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紀音
“你走路都不長眼睛的嗎!?”
滾燙的茶水澆到價值不菲的名牌褲上,紀音原本正出神盯着手機的眼睛驀然一滞,秀氣的眉頭緊緊擰起,狠狠瞪向禍害自己的始作俑者。
“對不起……對不起……”
意識到自己犯錯的小助理畏畏縮縮的,不停地鞠躬道歉,“今天外面太熱了,我進來的時候有點中暑,剛才腦子突然暈了一下,對不起……這褲子我賠……”
“你賠得起嗎?”紀音看着自己近乎報廢的褲子,“啧啧”了兩聲,“天這麽熱還喝這麽燙的茶,有病嗎這是……”
“這是鐘哥要的……”小助理被罵得臉薄,弱弱地應了句。
他口中的鐘哥就是劇組裏扮演男一號的鐘靖聲,外形極佳,是一個在業界的風評很好的男演員,出道以來幾乎零緋聞,聽說家世不錯,說話談吐涵養好,對着小菜鳥也沒有明星架子,片場裏的工作人員都很喜歡他。
紀音對鐘靖聲這類好好先生倒是不怎麽感冒,中央空調似的,對誰誰好,鬼知道是不是裝的。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
坐在鄰座休息的一個女人取下自己的睡罩,露出過分妖嬈的一張臉,她叫妙曼,在圈子裏有名的脾氣兇,聽說是武打班出身,這次還兼任劇組裏的武指,紀音一看到她不耐煩的表情,立刻就憋着氣不敢說話了。
大概兩個月前,這個女人可是鬧了一起大新聞,為了幫自己的好姐妹出頭,這女人硬是把好姐妹的渣男丈夫從街頭砍到街尾,被警察局拘留了好幾天,這種猛女他可不敢惹。
“哼,欺軟怕硬的慫包。”
妙曼一臉不屑地又躺回了椅子裏,跟自己旁邊的助理吐槽,“毛都沒長全的小孩子,都不知道成年了沒有,天天就知道耍大牌,鐘哥為人多好,人家那小助理都低三下四的道歉了,還揪着不放,我一吓他就老實了。”
“是是是,曼姐您厲害。”助理讨好地給她捏肩,“不過這孩子的資源真好,不提咱這部戲,就劉導最近要上映那電影,他都能有機會露一回臉,不知道讓多少人羨慕得眼睛都紅了。”
“這種事情羨慕不來的,他命好,傍上個好金主,次次都是帶資進組,規矩還特多,吻戲不拍,打戲找替身,下水的戲份全掐了。”妙曼翻了個白眼,“不過沒實力就是沒實力,就他那破演技,我看着都尴尬,上回他和鐘哥那場戲你還記得不,那氣場,完全被壓得死死的,完了回頭戲演完了他還瞪鐘哥呢,說鐘哥欺負他,壓得他氣都喘不過來,眼眶都紅了,鐘哥也是脾氣好,淨哄着小孩了,戲裏戲外都當一個好哥哥,哎喲,說曹操曹操到,鐘哥你快過來,剛才你這小助理被人欺負呢!”
“怎麽回事?”
鐘靖聲剛剛拍完一場戲,碰巧是他最不擅長的感情戲,導演要求高,一定要拍出那種細膩柔情的感覺,一連NG了好幾條,拍到最後,他面對着同樣無奈的女主角都忍不住覺得羞恥了,白皙的面孔隐隐透出潮紅。
感情戲實在是他的弱項,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不開竅,幸好他的戲路廣,不會只限于溫馨甜蜜的愛情故事,就連他在微博上的粉絲,都哭着求導演不要再讓他和女演員演對手戲。
“鐘哥,對不起——”助理小陳苦着一張臉道歉,“我剛才給你端茶的時候,不小心中暑暈了一下,把茶水潑到紀哥褲子上了。”
鐘靖聲不由皺了皺眉,端起桌上的茶壺,還是燙的。
“燙着沒有?人呢?”
這燙傷可不是開玩笑的,尤其是紀音看着就跟小弟弟似的,也不知道成年了沒有,他還真怕出什麽事。
“放心,沒事,自己還站得起來,現在正進去換褲子呢。”妙曼懶洋洋地看着時尚雜志,“鐘哥你就放心吧,那小孩脾氣跟爆竹似的,要是真出事了還不得嚷嚷得整個劇組都知道啊,他剛才就是随便罵兩句,你們小陳也道過歉了,我看這事就這麽算了吧。”
鐘靖聲還是擔心,坐立不安地等了大半天,才看到紀音從更衣室裏走出來。
紀音的雙腿長得又白又瘦,就這麽穿着短褲筆直的露出來,膝蓋一帶有點紅紅的,他一手捂着冰毛巾,一瘸一拐地蹦回自己座位上。
鐘靖聲擔憂地過去扶住他,“小紀,你還好吧?”
比起小助理,紀音更讨厭鐘靖聲,他在戲裏跟鐘靖聲演的是兄弟,還是反目成仇的那種,原本一開始的幾場戲非常和諧,和諧到他幾乎以為鐘靖聲是個好哥哥了。
沒想到,上次的那場戲鐘靖聲直接歇斯底裏地發飙了,雖然知道是在演戲,他還是被對方淩厲的氣場壓得喘不過氣來。
鐘靖聲在戲外是個待人溫和的好好先生,戲裏卻是一個得知弟弟叛變就會朝他大吼大叫的莽夫,還……欺負他,紀音以前從來沒跟這個級別的演員對過戲,一時間被對方的氣勢震懾得渾身顫抖,在被鐘靖聲壓在底下掐住脖子的時候,很丢臉地哭了。
實在是太可怕了,就像獅子一樣,他發誓等電影一上映,一定要把鐘靖聲的表情包做出來,在各個論壇散播。
“你覺得我看上去像是還好的樣子嗎?”紀音敷着冰毛巾坐下,覺得皮膚表層還是火辣辣的疼,忍不住又瞪了鐘靖聲旁邊的助理小陳一眼。
紀音長得唇紅齒白的,渾身的肌膚白得透亮,五官精致,就算沒演技,也是個合格的花瓶,鐘靖聲原本不大喜歡這類太漂亮的長相,他比較欣賞有氣質的,不過他第一次見到紀音就覺得特別順眼,後來還是導演的一句話點醒了他,“小鐘啊,這孩子跟你長得有點像。”
他再這麽仔細一瞧,确實有點像,難怪當初導演選中紀音來演自己的弟弟。
不過紀音好像一點都不喜歡自己這個“哥哥”,自從上次飚戲的時候被自己弄哭,他就一直想找個機會道歉,可紀音的家教好像很嚴,每次工作到天還沒黑的時候就被一輛車接回去了,他連請這個小弟弟吃頓飯的機會都沒有。
今天恐怕也沒機會了……
鐘靖聲想了想,從自己随手帶來的東西裏取出一袋曲奇餅,“要吃嗎?”
紀音毫不客氣地接過去,自己撕開,濃郁的香氣撲鼻而來。
“對不起。”鐘靖聲蹲下去跟他道歉,“小陳他第一天工作,很多事情還不熟悉,再加上今天身體不太舒服,你能原諒他嗎?”
前輩都這麽低聲下氣地替助理道歉了,紀音也不好意思擺臉色了,鐘靖聲見他态度稍微緩和,試探地把手伸到冰毛巾那邊想揭開,“讓我看看你的傷。”
紀音“唔”的咬住下唇,“不準碰那裏!”
“好,不碰。”鐘靖聲小心翼翼地避開被燙傷的部位,口氣像是在哄自己的弟弟,“光是冰敷可能還不行,我有帶藥用噴霧,你試試吧?”
“嗯。”
紀音伸直了腿讓他試,清涼的噴霧具有鎮靜的效果,紀音覺得稍微舒服了一點,對鐘靖聲的怨氣也少了一點,別扭道:“謝謝你啊。”
傍晚劇組收工的時候紀音覺得腿上的燙傷好了許多,風一樣的跑向外面。
已經有一輛車在等着他了。
今天是他的十八歲生日。
今晚他就要徹底變成一個大人了。
他打開車門,許沐融已經坐在後座等他了。
許沐融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的金主。
和外界猜測的一樣,他是因為許沐融的支持才能得到那麽多令人眼紅的資源。
圈子裏這種事情早就屢見不鮮了,不過讓他感到幸運的是,許沐融和外界刻板印象中那種肥頭大耳,脖子上還挂着金鏈的暴發戶金主不一樣,許沐融外形優雅,身材也相當有男人味,平時除了擁抱之外再也沒對他做過任何出格的事情。
他十五歲就跟了許沐融,可直到現在還是連接吻都不會。
可是今天就不一樣了,他長大成人了,許沐融一早就預訂好了市裏最奢華的酒店最好的房間,暗示十分明顯。
其實他一點都沒準備好,總覺得自己跟昨天還是一個樣,為什麽突然就多了一歲呢?
餐桌上擺的都是他最喜歡吃的,紀音咽了咽口水,“許哥,我可以吃得慢一點嗎?”
許沐融被他逗笑了,“當然可以。”
紀音吃得很慢很慢,每一口都好像是生命中吃的最後一口食物一樣。
許沐融看着看着,眼神也不由得恍惚了一點,伸出手去摸摸紀音的臉。
紀音吓了一跳,以為他要在包間裏開始做了,怯怯地看他,許沐融安撫地摸摸他的腦袋,“乖,繼續吃吧。”
可惜食物總有吃完的一刻,紀音被領着上樓,房間裏被布置得很浪漫,到處都是絢爛綻放的玫瑰花,許沐融親親他的額頭,“生日快樂,我的小紀音。”
紀音頓時覺得自己的某處也要像滿屋的玫瑰花一樣綻放了,于是很丢臉地慫了,“我我我……我剛拍完戲,剛吃完東西,我要先洗澡,刷牙漱口……”
許沐融一臉寵溺地笑,“去吧。”
紀音在浴室裏拿着浴球,這浴室還特別有情趣的選了個半透明的,他隔着玻璃就看到許沐融拿着酒杯,一杯一杯地灌自己。
怎麽覺得……好像是在壯膽?
不過許沐融那麽成熟的男人,肯定很有經驗,應該不會怎麽傷到自己吧……
紀音咬了咬牙,裹着浴巾走了出去,許沐融擡眼一瞧,拍拍身邊的位置,“過來。”
“許哥……”紀音學着以前片子裏看到的那樣,主動坐進許沐融懷裏,摟住他的脖子,閉上眼睛,“教我怎麽接吻吧。”
“嗯,乖。”許沐融好像有點醉了,用手捧住他的臉,把舌尖探了進去。
一絲酒味跟着透了進來,許沐融以前壓根就不讓他碰酒,現在他聞到酒味忍不住嗆了一下,“咳咳……”
“再來。”
懷裏的美少年在燭光下看上去秀色可餐的,許沐融捏住了他的下巴,再次品嘗起柔糯的唇。
紀音正處于最容易被撩撥的年紀,坐在許沐融懷抱裏,肩頭微顫,羞恥地漲紅了臉,“想要……”
許沐融先前怕他不适應,已經忍耐了許久,一聽這話,立刻打橫抱起人抱到大床上。
枕頭上似乎也飄蕩着玫瑰花的氣息,紀音的手不安地在被子上絞了絞,“溫柔一點……”
許沐融已經被酒精的後勁弄得意識不清了,低頭咬他的脖子,“靖聲,我愛你,我愛你……”
WTF?!
紀音立刻瞪大了眼睛,心裏頭仿佛有一萬只草泥馬咆哮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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