笙！季衍笙你是不是想睜開眼睛？你是不是恢複知覺了？”周芥緊握着他的手，有些焦急的詢問着，不過季衍笙除了面部的反應，別的都沒有。

周芥喊來醫生，然後興奮的拿出手機給方媛清打了電話，興奮的有點語無倫次，“阿，阿姨，小笙他，他眼睛睜開了，不是不是，他眉毛會動了，他想睜開眼睛了。”

不出一會兒來了一群人，方媛清看見了季衍笙一直有反應的臉，抱住身邊的周芥，有激動有感動更有感謝。“有反應就好！”

周芥默默地享受着這不一樣的溫暖，季衍笙媽媽的懷抱能給他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