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衛秀就怕濮陽受欺負,現在有皇帝在, 會維護她,将來皇帝晏駕之後呢?聽聞已立太孫, 又聽聞諸王仍在負隅頑抗, 她便竭力振作起來,想問個明白。

蕭德文是個白眼狼啊, 他羽翼豐滿, 濮陽不會有什麽好處,諸王更不用說了, 都是狼心狗肺之輩,濮陽落他們手裏, 只會屍骨無存。

衛秀怎麽放心得下。緩過一陣,便掙紮着抱住濮陽,讓她像往常一樣,依靠在她懷中。

她一點力氣也沒有, 笑意都是虛弱的, 濮陽不敢太過靠着, 只是輕貼着她的胸口,低聲道:“你快好起來,不要讓他們欺負我。”

“我馬上就好,我要跟你過一輩子……”衛秀滿是不舍的聲音漸漸地消下去。

濮陽等了一會兒,見她再沒有聲響,便知她又昏睡了。

驸馬的病情在好轉,雖好得慢,但确實在好起來。京中都吃了一驚,大家都準備好了濮陽公主驸馬挺不過來了,濮陽殿下才過新婚又逢新寡真是可憐,誰知,纏綿病榻半年有餘,衛驸馬居然開始病愈了。京中各人,各懷心思,有喜有憂,不論怎麽說,衛秀總算撐過這一場大病。

衛秀躺過春日,躺過夏日,此時窗戶開着,秋老虎掃蕩,盛夏餘熱猶在。房中的空氣流通起來,藥味也散開不少。

婢子端了剛熬好的粥來。粥熬得極為軟糯稀薄,利于消化。濮陽令她放到一旁,起身扶衛秀起來。

衛秀身子一動,胸口氣息不順,低頭咳嗽起來。濮陽忙令關了窗,別讓風進來,又拍着她的後背替她順氣。

衛秀見婢子往窗戶走去,忙揪着濮陽的袖口,道:“別,別關。”見濮陽不贊同地看着她,她讨好地央求道:“人都發黴了,讓我透透氣吧。”

濮陽拿她沒辦法,只好做了個手勢,令婢子都退下。婢子們皆掩唇偷笑,低眉順眼地退出室外,帶上了門。

驸馬一好,府中流動的空氣都輕快活躍了不少。

“目下日頭正盛,過會兒陰下來,就關了窗戶。”衛秀跟濮陽解釋。

明媚的陽光照進來,室內一掃大半年來的陰郁,也随之升溫,好似庭中叫日頭烤得滾燙的石頭一般,有着夏日獨有的熱鬧喧嚣。

這種喧嚣在炎炎酷暑只會使人心煩,但衛秀悶在室中大半年,外頭的寬闊景物,哪怕只是看着,都讓她覺得自己也跟着鮮活舒暢。

見她知曉分寸,濮陽也不說什麽,擡手摸過她耳前鬓角,躺過一覺,她的發髻松散了。她總是注意形象,衣衫整潔,不留褶皺,發髻端正,嚴謹溫敦。雖然衛秀對自己腿上的不便,閉口不言,但濮陽知道,她是很在意的,正因在意,她才從不去提,便是提了也是仿佛渾不在意的自嘲,正因在意,她極力使自己看上去齊整,在外形上與常人無異。

但這一病,她連這一點都做不到了。

衛秀見濮陽撫摸着她的鬓角不說話,也擡手摸了摸,好像不那麽平整了,她頓覺拘謹,又想顯得不在意,便笑了笑,道:“亂了?”

濮陽察覺她眼底那抹緊張,收回手,端起粥碗,随口道:“亂了一點,比王清好多了。”王清是丞相長孫,濮陽的表兄,年近三旬,是一狂士,喜服五石散,衣衫不整,發絲散亂,自以狂放不羁,王相見了他就掩鼻,偏生他寫得一手好文章,每有詩賦,俱是傳世之作,天下文人争相傳閱。

衛秀見過他,想起他那樣子不禁一笑,但也欽佩:“阿兄文采斐然,他的佳作,我都背得下來。”

見她別轉移了注意,濮陽這才安心下來,不管怎麽說,人沒事,就是大幸。

粥還冒着熱氣,炎炎夏日,十分燙口。濮陽吹到溫熱,喂給衛秀,衛秀努力進了半碗,再多便咽不下了。

用過午膳,濮陽取了木梳來,替衛秀重梳發髻。衛秀覺得這樣好多了,拉着濮陽,問她朝中如何。

太孫新立,諸王受挫,朝中情形,與她病前相比,已是天翻地覆。濮陽知道她的性子,她要不省人事,實在沒精神,倒也罷了,一旦醒了,不讓她知道,她便不安心。幹脆坐到她身邊,一一與她說了。

朝廷動蕩,濮陽的勢力得到了最大的保全,衛秀病前與她說過,你若無暇分身,不如請陛下代為維護。太孫年幼,需有人保扶,朝中大臣,陛下會擇選一二,但他必然不會只依靠朝臣。朝臣,兩姓之人,忠心不可斷言,還需蕭姓宗室,宗室之中,諸王不添亂都是好的,其他的,又讓皇帝折騰壞了,保全的如鄭王,又不敢插手朝政。只能用濮陽。既然要用到她,就不會讓她受損。

她說的是對的,諸王系被逼得雞飛狗跳,公主門下還是一派風和日麗。

不過,這兩日,晉王好像有點失心瘋了。不知他是出于憤怒,還是出于眼饞濮陽手中勢力,趁驸馬病重,公主府閉門謝客,他驟然起意,搶奪濮陽手下的人。

“應付陛下,尚且手忙腳亂,還要抽身與你為難?”衛秀不解,濮陽沒有幫着皇帝收拾他們已很好了,只是置身事外而已。聰明的就該好好頂着皇帝威壓,争取存下一部分實力,老老實實的蟄伏。可晉王應對皇帝為難之餘,還來觸動濮陽的利益,無異于再添一勁敵,晉王這是要做什麽?

他不至于蠢到這地步。

衛秀凝神想了一會兒,問道:“莫非陛下逼得太過?”逼得人沒了生路,晉王慌不擇路了?也是想将濮陽拉下水,既然皇帝心狠,幹脆就攪亂了朝堂,誰都別活了!

濮陽想想數月來皇帝所為,确實沒留情:“陛下是打算盡快肅清朝堂,一心教導太孫如何執政。”

“此舉也是保全諸王。”只有沒權,構不成威脅,才能活命,衛秀唇角一瞥笑意,“可惜陛下不知他新立的太孫是刻薄寡恩的性子。”

諸王沒權,無力自保,是好是壞,皆決于新君恩典。他們也是發號施令慣了的人,讓他們束手就擒,諸王的性子可不溫和。

濮陽低眸,不止皇帝,她前世也沒看清蕭德文是什麽性子。身處局中,總會有看不清的時候。皇帝不是皇子,他想的是大局穩妥,而皇子們更擔憂身家性命。讓諸王解權,就是逼他們死,但若保留他們的地位,他們難道就能心甘情願輔佐東宮?

“早在陛下有心立太孫,諸王與德文之間,便已不能兩存。”濮陽說道。

“那是他們的事。”衛秀道,“陛下要的是穩,晉王不會如願的。過幾日,我好一些,便入宮觐見。接下去會有什麽變故,誰都說不準,我們需有所準備。”

朝廷動向,全憑皇帝心意,最好便是從皇帝處下手,況且她病愈,皇帝也不會讓她們二人都閑着。事到如今,衛秀也不得不贊嘆一句皇帝的手段。這麽多年,他放任諸王争鬥,竟然仍牢牢控着中樞。

濮陽也是這麽想的,她愁道:“就怕四王聯手。”四王單獨行事,力量微薄,一旦聯手,恐怕皇帝也不得不退讓。

衛秀輕笑:“怎會?趙王、代王、荊王倒有可能聯手。代王優柔寡斷,思進之前先思後路,他看重大位不及自己性命,荊王本是好好輔佐晉王的,他争位是被陛下離間,可見他對大位也不那麽堅定,這二人被逼無奈,很可能與趙王聯手,輔佐他一人。但晉王不行,他與趙王結怨已久,與荊王是前兩年才鬧翻,可結怨最深,代王還好,可也有隙,他啊,是一點後路都沒給自己留下。”

“那三王……”

衛秀搖了搖頭:“還沒到那個時候,代王、荊王皆非果斷之人,眼下與他們而言,還不算被逼無奈。”

至于等到真被逼無奈,時機已逝,真聯手,也晚了!

衛秀合上眼,她心中有不祥的預感,這炎炎烈日之下,像有一股森冷的寒流在京中蔓延。從立太孫開始,朝堂看似還穩,其實,所有的變數都埋下了。皇帝若在,則無大患,可他若不在呢?倘若她處在諸王的位置,她要活命,她最希望發生什麽?

以己度人,衛秀眉心一跳,抓住濮陽的手,濮陽不明所以,衛秀又漸漸冷靜下來,心肺受迫,一陣猛烈的咳嗽。

“別急別急。”濮陽忙端了溫水來,待她停下咳聲,讓她喝一口,緩一緩。

衛秀胸口起伏,頭腦不住暈眩。一股清風,穿窗而入。濮陽欲起身去關,衛秀卻靠在她肩上,道:“七娘,我沒事了,你該出府去走動走動。丞相府不必說,重臣、宗室,都不能疏散,衛太師想趁亂得利,那便別讓他們置身事外。”

濮陽摸摸她新梳好的頭發,柔聲道:“我知道。”

衛秀靠着她,疲憊地合上眼,低聲道:“七娘,如果這世間紛擾,都與我們無關,該多好。”

接下去紛擾不斷,都是他們蕭家人自己內鬥,不論誰敗,她都是樂見的。可是濮陽不樂見,她會難過。從她們相遇那刻,她們的立場就是對立的。她不怕紛亂,亦不懼争鬥。但如果她不姓蕭,她也不姓仲,該多好。

衛秀一人承擔了所有負罪。濮陽什麽都不知道,只以為她方病愈,坐了這許久,是累了。溫柔地将薄衾覆到衛秀身上,讓她依靠在自己肩頭:“等這些事過去,就沒有什麽能打擾我們了。阿秀,你累了,就靠着我睡一覺,我就在這裏,你醒之前,我哪裏都不去。”

衛秀被她的柔情安撫,伏在她身上,昏昏入睡。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