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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妗本來不想笑,或者說,想忍住不笑的,但這情形實在是太逗了,她忍了忍,還是沒忍住轉頭悶笑了一聲。
當然,笑完之後她也沒忘了做出難為情的模樣,畢竟越瑢現在用的是她的身體,小家夥啃的也是她的胸。
“咳,這孩子想來是餓了,栖露抱他去尋奶娘吧。”她說完,努力繃着臉皮忍着笑看向越瑢,“一會兒等他吃飽了,世子再抱他吧。”
越瑢:“……好。”
他聲音木然,似乎還沉浸在剛才那種詭異的感覺中沒有回過神來,蘇妗沒忍住,又發出了一聲小小的“噗嗤”。
越瑢這才回過神來。
蘇妗見他朝自己看來,心裏有點兒發虛,忙挺直脊背道:“妾身,咳,不是在笑您……”
見自己臉上那些不屬于他的明亮笑意一下變成了拘謹,本來尴尬之餘也有點想笑的越瑢頓了頓,什麽笑意都沒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種說不上來的無奈。
他在別人面前高冷,可對她一向溫和,從沒說過半句重話。平時做事,也總是盡量體貼,希望多少能彌補常年獨守空房給她帶來的委屈。可不管他怎麽做,她對他都總是一副小心謹慎,敬畏有加的樣子,好像他并不是她的夫君,而是能決定她仕途命運的上級。
越瑢挺不喜歡這種感覺的,雖然是因為賜婚才娶的她,但既然已經成親,他就會對她負責,跟她好好過日子。可惜她的性格實在太過端莊古板,叫他只能敬重憐惜,卻生不出更多的親近喜歡來。
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想開個玩笑活躍一下氣氛吧,又怕她接受不了,日後見了他會更加拘謹,便只好一邊将懷裏的胖兒子遞給栖露,一邊正色道:“就算是在笑我也沒關系,我是你的夫君,你在我面前不必這般恭敬客氣。”
蘇妗一愣,笑着應好,其實卻壓根沒把這話放在心上——這年頭流行賢妻良母,溫婉淑女,她要真敢在他面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怕是會吓得他掉頭就跑。
不過他既然不喜歡她對他太生疏,那她也不該過于端着才是。蘇妗這麽想着,就不着痕跡地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狀态,比往常親近些地看向他說:“是,妾身知道了。”
又見胖兒子正哇哇大叫地揪着他的衣裳往他懷裏鑽,一副打死不要離開“娘親”的樣子,她好笑又無奈,一時也顧不得形象了,忙上前抱過他,拖着他的屁股将他往上舉了幾下,“好了好,福生乖,先下去吃飯飯,一會兒吃飽了爹娘再陪你玩,好不好?”
福生最喜歡舉高高的游戲了,越瑢到底是男子,身體上的力氣比蘇妗大,小家夥叫蘇妗用越瑢的胳膊舉了幾下,頓時忘了方才的不高興,揮着小胖手開心地大叫起來。
蘇妗又逗了他幾下,小家夥才終于不鬧了。
“去吧。”将他交給栖露,蘇妗這才重新做出淑女樣兒,對越瑢溫柔一笑說,“叫世子看笑話了,只是這孩子玩心重,若不這樣,一時半會兒怕是哄不好……”
越瑢被自己并着雙腿低着眉眼,柔弱又順從的樣子辣了一下眼睛,忙道:“這有什麽,孩子麽,哪有不貪玩的。”
忍了忍,還是沒忍住,他輕咳一聲,提醒她,“夫人不必坐得這麽端莊,為夫的坐姿向來随意,你大可放松一些。”
見他神色無異,顯然沒覺得哪裏不對,蘇妗暗松了口氣,重新放松下來:“是,妾身記住了。”
她說完,指指他濕了一小片的胸口,不好意思地說,“夫君的衣裳濕了,妾身先伺候您更衣吧。”
越瑢低頭一看,耳朵熱了起來——幸好有奶娘在,不用他親自上場給這小崽子喂奶,不然他這一世英名,怕是要渣渣都不剩了。
青年又是羞恥又是後怕,面上卻是鎮定應道:“好。”
蘇妗不知道他在想什麽,見他從容起身,神色淡然,好像完全沒把方才的窘迫放在心上,不由暗自佩服:不虧是修仙之人!就是沉穩!大氣!
***
兩人進了裏屋,蘇妗貼心地為越瑢挑了一套月牙白的繡花齊胸襦裙——衆所周知,鎮北王世子不愛濃墨,只愛淡彩,衣裳飾物向來只用玉白素淨之色,就連畫的畫,也是一向是色彩清冷,充滿了缥缈的仙氣。
不想越瑢卻搖了一下頭,指着一旁一套明豔亮麗的青藍色繡孔雀羽的束腰襦裙說:“換這套吧。”
“這套?”蘇妗有點意外,“這顏色會不會太亮了些……”
亮才好看好嗎!想起自己櫃子裏那堆看着就晦氣的素色衣袍,越瑢心中滿是嫌棄,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只溫笑着說:“你是女子,又是我鎮北王府的世子夫人,不好穿得太過素淨。”
蘇妗哪知道是他自己想穿,想了想是這麽回事,便點了頭。
越瑢看着鏡子裏膚白貌美,衣着鮮亮的媳婦兒,心中很是滿意——姑娘家麽,就該打扮得這樣豔麗明媚才是。當然,其實他更想看自己穿上顏色鮮亮的袍子,但人設不能崩,便也只好借着蘇妗的身體滿足一下自己了。
“我要見世子!我要見世子!世子爺救命!救命啊——”就在這時,外頭突然由遠及近地傳來一陣凄厲的哭叫聲。
蘇妗吓了一跳,越瑢也是身形一頓。
“什麽人在外面喧嘩?”蘇妗回神,快速幫越瑢系好腰帶,“妾身出去看看。”
“一起。”越瑢說完,邁着略有些僵硬的小碎步跟了上去。
剛出門,就看見鎮北王府的老管家越忠正指使幾個侍衛去抓一個衣衫淩亂,面色驚恐的丫鬟,夫妻倆一愣,異口同聲道:“發生什麽事了?”
“世子,夫人,你們醒了!”越忠是個大腹便便,身材圓潤的中年男人,見到他們先是欣喜,而後便忙賠笑道,“這丫頭犯了錯,王爺命老奴将她帶下去處置了。誰想她這麽不懂事,竟在路過您二位這院子的時候哭喊着沖了進來。也是老奴一時疏忽,沒看住人,這才……打擾世子與夫人休息了,老奴這就帶她下去!”
“世子救我!救救我肚子裏的孩子吧!”被兩個侍衛按在了地上,正歇斯底裏拼命掙紮的丫鬟,約莫十八九歲,皮膚白皙,長相秀美,只是此刻臉上全是涕淚,看起來頗為狼狽。
蘇妗看了兩眼,認出她是她婆婆——鎮北王妃蕭氏身邊的丫鬟芝蘭。
侍衛想去堵芝蘭的嘴,卻被她狠狠咬了一口,她掙紮着看向自家世子,聲音尖利得像是能劃破蒼穹,“人人都說您是天上神仙轉世,天生菩薩心腸,您救救我的孩子吧!他是您的親弟弟啊!您——”
話還沒說完,便被人用力捂住了嘴巴,芝蘭嗚嗚掙紮,淚眼死死地盯着“越瑢”。
“越瑢”,也就是蘇妗卻沒有馬上說話。
這……親弟弟什麽的,這消息有點驚人啊!
——衆所周知,鎮北王對王妃一往情深,從不多看別的女人一眼,哪怕王妃性情冷淡古怪,這麽多年來沒再給他生過一兒半女,這王府的後院裏也從來沒有過別的女人。
如今這芝蘭卻說,她懷了鎮北王的骨肉?!
蘇妗第一個反應就是不可能,她是親眼見過她公公跟她婆婆相處時,百煉鋼化成繞指柔的樣子的。這樣一個對妻子多年如一日的人,怎麽會突然變心,叫別的女子懷上他的孩子?
越瑢自然也是不信,不過芝蘭鬧出的動靜不小,引來了許多探頭探腦的丫鬟仆從,他這個“天上仙君轉世”的世子爺若是不出面把事情弄清楚,慈悲為懷的仙人形象必然會受到損害。
再一看顯然是故意把事情鬧到他面前來的芝蘭,越瑢在心裏默默地沖惹了禍卻要他來擦屁股的破爹翻了個白眼,然後才學着蘇妗的樣子擡了一下手,攔住了越忠和那幾個拖着芝蘭就要走的侍衛。
“這件事關系到父王的清譽,世子,還是先問清楚到底怎麽回事吧?”他看向蘇妗,輕聲細語地建議道。
論理做晚輩的不該插手長輩的事情,但事關王府血脈,越瑢這個做世子的,過問一下倒也不算什麽。且他“慈悲為懷”的形象擺在那,不過問反而不正常。
蘇妗明白他的意思,聞言忙學着越瑢的樣子,眉目清冷卻慈悲地點了一下頭:“夫人說的是,忠叔,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越忠不想拿這些事兒打擾他們,但自家少主子都問了,他不敢不答,便答道:“這丫頭得了失心瘋,王爺明明從未碰過她,她卻跑到了王妃跟前說自己懷了王爺的骨肉,求王妃替她做主……”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我肚子裏的孩子真的是王爺的!”侍衛們見越瑢蘇妗過問此事,下意識放松了力道。芝蘭奮力掙開他們的鉗制,連滾帶爬地撲到了蘇妗面前,“王爺不承認,是因為那日他喝醉了酒,誤将奴婢當成了王妃,事後又睡了過去……可奴婢有證據,有證據能證明自己說的都是真的!世子!世子您給奴婢一個機會吧,奴婢能證明!真的能證明!”
“胡說八道!還敢沖撞世子!來人,綁起來!”越忠聽得生氣,大聲呵斥了一句,随即走到蘇妗身邊低聲說,“這丫頭确實在兩個月前的某天晚上,趁着王爺喝醉爬了王爺的床,可王爺說了,那晚什麽事兒都沒有發生……”
這已經算得上公婆的房中事了,蘇妗聽得尴尬,忙不着痕跡地看了越瑢一眼。
越瑢一頓,竟好像收到了什麽暗示似的快步過來,将耳朵往她嘴邊湊了一下,仿佛她有什麽話要跟他說似的。
蘇妗:“……?”
越瑢突然明白了什麽似的露出了尴尬震驚的表情。
蘇妗:“……”
什麽情況?
越瑢沒跟她解釋,只保持了一會兒震驚的表情,然後輕咳一聲,做出一副“世子不好靠近你說話,讓我來轉達”的樣子走到芝蘭身邊,用誰也聽不到的聲音跟她說了一句話。
也不知他到底說了什麽,芝蘭竟是渾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白了臉:“這怎麽可能……不!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只是既然知道世子是仙君轉世,你怎麽還敢在世子面前說謊?”越瑢也不多說,只動作優雅地直起身子,搖頭說了句,“說吧,你肚子裏的孩子到底是誰的,為什麽要拿它來污蔑父王?”
芝蘭呆呆地看着他,片刻整個人往地上一癱,竟是又哭又笑地尖叫了起來:“為什麽?自然是因為我愛他!可他心裏卻只有蕭氏……蕭氏要是心裏也有他就罷了,可她根本不愛他,這麽些年來更是一直在糟踐他的心意!我替他不值,我心疼他,我想把他從那個冷血無情的女人那裏救回來,為此我煞費苦心,甚至不惜找人糟蹋了自己……可為什麽,為什麽他一句話都不聽說我就要趕我走?為什麽?!”
萬萬沒想到她這麽快就招了的蘇妗:“……”
他跟她說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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