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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環婆子不錯眼地看着呢,怎麽可能就真的被人販子給拐到這百裏外的地方來?
而且也沒聽說府臺大人家丢了孩子啊。
縣令這麽一想,就穩了下來,撸了把自己的短須,瞥一眼旁邊站着的趙縣丞,見這位也是皺着眉頭盯着葉小公子,不知在想些什麽呢。
哦,對了,這位趙縣丞,當初還是走的葉府臺的路子呢,好像是跟葉家有什麽親戚來着……
再細想想,葉府臺他也是見過的,而且去年府臺大人家的小兒子過生日,他還派了自家夫人去吃酒。
啊,這麽說,許是自家夫人見過府臺家的公子!
縣令一想到這裏,就低聲吩咐了身邊的師爺幾句,師爺領命而去。
“來人,給小公子看坐。”
雖然這個衣着褴褛的小童未必就真是上司家的公子,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謹慎些好。
“小公子,你能給在場的大家夥兒說說,你是怎麽被歹人抓住的?”
雖然得了把椅子可以坐,可葉明遠還是沒放開羅姝娘的手,寧願站着,此時見縣令說話倒也和氣,且穿的官服跟自家爹的樣式都差不多,不過是顏色不同罷了,便膽氣壯了些,把自己是如何被擄的事給說了一遍。
原來這葉明遠是葉府臺家的大公子,三天前,葉夫人帶着小兒子去城外的南山寶樹寺還願,葉明遠不樂意去,就呆在府裏,因葉夫人不在,葉府臺又正好忙于公務,早出晚歸的不在府裏,這葉明遠沒人管着,便想去街上玩。
因大人都不在,葉明遠出來玩是偷溜的,便只帶了一個小厮,一個長随,那長随是葉明遠的奶娘的男人,葉明遠很是信任,随着長随在街上逛了好半天,玩得不亦樂乎,結果就樂極生悲了。
在他們吃喝夠了正要回府時,經過一處略偏僻無人的街道,突然長随和小厮就倒地不起,葉明遠自己也暈倒了,等醒過來時,已是被五花大綁地放在馬車上,連身上的衣裳都給換了。
他在馬車上聽得那兩個歹人露出過一句半句的口風,說是要把他送到什麽田的地方賣掉。
一連兩天,他都是在馬車上過的,本來還以為自己這回怕是活不成了,沒想到到了半路,還能碰上姬譽他們這一家子帶來的契機。
縣令略一思索,又看看自家的師爺,覺得這小孩說得倒也合情理,便看向趙縣丞,“趙縣丞可有什麽想說的沒有?本縣記得你和府臺大人家裏還有親,不知道可認得葉小公子麽?”
趙縣丞認真地瞧了葉明遠幾眼,眼神閃爍,面上陰郁之色一閃而過,搖搖頭,“大人明鑒,下官不過是跟葉夫人娘家有一點子遠親,葉小公子五歲之時見過一面,如今麽,也記不清啦。”
81 蛇蠍心腸
更新時間2014-6-24 8:39:08 字數:3185
縣令有些遺憾加惱火地瞥了趙縣丞一眼,心想這個家夥自從托關系以監生身份作了這個縣丞之後,啥啥本事沒有,撈好處倒是精得很……
好不容易這回有個能用到他的地方了,他還沒記住!
此時劉師爺已是悄沒聲地回到了原位,探頭過來,在縣令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縣令望了眼全場,咳了兩聲,便離座而起,轉到了後堂。
在場的縣衙衆人倒是見怪不怪,但羅姝娘和姬譽卻覺得有點奇怪。
這麽明顯的綁架拐人案,不過喝杯茶的工夫就能搞定,把歹人打幾板子,問清了事實,再往牢裏一關,把葉明遠派幾個人送回省城不就完了,用得着這般拖拉麽?
葉明遠似乎也感到了害怕,朝羅姝娘靠得更近了些。
只有大妮兒人小無畏,東張西望,看什麽都覺得很新鮮。
而在離他們幾十步遠的後堂,縣令正跟自己的夫人交談。
“看着模樣,像!”
縣令夫人沖着自家老爺點點頭,方才她躲在大堂屏風後面,瞧了好一會兒呢。
上回葉家小少爺過生日,老爺派她去省城送禮吃酒席,當時可不是見過葉家的少爺小姐們?那大少爺葉明遠,自己還有些個印象,嬌生慣養,都八歲了也才不過只念完了百句經,教書先生倒換了三四個,吃穿用度都是頂好的,光他脖子上戴的嵌玉金鎖,怕是沒有二百兩下不來。
縣令立時激動起來,雙掌一拍,扭頭就朝大堂走。
啊哈,這可是打着燈籠也找不着的美事啊!
救了上官家的大公子,這可不比随大流送禮讨好可強得多麽?
“哎,老爺且慢。你這是要怎生料理……”
縣令夫人一把拉住自家老爺,沖着大堂飛了個眼色。
縣令那一張瘦長臉都笑圓了,“自然是好好審審那歹徒,把這來龍去脈都察得一清二楚,再把葉小公子接到後衙來将養,讓咱們家那個小子來陪葉小公子,他們小孩子之間有話說,還有兩個閨女,也把她們叫去跟府臺大人家的公子見見……嘿嘿!”
自家兩閨女都生得不錯,說不定,這個,就,青梅竹馬了……
越想越美的縣令忽覺得胳膊上一疼,卻是縣令夫人下手把他給擰醒了。
“老爺!”
“你可知道這位葉小公子是葉府臺家的嫡長子!”
“是啊,嫡長子多貴重啊……”
縣令忍不住又要樂呵,縣令夫人氣急地在他耳邊噴道,“老爺可知現在的葉夫人是繼室,這葉家長子不是葉夫人親生的!”
“那又如何,嫡長子就是嫡長子,後頭生的,那都是繼室子,身份比不了的。”
縣令不以為意地搖搖手,要忍着才能不大笑出聲來,今年的考評,卓異,升遷,巴結上京中的門路……哦哈哈哈!
“哎呀老爺!”
“你好好想想,那府臺大人家的公子,可是多尊貴的人兒,怎麽就能被歹人給綁了?”
縣令撸撸胡子,憤慨道,“那是他們瞎了狗眼,目無法紀,喪盡天良!一會兒我就讓人給他們上重刑,給葉小公子出氣去!”
夫人差點就要翻白眼。
這死鬼,怎麽都抓不住重點,還非要老娘給點出來!
“老爺呀,你想想,就算先開頭他們瞎了狗眼,不知道那是府臺家的孩子,可等人醒了難道會不說麽?知道了還敢往邊遠地方送,難道為了那十幾兩的銀子,他們就願意犯殺頭的大罪?”
“夫人是說,有人指使?那不更得嚴查麽!這定是跟府臺大人有仇的,我這就去命人給那倆歹徒上大刑,定把這案子弄得水落石出!”
夫人恨得又揪了瞬間變成正義化身的縣令一把。
“就你能!老爺怎麽不想,若是跟府臺大人有仇,為何不去綁架那外出上香還願的葉夫人和小公子,偏偏要來綁這七八歲的大公子?”
“為何?”
縣令也被說得糊塗了。
“那邊葉夫人才出了門,這頭不是她親生的大公子就出了事,這其中,難道就沒有什麽貓膩麽?”
真是粗心大意的男人啊,這後宅的彎彎繞都拎不清。
上回她去葉府吃酒席,就發現了那葉夫人分明面甜心苦,對這位大公子不過是面上情罷了。
“啊!夫人是說……哼,好個蛇蠍心腸的婦人!”
縣令拔腳就要走,縣令夫人這回卻是雙手去攔,“夫人莫要攔着我,我定把這案審得明白,好讓葉大人不受毒婦蒙蔽!”
“老爺呀老爺,你怎麽就知道葉大人是受蒙蔽的呢?”
縣令登時就是一僵,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左右望望無人,方幹巴巴地道,“不會吧,這虎毒尚且不食子……葉大人也不過才二子一女。”
誰特麽地會嫌自己的親生孩子多?要指使歹徒賣掉一個?
縣令夫人冷笑一聲,“哼,你們這些男人啊,有後娘就有後爹,枕頭風一吹,哪還記得什麽親生子?就算葉大人不知情,萬一你真審出個幕後主使跟葉夫人有瓜葛,你是上報還是不上報?就算不上報,那葉大人知道你知道了他夫人做的好事,……我看啊……”
說着深深陷入陰謀論裏的縣令夫人就比了個劃脖子的動作,雖不過是個動作,縣令倒真個地覺得自己脖子上一涼,腿肚子都有點發軟起來。
“那,那依夫人之見該當如何?”
縣令不由得撸了把頭上的冷汗,我去,還當是天降喜事,誰知道福禍難料啊!
再次回到大堂上的縣令,看着似乎比先前又沉穩了些,一副胸有成竹之狀。
“帶兩個人犯!”
兩個大漢被衙役們提進來,又一人一盆冷水給潑醒。
睜開眼就瞧見身處公堂,兩邊手持水火棍的衙役個個橫眉冷對,不由得心底發涼,這回可真是栽了!
“堂下何人,可是你等劫持這位小童?”
縣令一拍驚堂木,大聲喝斥道。
兩眼卻是緊盯着這兩個大漢,生怕他們說出不該說的話來。
“小,小人冤枉,這個小童是買來的,怕他逃,逃走,這才……”
大漢雖知道這回怕是不妙,但仍然嘴硬地辯解一番,不過理由說得千瘡百孔,完全占不住腳。
“如此本官已經清楚,把這兩個綁架孩童的人販押入大牢,好生看着,等省城來人押解!”
縣令跟夫人已是商量好,既然不知道這案子的內情是不是跟葉夫人有關,那便不要問得太細,只把葉小公子平安送回去,再以案子發生在省城為由,把這案子推到省城去就是。
想必不管葉大人的意思是什麽,這案子讓他自己來理,該是最合心意的。
所以一板子未打,這兩個人直接送到大牢中。
兩個被拖走的大漢互相對視了一眼,眸中異光閃過。
等省城來人的話,未必沒有機會……
“來來,小少爺,我們是夫人派來伺候少爺的,夫人知道少爺這回可受了大罪,已經給小少爺準備了香湯沐浴和妥當的飯菜哩。”
兩個慈眉善目的婆子從後堂急奔了出來,沖着葉明遠滿面堆笑,伸出了手就要去攙扶。
葉明遠眨了眨眼,忽然回身就一把摟住了羅姝娘的腰,大叫道,“不要,我不要跟她們走。”
羅姝娘本來還等着這縣令把這位小公子給接手了,自己一家好出去尋住處呢,哪裏能料想到這一出,還好這小公子年紀不過七八歲,要是再大一點,當着這麽多人摟着自己的腰,可真是說不清了。
“葉小公子莫怕,她們是縣令大人家的,就跟你在家裏的那些嬷嬷們一樣,你去了縣令大人家,夫人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回家了。”
雖然相處的時候不長,這個小家夥一路上也是個悶葫蘆不愛吭聲,基于同病相憐的原則羅姝娘還是挺憐惜他的,便伸手摸摸他的頭,溫聲安慰。
“我不要,我要跟你走。”
不安慰還好,她越安慰,葉明遠這小家夥抱着就更緊,還小聲哭了起來。
誰來勸都不管用,葉明遠反而越哭越厲害,不一會,羅姝娘就感到腰間的濕潤,好家夥,把自己的衣裳都哭濕了一片啊……
羅姝娘不由得跟姬譽面面相觑。
縣令尴尬地站在一邊,他本就不是個會哄孩子的,這兩個婆子還是他家後院裏最讨小孩喜歡的,這才被夫人派了來,結果還給碰了壁,這要是他自家的孩子這般嬌氣,他早就倒拎着來一頓竹筍炒肉了,可這不是上官家的孩子們!
打不得,罵不得的,這可真是……
縣令不由得擡頭尋找援兵,但見衙役們大都退下,趙縣丞也不知去向,只有劉師爺還在,接收到主家的眼光,便上前來一揖,“大人,屬下倒是有個主意。”
“這位姬秀才也是有功名在身的,想必才學上佳,大人不如留他們一家在縣衙內小住兩日如何?屬下也正好可以跟這位姬秀才探讨一番學問。”
話雖說得堂皇,其實意思就一個,既然葉小公子想要跟着他的救命恩人,那就留着救命恩人住兩天好了,也好讓葉小公子适應一番。
、82 難舍難分
房中燈火昏昏,床榻上的男童合了眼,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
羅姝娘就坐在五步遠處的桌邊,瞧着這麻煩的小家夥總算是給睡了,這才放下手裏的話本,悄沒聲息地探看了一番,見葉明遠果然是睡得實了,這才舉着燈,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門。
縣令家給姬家三口安排的客房就在葉明遠隔壁,托這位府臺大人家小公子的福,這客房是目前為止,他們住過最好的居室了。
據縣令家的下人們講,這是他們府裏最好的客房,裏頭用的東西都是新做的呢……
姬譽和羅姝娘兩個倒也罷了,純正鄉下妹子大妮兒着實地激動了一回,一會兒去摸摸那桌子腿和椅背上的花紋,一會又爬到床上去看帳子頂上的長流蘇和小銀鈎,簡直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熊孩子。
羅姝娘心裏暗自慶幸這是在開陽縣衙,沒人認識自家,若放在了京城羅家,讓丫頭婆子們瞧了,可不又是一場笑話。
隔壁房門虛掩着,裏頭也亮着燈光,羅姝娘輕輕地推開門進去,見姬譽手裏松松地握着一本書卷,單臂支着頭,有一眼沒一眼地看着,姿态放松而懶散。
從這邊看去,裏間的拔步床上紗帳低垂,香床軟枕,某個小女娃瘋了好半天,已是呼呼大睡得好不香甜。
“那葉家小子睡了?”
話雖說得溫和,意思裏卻帶了些微的不滿。
真是個麻煩的小子,居然摟住自家娘子不放。若非他年紀還小,哼……
“睡了,這孩子先前嬌生慣養的,驟然經了這般變故。也難怪會吓成這樣。”
羅姝娘在姬譽對面坐下,眉宇間溢滿了柔和的憐惜。
姬譽一瞧就知道她定是看着這小子就想起她自己小時候的事,哼,這根本就不能比麽。
“嗯。說起來這小家夥也算幸運,才丢了兩三天就碰到了咱們,不然誰知道被賣到田溪縣是去當奴仆還是什麽……”
姬譽說着說着忽然停住了,“奇怪,怎麽也是田溪呢?”
這些拐子怎麽都愛往田溪縣跑,難道那兒有個大賊窩不成?
羅姝娘一愣,聽明白了對方的言外之意,在心中沉吟了一番,忽而想到在田溪縣見到過的那花燈戲班。不由得就是心中一寒。如果真是那般的話……
羅姝娘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如果真是那樣的話,自己這一家人無權無勢,根本不足以跟那麽些人對抗……
“可是冷了?夜深了。咱們也歇息吧。”
姬譽伸臂把羅姝娘摟在懷中,這起伏有致的細腰。只能是屬于他的,旁的人都休想!
羅姝娘順勢靠在自家相公的胸膛前,情緒快速地回升,嗯,看着瘦,還是挺有肉的麽……
話說這些日子都是在旅途之中,住的都是差強人意,身為兩個有潔癖的人自然不會歇得多好,如今換了略微高端大氣上檔氣的高等客房,而且這屋子還分裏外間,除了裏間的拔步床之外,外間還有張羅漢榻,看着又大又結實……
兩個摟抱在一處的人的目光都投了過去。
“姝娘,咱們到那邊歇着吧,免得吵醒孩子。”
羅姝娘心中甜蜜地輕聲嗯了一聲。
完全忽略了這些天來,這兩只都是分床睡的事實。
縣令家的羅漢榻果然就是結實,兩個人的重量落上去,沒發出半點聲響,而且褥墊厚軟,人就好似掉在了綿花堆裏。
羅姝娘只覺身側那人懷抱溫熱有力,面上落下了輕柔的親吻,如同流連花間的蛱蝶兒,帶着一點好奇,試探地接近,回應後的嬉戲……
雖然活過兩世,算得有了些經歷,卻從未似這般,被珍惜如重寶,只不過一個擁抱,一個親吻,就令人飄飄欲飛,渾然忘我。
羅姝娘幾乎是本能似地回應着,兩手伸進那寬寬的袍中,輕撫着,掌下所及之處,盡是光滑緊實,落到那敏感之地,還會感到對方微微收緊的肌肉和不由自主地戰栗……
平時閑置遭人冷落的羅漢榻,此時正是熱情激揚之時,眼看着爐中火節節升騰,這兩只幾乎就要忘掉這是在別人家的客房時,忽聽隔壁房門左近傳來了一點聲響。
姬譽的身子就是一僵,熱情未褪的羅姝娘有些迷蒙地望着自家相公,不解為何?
待聽到又傳來的悶聲響動時,這才醒覺。
姬譽與羅姝娘對視一眼,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自己無聲無息地起身,飛速地攏好衣衫,那象牙般的膚色在羅姝娘眼前一閃而過,雖然知道不合時宜,羅姝娘還是在心裏流了把口水。
隔壁房間內沒有燈亮着,只有從窗外映進來的少許月光和牆角挂的氣死風燈的光芒,滿室昏暗。
裏間雕花鑲嵌琉璃畫的拔步大床上,葉明遠的小身子瘦瘦長長,裹着錦被,顯得有些孤零零的,呼吸倒很是平穩,他已經三天都沒怎麽睡好過了。
一道黑影輕輕推開房門,帶進了微冷的夜風和淡淡的血腥氣息。
黑影在黑暗裏左右環視了一會,這才尋找到裏間大床的方向,于是從懷中摸出一物,緊捏在手裏,那物頂端尖尖,倒映着微弱的寒光,幾滴血珠順着滴落到了地上的席子,也是無聲無息。
那黑影蹑手蹑腳地,接近了大床。
床上睡着的葉明遠仍在夢中,也不知是否做了什麽噩夢,皺起了眉頭,一只手在身側移動着,想要抓住什麽。
這回,這小東西可就沒那般好命了!
黑影發出無聲的冷笑,臂上蓄力,一手高高揚起……
姬譽趕過來時剛好就瞧見一個人影舉着刀朝床上猛刺,急切間摸了個什麽東西就朝那人影砸了過去,把那人影砸得身子一歪,手上的兇器叮當落地。
那人先是一驚,身子就地一滾,俯身去搶地上的兇器,姬譽早看得分明,一腳踹了過去,這一腳用的力道十足,正中那人腰眼,那人被踹得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憋着悶哼了聲,心知不妙,和身就朝窗子撲過去。
姬譽哪裏會放他走,如影随形地就跟了上去一拳封住去路,那人低咒一聲,也回了一拳,卻是個虛招,冷不妨地迎面擲來一物。
姬譽心中一凜,并不托大地用手接,而是順手從桌上扯了桌布去裹那東西,卻是有些個遲了,只覺得鼻際一陣異味,便火速後退閉氣。
姬譽後退的當兒,那黑影速度如脫兔走蛇,一頭撞上窗戶,撞壞了半邊窗子,稀裏嘩啦地跳窗而逃。
“相公,怎麽樣了?”
羅姝娘聽得這邊沒了聲響,趕緊幾步跑進來看,姬譽正擦着頭臉呢。
卻原來那人撒的是包生石灰,幸而姬譽退得果斷,只是鼻際嗆了一星半點,不然進了眼睛裏可不是好玩的。
“方才有賊子進來刺殺葉小公子,可惜讓那賊子給跑了!”
姬譽懊惱方才出手沒有再狠辣一些。
“你怎麽過來了,大妮兒還在睡?”
羅姝娘應了一聲,“是啊,我聽着那賊子的動靜朝外頭去了,這才過來的。”
不過想想還是不大放心,拉了姬譽就要回去。
誰知道出門的時候,屋裏又跑過來一只小尾巴。
這眼淚汪汪牽着羅姝娘衣角的葉小公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醒的,這回是再也不肯一個人在屋裏睡了。
二人無法,只好帶着他,到了門口這才發現,原本給葉小公子守夜的婆子,卻是昏迷着躺在房門口,想來是那賊人進來時打倒的。
這時才有縣令府裏的下人們拿着棍棒火把等物沖過來探問,亂哄哄鬧作一團。
羅姝娘不禁撇嘴,這動作慢的,若不是有姬譽在,正好可以趕來給葉小公子收屍啊。
“什麽!有歹人進了院要殺葉小公子?”
猛地從黑甜鄉被驚醒的縣令一聽這消息,登時困意全無,從床上跳了起來,匆匆穿戴了就出門,還差點被門檻絆倒。
等才将将走到客房院子,又一個壞消息傳來。
“你說,那昨日的歹人,在牢裏殺了同夥,又打傷了獄卒,逃跑了!”
他娘的,什麽時候自己這開陽縣的大牢,越個獄這般容易了!又不是西市賣菜的可以随意進出!
等到了客院,先去安撫了葉小公子,葉小公子現下只知呆呆地拉着羅姝娘的衣角,兩眼含淚,顯然是給吓傻了,看得縣令又是驚吓又是郁悶。
本來救助款待上官之子,怎麽也能讨好下上官,現下在自己家裏出了這事,可不就是自己失職?
而且到手的兩個劫匪還沒了,這不是明擺着說自己無能麽?
縣令又向姬譽說了幾句稱謝的場面話,轉頭進了葉明遠住的那間屋子,見着了被打傷的婆子和地上的兇器,想到當時的驚險場景,更是面似玄壇,拍桌發怒。
“賊子這是欺我開陽無人麽?”
早知道就不聽夫人的,管他什麽其中隐情,直接上了刑,弄出口供來就是,現下可好,弄得這一團亂相,可如何收拾?
正惱火間,卻見自家的師爺也匆匆趕來,沖着縣令使了個眼色。
“大人借一步說話。”
ps:
ps:
小劇場之內心獨白:
姝娘:讨厭的歹人!就差一點老娘就。。。
姬譽:人販子什麽的都給本公子去死!
歹人:怎麽哪兒都有你們兩個礙事的?
、83 一路悠閑
清晨時分,四輛馬車依次地從開陽城的南城門通過。
除了後頭那輛車有些不大起眼之外,前頭三輛可都是官府中特定的樣式,表示這是官車出行。
車兩邊跟着兩隊衙役,個個都是身板壯實,年富力強的,怕沒有二十人,這陣勢,一看就是馬車裏頭有個什麽重要的人物,不然也用不了這麽多人當護衛。
須知就是縣令大人有時出巡,也不過是七八名衙役足矣。
這一幕落在路過的開陽城人眼裏,都忍不住的好奇,議論紛紛。
“這是哪個要出城?最近沒聽說有什麽大人物來開陽城啊?”
“嗐,這你們就不知道了,這是縣令大人送府臺大人的小公子回省城呢,瞧那個身板最壯的差爺,那可是我鄰居家表哥的好兄弟……”
“府臺大人的小公子怎麽跑咱這兒來了?那小公子多大啊?難不成是微服私訪?來咱們開陽玩耍?咱開陽可正經有好些好風景哩!”
“屁微服,那小公子才六七歲大,告訴你們吧,可別到處傳啊……”
“快說說,是怎麽個回事?”
面對衆人的好奇催促,知情人故意咳了兩聲,才洋洋得意賣弄道,“小公子是被歹人從省城給綁走的,要賣到田溪縣當奴才呢,幸好貴人自有天助,不知怎地被咱們縣令大人的人給救下了,這不,就趕緊派了人手往省城護送?”
“啊?什麽人吃了豹子膽敢綁走府臺大人家的公子?這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麽?”
“就是,如今這些人販子可真是越來越猖狂了,這也就是府臺大人家的孩子。換成了咱尋常老百姓家的孩子,可就找不回來喽,我們巷子三年前丢了個女娃,現下還沒找回來呢!”
“嗐。這你們就不懂了,這案子可跟尋常的不一樣呢,你們可知道,先前這小公子住在縣衙內院。都教半夜裏歹人摸進來用刀捅,差點就送了命,這哪裏是一般的人販子啊,這比強盜還手黑呢。”
“啊?這歹人竟敢摸進縣衙做案?這還有王法沒啦?那後來給抓住沒?”
“嘁,這歹人可是有內應的,而且……上頭有人,怎麽能被抓住,自然是跑掉了。”
傳話的人面帶神秘地指了指頭頂,“從今兒起。咱們開陽縣的縣丞。可就不姓趙喽!”
開陽城圍觀路人議論紛紛。而坐在最後那輛自家馬車裏的夫妻倆個,神情複雜地望望坐在座椅上一起玩着七巧板的兩個小的,很有些面面相觑。
本以為到了開陽城就能把葉明遠這個小包袝放下。沒想到,這還甩不掉了!
不過這葉明遠是什麽運氣啊。先頭被拐了差點賣掉不說,連進了一心巴結他親爹的縣令家後院,居然也會有人摸進來要暗害他!
那夜帶着刀進來的,正是先前綁架他的歹人之一,那歹人不知怎麽地就把自己的同夥給殺了,打傷獄卒逃了出來,竄進葉明遠住的客房想要殺人。
至于為何開陽縣的大牢防守這般懈怠麽?
雖然縣令在送他們出府的時候沒有明說,但那跟着一起送到省城的一輛馬車上,據說就載的是開陽縣的趙縣丞,趙縣丞是葉明遠現任母親的遠親,這回正好跟着一同到省城去。不過呢趙縣丞身子有恙,縣令專門派了兩個膀大腰圓的下人貼身伺候,輕易不能下車。
姬譽和羅姝娘兩個人在問出了葉明遠現任母親是繼母之後,便都瞬間明白了什麽了。
羅姝娘心想,難怪有句老話說,寧跟着讨飯的娘,也不跟做官的爹呢,這後娘可真夠狠毒的,一次不成還要兩次。
倒是姬譽,看葉明遠的眼神慈和了許多,這待遇,幾乎就能跟自家的大妮兒相比了。
葉明遠這顆小白菜呢,則認準了這一家子,他們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
明明縣令大人派來的官家馬車更好更豪華,裏頭還配着兩個老道的婆子好照看小公子,他就是死活不肯往裏進,非要到姬家馬車上來窩着。
于是那三輛官家馬車,其中一輛就坐了兩個伺候的婆子,另一輛是據說病了的趙縣丞,還有一輛裏頭裝滿了縣令送給府臺大人的土儀。
這年頭,當下官的也不容易啊。
羅姝娘倒是能理解這位縣令的苦處。
想好好的照看上官家的公子吧,還差點把人給照看沒了。
據說那兩歹人在牢裏原本呆得好好的,就是趙縣丞去‘審’過他們之後不久就出了事,縣令大人就是有心把這趙縣丞抓起來好生審問,可又怕得罪了葉夫人,進而得罪葉府臺,所以只好把人都原樣打包地送到省城,由得葉府臺自斷去吧。
不過這趙縣丞,應該是不會再回來當縣丞了。葉府臺想來就算不包庇他私放人犯之罪,也沒那個臉面,把人再弄到開陽縣城來禍害下屬。
姬家一家人都不用親自趕車,路上打尖住宿什麽的自有縣令派的下人們給包辦了,這後頭四天的路就格外輕松。
姬譽甚至都有餘暇拿出蒙童書來每天教大妮兒一個時辰。
葉明遠小朋友雖然看着白嫰斯文,跟姬家人熟悉了之後,說話做事也顯得機靈聰明,不過卻是個不愛學習的,看到姬譽教大妮兒念書就裝做困倦難當的樣子躺在座位上睡大覺,生怕姬譽也把他拉過去一并教了。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也。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古人秉燭夜游,良有以也……”
大妮兒的小身子端端正正地跪坐在座位前的軟墊上頭,兩手放在膝頭,軟軟的童音。卻是吐字清晰,把一段知乎者也的文給背得流暢自如,富有節律,好似歌詠一般。
馬車裏的幾個聽衆裏頭。姬譽這個師傅自然不用說,靠窗而坐的羅姝娘神情含笑,眉目間很是為自家女兒越來越明顯的長進感到自豪。
前一世裏,自己每日忙于生計。雖也盡力教導,但一來羅姝娘自己的文化水平就不高,二來也是沒有那個時間,所以大妮兒四歲時,也不過就會認得幾個大字而已。
後來到了羅府,大妮兒跟着羅家的女孩子們一道去上女學,那些女孩們嫌棄大妮兒是鄉下土妹子,明裏暗裏的排擠下絆子,有一回最嚴重時。自己的小侄女羅三娘。還叫身邊的丫頭去打大妮兒。要不是大妮兒人機靈,跑得飛快回來找自己,說不定就被下人給打了吃了大虧。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現如今的大妮兒。不單已是學過了尋常六七歲小兒的全部啓蒙書,姬譽還挑了好些琅琅上口的詩文教給她。反正女兒家也不用科考,學那些枯燥的經史子集用處不大,倒不如學點優美的詩文陶冶性情。
那小嫩嗓念出來的詩句,聽在羅姝娘耳中跟仙樂也不差什麽了。
同時心頭暗想,嘁,以我家大妮兒的程度,就是全羅府的小娘子都綁在一起,怕也比不過了哼!
某個裝睡的小屁孩,臉雖然朝着馬車壁,背向着大妮兒,眼睛還是閉着,睫毛卻眨個不停,心道這小丫頭念的還怪好聽的,而且那麽長一段之乎者也,她只不過聽姬叔念了一遍,又講了遍意思就能背下來了。
這個,好象背書什麽的,也不是那麽難麽?
那為什麽自己在家裏,背那四句經,背上一整天,連四句也記不得咧?
正深思着,就聽姬叔微笑道,“嗯,大妮兒背得不錯,意思也都記下來了,今天就到這兒吧。”
大妮兒糯糯軟軟地應了一聲,“那,爹爹,你能不能陪我玩會兒飛行棋?葉哥哥睡着了呢。”
葉明遠聽得分明,假意動了動身子,先伸了伸胳膊,翻身坐了起來,“霓兒妹妹,我好象聽到你叫我,可有什麽事麽?”
他原本就精神着,偏要裝出一副才睡醒的惺松模樣來,大約除了大妮兒,其他兩位都心裏清楚這小家夥在裝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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