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喜歡你
“汪星泉,你為什麽要拒絕了蕭家兩兄弟啊?”
離汪熠濯畫室的課結束時間還早,兩個人慢悠悠的走在去接他的路上,郁酒繃了好一會兒還是繃不住問:“他們一看就是來接你吃飯的。”
唔,語氣中有淡淡的醋意,汪星泉聽到後滿意的笑了笑。
“你知道他們都喜歡我啊,我怕我去了......”汪星泉頓了一下,慢吞吞的說:“我怕有些人會吃醋。”
......
一瞬間,時間仿佛都靜止了一樣。
郁酒只能聽到自己心若擂鼓的碰撞聲,手腳幾乎血液倒流的發麻,呆呆愣愣的看着剛剛‘撩了他’一句的汪星泉。
他、他在說什麽?
不,難不成汪星泉都知道?自己那些隐秘的小心思?他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從短暫的錯愕中回過神,郁酒凍的發白的臉蹭的一下血液湧了上來,就變的緋紅。
“你說什麽呢?”他佯裝不知,硬着頭皮回視着汪星泉笑盈盈的眼,裝傻充愣:“誰吃醋了?”
汪星泉瞄了一眼他絞在一起的細長手指,笑着反問:“你不知道?”
郁酒毫不猶豫的說:“我當然不知道!”
汪星泉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聲,向來清冷溫和卻像是包裹着真空層的少年,難得流露出真實自在的快活感。
郁酒不由得看的呆了。
他認真的眼神讓汪星泉笑容漸漸收斂,瞳孔也正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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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酒,那天下午...我知道,但不是故意裝睡的。”汪星泉一眨不眨的盯着郁酒的神色,見他瞳孔一縮,忙解釋:“我只是當時不知道該怎麽睜眼,不知道你會不會因為我醒來而局促,所以就裝着了。”
空曠的四周一片寂靜,許久無人說話。
半晌後,郁酒在慢吞吞的,艱澀的開口問他:“所以,你都知道,知道我喜歡你麽?”
雖然早有預料,早有準備,但聽到‘喜歡你’這三個字真實的說出來,帶着音調,體溫,兩個人心裏還是不約而同的跳了一下。
眼前的少年眼神澄澈溫潤,讓汪星泉在那雙漆黑的瞳孔裏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之前稍微知道一點。”汪星泉瞧着他,聲音喟嘆:“但是不确定,直到那天下午你偷親我......我還回味了一下。”
郁酒連白皙的耳根都忍不住紅了:“汪星泉!”
這是他第一次怒氣沖沖的叫他的全名,聽起來活色生香。
汪星泉繃不住笑出了聲,輕松的把自己的‘表白’也說出來:“別生氣啊,我也喜歡你,你不開心麽?”
從他嘴裏說出來的‘喜歡’二字似乎如此輕松,完全不需要準備似的——對比起自己的前後躊躇了大半年,郁酒整個人都懵了。
不知道是因為汪星泉的表白,還是因為他這麽輕松的表白。
只是,到底是開心居多。
郁酒躊躇的問:“你說的......”
話沒問完,汪星泉放在大衣兜裏的手機鈴聲就急促的響了起來,在微醺的夜色裏尤為寂靜,像是劃開暧昧氛圍的鐮刀一樣。
郁酒連忙閉了嘴,低頭看自己的球鞋。
汪星泉有些懊惱的皺了皺眉,本來不想管這個電話——但拿起手機一看,是汪熠濯畫室的老師打過來的。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這串號碼時他內心毫無征兆的跳了一下,莫名感覺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他揉了揉眉心接了起來,一個‘喂’字剛說出口,電話對面忙亂的聲音就讓汪星泉面色頓住,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光速褪色——
“汪先生,您趕緊過來一趟吧!畫室這邊走火了,您弟弟和其餘四個小孩子都在畫室裏面!”
不待畫室工作人員說完,汪星泉就收起手機急急忙忙的跑到路邊打車,一向鎮定沉穩的男人,背影居然都踉跄了一下。
“別着急!”工作人員聲音極大,剛剛郁酒透過手機裏的餘音就聽見了,他連忙跟上握住汪星泉的手,一根一根按着他的手指安慰:“先打車過去,工作人員還有時間通知你而不是救護車或者警察局,說明局勢控制住了......”
其實郁酒說的這些汪星泉都明白,只是腦子‘嗡嗡’作響,什麽都想不明白了。
幸虧有他。
汪星泉沉默片刻,反手握住了郁酒的手,把人拉過來抱了一下——就短促的一下,相觸還不到三秒鐘,汪星泉像是在這個擁抱裏找回來什麽缺靈短智的主心骨一樣。
“走。”随後他放開呆住的郁酒,把旁邊的自行車拿起來踩上,對着郁酒利落的一點頭:“上車。”
此刻是烏瀾上班放學的高峰期,打車上路基本等于自取滅亡,他剛剛也是昏了頭了。
騎自行車倒是快的多。
汪星泉一路蹬的飛快,到了畫室的時候遠遠就看到繪畫社那棟樓周圍圍了一群人,其中包括救護車和警車的鳴笛聲。
這尖銳的聲音讓他小腿不自覺的一軟,兩個人差點踉跄的倒在地上,郁酒慌忙扶住汪星泉勁瘦的腰支撐住身體,長腿急急的踩在地上。
“你先別急,我過去看看。”郁酒仗着自己還有力氣,飛快的穿過人群和馬路,就跑到了繪畫社樓下。
——其中救護車運輸的幾個擔架裏面的孩子,赫然有汪熠濯那張被煙熏過染上一層煤灰一樣的小臉!
郁酒瞳孔急速的收縮了一下,立刻擠了過去,趴在救護車旁邊火急火燎的問:“等等!我們家孩子怎麽了?”
“你是孩子家屬麽?”帶着口罩的醫生瞄了郁酒一眼。
郁酒慌不擇亂的點頭:“是是是。”
“剛剛畫室着火,孩子們亂跑亂跳,身上燒傷倒是不嚴重,就是都被熏暈了,具體情況還得到醫院查查。”
最後一句話,醫生說的暧昧不清,并不能給出什麽保證。
而郁酒理智回籠想了想就明白了——大多數火災事件裏,很多受害人都不是被燒傷,而是被熏傷的。
“謝謝醫生。”汪星泉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了過來,聲音喑啞低沉的開了口:“我們跟着一起去。”
他大手按在了郁酒肩膀上,讓後者身上不自覺的一顫。
在去醫院家屬車的路上,兩個人才大致了解了一下今天這個事故是怎麽一回事。
本來小孩子多的地方,還屬于半公共場所,一向是不允許有明火的出現的。
但寸就寸在今天畫室雇的這個保潔阿姨是新來的,畫室的人忙還沒來得及交代她一些注意事項,阿姨在打掃的時候就不小心用了明火。
畫室紙張多,顏料多,有的時候空氣裏甚至都漂浮着化學氣體——就這麽湊巧的就點着了一角桌布,也沒人發現,漸漸蔓延到窗簾,別的地方......
經過這麽一遭,畫室外間已經被燒的七七八八的了,損失慘重。
但不幸中的萬幸好在幾個孩子那時候都呆在裏間,火勢沒等大幅度蔓延過去就被控制住了,不過還是把密閉空間,燒灼的空氣就夠小孩受的了。
“真是不好意思,這是我們工作人員的疏忽。”畫室的人也跟着來了,一路連連道歉:“各位家長放心,我們絕對承擔所有損失......”
流年不利,對所有人都是一個坎。
郁酒沉默的低頭,拿着酒精濕紙巾給汪熠濯仔仔細細的擦臉,耳邊聽着工作人員絮絮叨叨的哽咽道歉。
“好。”汪星泉慢了半拍的回應,語氣平淡,像是沒怎麽樣一樣。
但對他已經有了一定了解的郁酒知道,面對別人的長篇大論,一向彬彬有禮溫和待人的汪星泉在憋了半天只回了一個字,大概已經是極度壓抑的結果了。
他現在心裏得有多難受。
等救護車開到了醫院,幾個孩子被推進病房裏檢查時,郁酒才握住汪星泉垂在身側的手——他的大手一片冰涼。
應該說,就跟冰差不了多少。
“剛剛接到電話的時候,我真的怕。”郁酒握住他手帶來的一絲溫暖,或許給了汪星泉一些把話說完的勇氣,他有些頹喪的抹了把臉,聲音發顫:“我怕汪熠濯出了什麽事情,我該,該怎麽辦啊?這麽多年......”
汪熠濯是個自閉症兒童,在外人眼裏是給家人帶來無窮無盡‘麻煩’的孩子。
但這麽多年了,他只有汪熠濯,汪熠濯也只有他,他們相依為命,如果汪熠濯出了什麽事情......汪星泉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好,好像他努力的一切都沒用了一樣。
“不會的。”郁酒看過很多這種病人家人在病房外等着,焦灼不安,甚至是悲痛絕望的畫面。他明白此時此刻其實說什麽都是徒勞的,但依舊忍不住一直安慰:“濯濯一定會沒事的,他是個有福氣的孩子。”
“有福氣麽?”汪星泉苦笑了一聲,喃喃自語似的嘀咕:“我一直覺得,老天爺對他有點不公平。”
世界上有這麽多小孩子,光是中國每年的嬰兒出生率都到達兩千萬。可這麽多的孩子裏,只有他弟弟‘先天殘疾’。
“濯濯很棒,自閉症兒童那麽多,他是我見過最聰明的。”郁酒頓了一下,又補充:“而且他的福氣,是有你這個哥哥。”
當父母不需要考試,世界上不負責任的父母太多了,尤其是對于出生後孩子有殘疾的父母來說。
甚至汪星泉和汪熠濯的父母,想想其實也是不負責任的。
汪熠濯在自閉症兒童裏還算能健康快樂的成長,其實多虧有汪星泉。哥哥這兩個字叫出來輕如鴻毛,需要擔起的責任卻有千斤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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