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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會幾兩下拳腳,就覺得自己武藝高強傲視群侪,念過了幾本書,便認為自己才華橫溢的小皇子們,不在少數。
然而若真是要公平競争起來,他們這些人哪裏能及得上那些十年寒窗苦讀又經過十裏挑一選拔童子試的秀才們?
姬譽笑着搖搖頭。
“你道這位郡王為何頭一個交了卷出來,原來是他看了下題目,覺得太難,這回怕又難上榜,便索性頭一個交卷,給那些仍在埋頭苦思的家夥們壓力的!”
“啊?這,這位郡王可真夠胡鬧的。”
原來是這樣啊,聯想到當時,某人從考院裏出來,那氣定神閑,昂首闊步的模樣,引得圍觀群衆好一陣敬仰的模樣,羅姝娘也忍不住好笑。
“這位郡王雖胡鬧,倒不是個高高在上的,他這次叫我過去,其實是也讓我替他畫一幅畫。”
羅姝娘點了下頭,“他是因為那幅月夜星河圖才請你去,想來也自當跟畫有關。子寧可答應了麽?”
這位郡王可不似那總督的侄子,就算郡王和氣,但他提的要求,也不是能拒絕得了的。
姬譽微微一笑,“郡王同意,只要我能畫出他想要的,便可以承諾我一件事。”
想到那位郡王先是開出了五千兩的巨款,他沒接受。
之後郡王又開出了條件,道可任命他為正六品的官職,以郡王的權限,能在封地任命些不涉及軍政的副職官員或是王府屬官,然而即使這樣,對于沒有任何背景的小小舉人來說,已經算是一步登天了。
姬譽卻仍是沒有同意,只提了要郡王一個承諾。
、115 妖姬如雲
羅姝娘聽了姬譽這話,不喜反憂。
“子寧,那位瑞郡王雖說傳聞裏不是個仗勢欺壓良善的,可畢竟是個郡王,你憑着畫想要他一個承諾,若他認為你借機擡價可怎麽辦?”
姬譽笑着拍拍她的手,好叫她放心。
“我說的承諾,自然不會是什麽難辦的事,于他一名郡王來說不過一件舉手之勞而已。更何況他要我畫的畫,在這世上,怕也難找得出幾個人來能趁了他意思畫出來,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那,你說的,又是什麽承諾,什麽樣的畫啊?”
羅姝娘見姬譽這般淡定,憂慮自去,卻又好奇上來。
“我請郡王答應的承諾,不過是幫着找出一個人來,一個尋常的鄉野小民,堂堂郡王多少侍衛門人,要尋出這人來自然易如反掌了。”
莫說是個郡王,若他還如未病逝那時,就算遭了家中長輩的厭棄,想要動用侍從,做這件事,也不費吹灰之力。
姬譽本打算等自己財勢漸起再辦這件事,但既然如今有了機會,何不早些入手?
羅姝娘驀然睜大了雙眸,語聲微帶顫抖。
“難道,子寧說的求郡王一個承諾,竟是要尋找那個,那個……”
姬譽望着羅姝娘,眉眼彎起了柔和的弧度。
“嗯,就是要找那個邱十八!”
姬譽拉着羅姝娘的手,絮絮而談。
“原本我還打算着,在這武安城裏買個機靈的中年仆人,開了春就讓他去田溪縣辦這個事,不過仆人是現買的,忠心能耐什麽的都有些靠不住,不過且先試試水罷了,卻沒想到正好碰上郡王求畫,那自然就正好請托了。”
“诶。姝娘怎麽了?”
姬譽擡起手,把身側人眼角晶瑩的淚花兒給拭去,眨眨眼,故作輕松地笑道。
“姝娘莫非是嫌棄我因人成事沒用了?唉。從前在家族裏只覺得家族關系紛繁複雜,拖人後腿,等如今真正的身後無靠,要白手起家了,這才覺得過去聽說過的那些草莽英雄,白衣卿相什麽的,可當真是人中之傑,太不易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還誇張地搖頭嘆息。
羅姝娘眼角還帶着淚花,視線朦胧。只瞧得心裏又感動,又覺得他言語有趣,不由得笑道,“似你這般,我若還嫌。那可真是要天怒人怨了。”
又覺得自己一個當娘的,在姬譽面前動不動就掉淚什麽的,有些不好意思,便抱住了姬譽一只臂膀,把臉埋了進去。
心裏直想着,得夫如此,還欲何求?
哪怕永遠不能得知這兩輩子都是被誰給害得自小離家。受盡苦厄,也是值了!
姬譽摟着懷裏的人,心想這不過一件小事,姝娘就如此感動,果然是打小受苦過來的,如此容易滿足。
若是在從前……姬譽忽然生起了幾分慶幸。自己居然離魂到了這個大不同的世界。
“嗯,只要姝娘不嫌棄就好……話說今天去郡王府,郡王府花園修得真是別有風韻,尤其是……”
姬譽把王府中那湖裏長堤,水上高亭等風景說了一遍。
“等咱們掙着了大錢。咱也自己修個莊園,想要什麽樣的就修成什麽樣。到時候,一年四時都有美景可賞,冬日裏,屋中也不會似這裏這般冷了。”
唉,沒有火炕壁爐的冬天,就算有保暖的羽絨服,也并不好過啊。
姝娘聽着他這番描述,仿佛果然見到了那逍遙小日子的美好。
本來住到了省城,換了比過去好得多的院子,還多了人手做活,就已經覺得很不錯了,這麽一想,好似未來還有更多更美好的要去期待。
“诶,子寧還沒說那個瓊花的事呢?王爺不是請你去觀賞瓊花麽?”
這瓊花,在大玄朝,可是一種只存在于神仙傳說裏的靈花啊。
姬譽笑了一聲,“那位郡王倒是好雅興,指了亭子下的湖面讓我瞧,果然那湖面上,朵朵花開,在水中悠然飄浮,瓊瓣玉蕊,潔白似冰雪……”
姝娘不解,“開在冬日湖面的花?”
“其實呀,這所謂的瓊花,不過是郡王命人用香木雕成上百朵蓮花形狀,放入湖中,待一夜大雪過後,木蓮花上堆積了冰雪,自然便成瓊花了。”
這位王爺,倒真如傳說中的那樣愛新奇好玩鬧。
不過刻木蓮花這種玩法,拿來哄大妮兒他們這些小孩子,應該很愛歡迎。
羅姝娘有些個無語。
這瑞郡王,果然真土豪不解釋。
等聽姬譽說起,日後若有了自家的園子,也要效仿瑞王爺做給閨女玩時,便搖頭笑道,“那可太過奢侈了些。子寧莫要跟王爺才共處半日,便跟王爺學了些貴人習氣啊。”
又想起瑞郡王要姬譽畫的那畫來,“那是什麽樣的畫兒?居然無人能畫得出?”
方才姬譽說過,這大玄朝也難找幾個能似他完成王爺所要的畫的。
姬譽的性子,矜持淡迫,羅姝娘就從未見他說過大話。
他既然這麽說,那必就是如此。
姬譽眨了眨眼,“說起來也容易,不過是一幅人像畫而已。”
羅姝娘微愣,“王爺請你去給他畫像?”
按說這并不難呀。
“是畫那早已仙逝的瑞王爺和瑞王妃的畫像,而且要用我那幅月夜星河圖的畫法。”
那幅月夜星河圖,用得是大玄朝不常用的光影畫法,人站在畫前,便如親臨實境,觸手可及一般。
如果用來畫人,那人便是栩栩如生,宛若自畫上活過來一般。
瑞郡王自小便失了雙親,為寄托思親之情,想要求得這樣一幅畫,倒也在情在理。
可問題是……
“子寧又沒見過瑞王爺王妃,如何能畫?”
姬譽也不想到了什麽,輕嘆了一聲,“瑞郡王的長相據說跟瑞王一模一樣。只要照着瑞王的模樣畫便可,只是瑞王妃的畫像有些難辦,不過瑞郡王倒也想出了法了……”
羅姝娘瞧着姬譽面上忽然現出了幾分紅暈扭呢之意,更是好奇。
“什麽法子呀?”
居然讓一向風輕雲淡的姬譽都窘成了這般?
姬譽回想着在那大廳中。同瑞郡王話至中途,那瑞郡王忽然大手一揮。
便讓他身邊的美姬們都到姬譽面前來敬一杯酒。
每個人上前來時,瑞郡王都要适時地來上一句。
“這是荷露,看她的鼻子。”
“這是阿柳,看她的眼睛……”
然後鼻子眼睛嘴巴臉型體态等等全湊起來,正好能組成一個新的女子。
瑞郡王的意思,就是這般模樣的,便是他的生母瑞王妃!
真是既雷且窘!
姬譽發誓,長了這麽大,活了二世。都沒見過這麽多的女子啊……
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兒擺,卻還不得不下意識地順着瑞郡王的聲音去看相應的部位,鼻腔裏又全是這些人自帶的怪異的香氣,偏偏那些女子還逗樂似地在他面前騷首弄姿……
而他不由自主地紅了臉的模樣又逗得瑞郡王哈哈大笑,直道姬譽簡直似個沒見過女人的童子雞!
诶。這感覺實在是糟糕……
“啊?難道瑞郡王身邊的姬妾,還必得某一處同他親娘相像?”
羅姝娘聽了亦覺咋舌。
這也太雷人了。
羅姝娘驚訝半晌,方又想起,“若是這般拼湊着,還要畫得跟王妃相像,那的确是難得很啊,子寧可能做到?”
想想又接上一句。“做不到也不要緊,大不了咱們不用瑞郡王幫着尋邱十八了。”
姬譽卻不回話,只從袖中取了一個紙團出來。
羅姝娘接了過來,發現這不是紙團,而是一種畫圖專用的上了膠的绡料。
這種绡薄如蟬翼,卻極是柔韌。用來畫圖後可将其百般折疊亦不損圖畫,價值不菲,一向是進上的貢品。
羅姝娘展開一瞧,只見上頭用的是白描筆法,畫着個年輕宮裝女子。雖然是簡單幾筆,亦能瞧出女子面容秀麗端莊,神态慈和,站姿中妩媚不失端莊。
“這是?”
“我當場畫了個小像給瑞郡王看,瑞郡王瞧過了,也點頭說應該就是如此。”
羅姝娘聽了,也覺得歡喜,既然有了這個輪廓,餘下的事可就好辦多了。
話說當年某個郡王年方五歲,他真的能記得自己爹娘是何等模樣麽?
大約只要姬譽畫得不脫了大的形,再把王妃往慈和可親上靠,瑞郡王就會認可的。
既是接了王府的活兒,姬譽便果真放下手邊雜事,志心一致地做起畫來。
就連唯一的小學生葉明遠來了,姬譽能抽出教他的時間也大大縮短了。
葉明遠倒是落得高興,正好可以多了點時間能跟小霓兒一起玩了。
羅姝娘也沒閑着,時不常地到畫室去,給姬譽打打下手。
她雖然不能幫着畫,但往火盆裏加炭,炒制顏料,洗洗畫筆什麽的活兒,還是能做的,并且毫不謙虛地自誇為紅袖添香,倒把姬大畫師給逗得樂了半天。
畫這一幅肖像,羅姝娘在一邊旁觀着,都覺得姬譽這回可真是費了大心血了。
光是小樣和草稿,就不知道打了多少回。
而專門負責給王府送草稿小樣的小厮三壯,幾乎每天都要打個來回,快要閉着眼睛也能摸到去王府的路徑了。
三壯卻一點也不叫苦,他都快樂瘋了。
每次去送個輕飄飄的東西就有好大的賞銀可以拿,這樣的好日子簡直是在做夢哇!
、116 山間銀狐
雕花鑲玉的貴妃塌邊上,一張完完整整的狐皮鋪陳其上,那狐皮的毛,柔軟白淨,并無并點瑕疵和破損,在毛皮的最尖端處,隐隐地泛着淡藍色的瑩光,昭示着這毛皮的珍稀華貴。
這樣一張銀狐皮,就是進上的貢品也很少見。
一只骨節分明,膚色微黑卻保養得極為細嫰的手,漫不經心地撫在柔軟溫暖的毛皮之上,問出來的話也透着說不出的慵懶。
‘你說,這張銀狐皮,居然是在武安城外的妙臺山尋到的?‘
這武安城是大玄朝的北部重鎮,自古繁華,人口衆多。
那妙臺山下,住的莊戶人家不少,雖然這些年,朝廷禁止砍伐城市周邊樹木,但日積月累之下,那山林面積漸少,野豬獾子什麽的雖有,各種珍貴些的飛禽走獸卻不多見。
特別是近十年來,那妙臺山附近,便沒聽說過還有這等珍奇狡黠的銀狐出現過了。
‘回王爺的話,正是。‘
這問答的兩個人,一躺一立,身份立現。
躺着的年輕男子,華服冠玉,意态随意而懶散。
侍立折腰的男子,年紀大約更小一點,面容平凡,着半新不舊的錦衣侍衛服,神色間恭恭敬敬。
這王府裏,誰不知道,已故的瑞王妃最愛的就是雪白的狐皮,每年冬天都要做上兩件,或大氅或短褛,将美貌的瑞王妃更襯出幾分仙人冰雪之姿。
既使在她故去,身為她親生兒子的瑞王,亦不忘記收集這上好的銀狐皮,做成衣裳,到王妃祭日焚化。
只不過銀狐本就稀有狡黠,更何況是要獵得這般上好無瑕疵的?因此,這些年裏,王爺能弄到的,着實不多。也就做成過一件大氅。
‘嗯,那獵戶說過,當時瞧着還有另兩只銀狐,可惜他只有一個人。才讓給跑了?‘
瑞郡王撫着手下光滑如絲的毛皮,眼眸閃動,似乎頗為心動。
這妙臺山,他哪年秋季,不去那兒打獵個幾回?
怎麽就從來沒見過銀狐呢?
‘王爺,屬下願帶數十人手,前去山中碰碰運氣,若能得上一二張狐皮,豈不正好?‘
先王妃和先瑞王的忌日亦不足兩月了,想必郡王爺定在心中挂念着吧?
瑞郡王手中的動作微頓。沉吟了片刻。
方道,‘好,厲原你便去吧,也要注意安全。獵不着回來就是!‘
年輕侍從眉眼微動,随即低下頭去。從容行禮,應聲退下。
走下正堂臺階,恰巧見着二人,一先一後正朝這邊行來。
那為首的自然熟悉,可不正是瑞郡王身邊日常服侍的随從景安?
景安身後跟着個年輕男子,衣着平平,眉眼算得不錯。卻是個臉生的。
景安瞧見了年輕侍衛,沖着他笑了笑,打了聲招呼。
“厲原你又有活兒啦?”
厲原站住了腳,笑容親切,“正是呢,奉王爺的命去城外打獵……”
說着。目光便帶了幾分探詢之意,瞧向景安身後的人。
“這位兄弟是……”
景安卻不接他的話岔兒,笑着在厲原肩頭上一拍。
“好小子,真有你的,這寒天臘月的。悠着點兒,可莫凍掉了腳指頭!”
邊說邊走,腳下不停,不知有意無意,完全沒有想給這厲原介紹身後人身份的意思。
厲原眼瞧着那二人從自己身邊經過,很快上了臺階,進了正堂,連背影也看不見了,面上的笑容這才斂去。
“子寧來啦?快莫多禮,先随意坐。”
某位王爺正從榻上坐起,笑呵呵地望着正走進來的姬譽。
姬譽聽他這麽說,便也沒有強要行禮,大方地在側旁一張長椅上坐了。
這瑞郡王倒是會享受,無論是坐卧行走之處,都務必要弄得極其舒服,就算是一張長椅,那也是鋪滿了柔軟的坐褥,上頭熏着淡淡的清香。
“子寧今日前來,可是要來告訴本王有關畫作的好消息的?本王可能在年前見到麽?嗯,若是真的完成了,本王定親自駕着車去迎回來!”
那可是他親爹親娘的畫像,讓尋常的屬官下人去,豈非失了孝心?
姬譽被他一口一個子寧叫得心裏微微別扭。
總覺得一個男人的字,應該是最親密的人喊出來的啊……
而這位愛玩樂胡鬧的瑞郡王,不過是見了姬譽兩三次,聊得……還算投機,就自作主張地這麽稱呼了,還讓姬譽也叫他的字明睿。
姬譽自然不會傻得真的管一位郡王平輩一般地稱呼。
若是這位主兒微服私訪什麽的,這麽叫倒也罷了,現下可是當着王府諸多屬官下人的面兒呢。
他不過一個小小的舉人,哪敢這麽放肆?
“那幅畫,在下已經起好了稿子,眼下正在着色……”
這來來往往的送草稿底圖,又問些有關于王爺王妃生前的喜好偏愛之類的,總算斟酌着把大抵的輪廓給勾描了出來,暗色也全都鋪好,此時方在渲染,再有數天,應該就能全部完工。
“大約在過年的前一兩天,便能呈給王爺。”
瑞郡王眼中閃過一抹激動,一拍身側,興沖沖地站了起來,“既如此,本王現下就跟你去看看!”
呃,這主兒還真是說風就是雨!
姬譽正要說點什麽,就聽瑞郡王自己走了半步,便停下道,“唉,還是罷了,還是等全部都好了再看吧。”
面上神色變幻,坐回了椅上,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麽,很有些怏怏不樂。
“郡王不必心急,反正也就只餘下不到十天,眼下年節将至,郡王這裏應該也有很多事要忙,十天轉眼便過了。”
姬譽不慌不忙地勸說着,平和寧靜的表情恰跟瑞郡王那風風火火的舉止相反。
可姬譽的心裏,卻仍在飛速地盤算着。權衡利弊。
說,還是不說?
“忙什麽忙,都有下頭人辦,本王又閑又無聊!嗐。要不是因為過年,老……本王還懶得回來呢。”
瑞郡王一提到過年節這樣的詞兒,臉上全都是不耐。
旁人家裏過年過節,是親人團圓熱鬧什麽的,自己這偌大的王府裏,就自己一個主子,特麽的孤影對孤燈麽?
“唉,若不是心裏想着畫像的事兒,本王今天就要去城外妙臺山獵銀狐去了。”
“銀狐?”
姬譽心裏格登一下,“雖然在下來武安城日淺。可也知道這妙臺山不是深山野嶺,從前并沒出過什麽銀狐啊?”
這大暴雪說來就來的天氣,還跑去郊外山間打獵什麽的,可不是要出事的節奏?
瑞郡王見這書生一臉驚異,不由得哈哈大笑。
“沒聽說過有什麽奇怪。這銀狐乃是天生天養的靈物,說不準什麽時候就出現在哪兒了也不一定。”
說着把自己身側還未收起的狐皮舉起來,“喏,這就是銀狐皮,底下人才從山間獵戶那兒收上來的,據那獵戶說,他可是瞧見了好幾只呢。來,給子寧送過去,讓他也瞧個新鮮的……”
旁邊伺候的小侍從趕緊雙手捧起了狐皮,小心翼翼地送到坐在側位的姬譽面前。
姬譽接了銀狐皮,只覺得觸手輕盈溫軟,果然這大寒的天氣裏。還是這大毛的東西更氣派美觀啊。
若是能給姝娘和霓兒都弄上一件就好了。
上輩子姬譽也是騎駿馬,衣輕裘的清貴公子,從來沒有把這等東西看在眼裏過,而換到此時,卻是要弄件大毛的衣裳。還得費不少心力了。
姬譽拿着那狐皮,舍不得松手一徑暇想的模樣。看得瑞郡王十分好笑,遂大方道,“子寧可是稀罕這銀狐皮了?看你身上穿的還是尋常襖子,如今天寒,如何抵得?景安,你去吩咐人,到庫裏把本王那些穿不着的白色大毛衣裳挑件新的出來,走時給子寧帶上。”
景安一直候在左近,聞言應聲便去。
“诶,不可,在下豈能領受郡王這般貴重之物?”
姬譽反應過來,趕忙推辭。
又将手中銀狐皮雙手奉與那小侍從。
“子寧何必客氣,不過是件衣裳而已,并不值什麽……”
瑞郡王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又似想到什麽,便道,“你放心,前兒應下你的事,本王已命人去辦了。想來年前就能有消息回來。”
姬譽一聽便知是追查田溪邱十八的事,當下便起身,朝瑞郡王施禮,“多謝郡王相助。”
诶,這位郡王倒還真是說話算數,那麽,那件事……
“郡王先前提過,那獵戶提起這山中還有銀狐,所以王爺便想帶人去圍獵?”
瑞郡王點點頭,“正是,若非想着這畫像之事許是還要本王拿主意,本王在這府裏無聊得緊,早就帶人進山松快去了。”
能親手給瑞王妃獵到上好的皮子,想來母妃在天之靈也會欣慰的吧?
姬譽唇角泛起一絲微笑。
“王爺若去,定然是一無所獲!”
瑞郡王原本還不錯的心情一下子就陰了下來,“你說什麽?”
小侍從站在角落裏,偷偷地瞪向這個不知死活的呆書生。
還真當咱王爺是好性子啊?
誰不知道王爺最自傲的,就是他的騎射本事,往年在京裏,就是跟那些皇子相比,王爺也總是收獲最多的那個。連皇子們都沒有跟自家王爺較勁兒的,你個小舉人,瞎說個啥呀?
、117 王妃托夢
瑞郡王雖然跟姬譽見過的這幾次面,表現得都很平易随和,甚至還有些犯二,想一出是一出的,但絕不表示姬譽就能當這位王爺是沒牙的老虎。
比如說現下這瞪着眼,陰下臉來的模樣,就算是一揮手,叫人把姬譽拖下去以言語不敬的名義痛扁一頓都不過是他轉轉念頭的小事。
姬譽卻仍是那般淡然不動,微微而笑道,“王爺,方才您也提過,這銀狐是天下間的靈物,最是狡黠不過。能獵中一只,那都是極大的幸運了,而王爺這樣極寒的天氣出城打獵……”
瑞郡王陰着臉,坐起身子,氣呼呼地道,“姬子寧,你竟敢小瞧本王的能耐!”
瑞郡王心中不快地想着,莫非這讀書好的人都個個恃才傲物,蹬鼻子就上臉?
還能不能一起玩耍啦!
這才相識幾天啊,就敢撩撥本王的怒氣!
姬譽仍面無異色,接着道,“王爺,您這張銀狐皮倒是硝得極好,連點異味都聞不出,想來沒有半月一月的,就算是高手,也炮制不成這般的吧?”
正說着打獵呢,他怎麽又扯到了硝皮子上頭了,老子哪裏有那閑工夫去管那些瑣碎小事?
瑞郡王起先一愣,正要駁斥幾句,忽然自己腦中好似明白了些什麽。
半月一月?
只聽姬譽又朗聲道,“一個月之前出現過的銀狐,還會等在那山裏,莫非這銀狐也一心仰慕郡王風姿,上趕着想要把自己一身毛皮送給郡王做衣裳麽?”
瑞郡王被這句半是調侃半是解釋的話給逗樂了,倚在靠枕上哈哈一笑,自然明白了姬譽為何先前會那般說了。
這樣直接的話,瑞郡王身邊的屬官或是侍從無論再怎麽大膽,也勸不出來的。
“子寧可真能胡扯,哪裏有這般傻的銀狐。若真是這般的傻,那該叫銀豬不叫銀狐了!嗯?”
瑞郡王忽然眯起了雙目,眸中現出一絲寒光。
再度瞧向身側的狐皮,捧起來細細一嗅。面色暗沉了下去。
先前厲原拿這皮子來的時候,是怎麽說的來着?
近日,數天前?
“來人!”
瑞郡王忽然一拍桌案,大喝一聲。
那侍立在牆角的小侍從吓得渾身一個激靈,好險扶了把牆,這才沒跌倒。
偷眼瞧那位傻書生,還大馬金刀地坐在那兒,紋絲不動呢?
真是傻大膽兒,王爺都要發怒把他拖出去打了,還不知道下跪求情?哎。王爺好似真發怒了,老天保佑莫要牽連到小的身上啊啊……
正巧此時外頭的小侍從抱着個包袱進來要交給門口候着的景寧,聽了瑞郡王這聲音,登時吓得一抖,手上的包袱就落了地。
外頭的四個披甲侍衛卻是瞧也沒瞧他們一眼。徑直飛速而入,齊齊行禮。
“去,派幾個人,暗中盯着,瞧瞧厲原是怎麽給本王效力的!”
幾人楞了一下,又忙應下,正待領命而出時。卻聽瑞郡王又道,“這事辦得機靈些,莫要走了風聲!”
說着,嚴厲的目光掃過在場的衆人。
小侍從們登時板板正正地挺胸直腰,目光規矩地瞧着自己的鼻尖,一副打死也不多嘴的架勢。
景寧身為郡王爺的最信任的心腹。此時也不由得心中打個突。
難道說,厲原那老小子,還有什麽暗中的勾當不成?
瞧着幾個侍衛出了廳,瑞郡王收回了視線,落在就坐在下首的姬譽。
姬譽仍似未聽見這一番話般。淡定自若地坐在那兒,恍若身處在自家小院裏。
嘿!這家夥,果真有意思!
瑞郡王眼珠子轉了一轉,問道,“說起來,子寧這些天在家中忙着作畫,本王派去詢問進展時,都不過是寫封信過來,怎麽今日倒親自來了?”
來便來了,還來得這般巧?
姬譽似是早就知道瑞郡王會這般發問,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廳裏的幾個小侍從身上。
小侍從們一個個的都不由得暗自心驚。
哎娘呀,這難道是又要告狀?
話說,這愣書生,上回就跟王爺說,他鼻子有疾,不能聞女子自帶的各種香氣,結果之後這愣書生再來,王爺就把一屋子漂亮姐姐都給換成了他們這些從前只在外頭做事的少年們。
然後,王爺自己似乎也受到提醒了。
叫漂亮姐姐在屋裏服侍的時候也少了……把那些被無形中冷落了的姐姐們氣得在背後直打小人。
這對于他們少年們來說,當然是好事嘛。
可這回這愣書生萬一再說點什麽哩?
會不會連他們這些人也給撤了?
正回想着自己這些天來有沒有無意中得罪過這個愣書生的少年們便見到瑞郡王揮了揮手,吩咐道,“都下去罷!”
小侍從們心思各異地從各自待的角落裏退下去。
瑞王爺目光烱烱地盯着姬譽,“子寧現下可以說了。”
話說,這些年來,他四處游(亂)歷(竄),行(胡)俠(天)仗(胡)義(地),最常做的就是尋訪奇人異事,見識聞所未聞之景,閱人無數,但似這位姬子寧般的人,還真是頭一回遇見。
落魄貧民出身,卻才學出衆,考場中游刃有餘,全沒有尋常考生的緊張迫切忐忑狀,畫技出衆,卻是低調不張揚,不過售得一幅換取家用,出入王府,滿眼繁華,卻只有純然的欣賞而無寒門小民的畏懼豔羨……
他能說他對這家夥即将會說出什麽來還挺期待的麽?
姬譽咳了一聲,眼簾微微下垂。
“這些天,在下日日對着王爺王妃的畫像,似乎是有些……”
說着,便停頓了下來,似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有些什麽?快說快說!”
事涉父王母妃,瑞郡王自然很是關注,不由得身子都向前傾了幾分,也是姬譽的座位離得遠。否則說不準瑞郡王就抓住他的衣領追問了。
姬譽似乎下定決心似的,猛然擡起眼,直視瑞郡王,朗聲說出了一番把瑞郡王驚呆了的話來。
“在下大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居然夢到了瑞王爺和瑞王妃。他們二人神情憂慮,對在下說了一番話,讓在下轉告郡王……”
瑞郡王的眼睛驀然睜大,瞳孔微縮,瞪着姬譽的眼神好似一只山中餓虎,忽然盯住了獵物!
他的嘴唇不自覺地翕動,想說什麽,卻同呼吸一樣屏住了。
“他們說,郡王命中有大劫。尤其是今年冬,特別是過年前這個月,最好一切小心謹慎,尤其是莫要離開王府才好……總之,就是要在下來提醒王爺一聲。”
姬譽一口氣把剩下的話給說完。心裏其實又雷又囧。
夢見人家的爹媽還要當面講述什麽的,诶,對于一個外人來說,這樣真的好麽?
可是,然而……
瑞郡王已不知何時站起了身,幾個箭步就沖過來,一把揪住了姬譽的衣領。一開口卻話不成句,“你,你,你知道你在說什麽!你是怎麽夢見的!”
瑞郡王幾乎是咆哮地吼道,“他們為什麽寧願給你托夢,也不願意讓我夢到。為什麽我連夢都沒有?一夢起來就是滿地的……”
後面那句話卻是戛然而止,瑞郡王在脫口而出之前及時地回複了少許理智,但還是死死地盯着姬譽,眼神狂亂,呼吸急促。
姬譽的衣領子被瑞郡王揪得死緊。快要呼吸困難了,而且兩個大男人家的,挨得這麽近,着實地讓他感到別扭,更何況他還有各種潔癖,一想到某王爺和他的那麽多美姬……
“請王爺冷靜!”
姬譽的話,仍然說得不急不徐,仿佛他仍是悠然地坐在舒适的軟椅之上而不是被某個處于狂燥中的王爺給抓在手裏。
雖然這王爺的手勁兒不小,但他要想掙脫,有的是辦法。
不過,眼下還是低調些,不要暴露的好。
不然,一個能文善畫又武藝高深的舉人豈非會更引人疑窦?
瑞郡王終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一雙骨節分明,青筋畢露的手緩緩松開,卻是回嗔作喜,在姬譽的皺起來的前襟上拍了把,語氣也變得溫和起來,嘴角甚至還硬扯出了個笑花。
“來來,子寧快給本王說說,本王的父王母妃,還說了些什麽?”
這位主兒變臉之快速,令姬譽不由得嘴角微抽。
心裏暗自慶幸那個‘做夢’的人是自己。
若是自家嬌妻在此,那還不得給這不着調的二貨王爺給吓到了?
臉上卻是回複了誠懇之狀,搖了搖頭。
“王爺王妃乃是示警而來,豈會同在下一個陌生人多說?在下醒來之後,只當是白日累着了,以至于胡思亂想,誰知竟然接連兩天都是此夢,本來這種怪力亂神之事,不敢說來驚擾王爺……”
又作無奈狀,瞧了眼瑞郡王,“又想着王爺慷慨豪俠,若真有什麽,豈不是全賴在下知情不報,這才……信與不信,全由王爺自決。”
瞧着瑞郡王一臉深思,便又加上一句。
“今日知道王爺有心出城打獵,這才多想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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