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貳拾壹

磨石巷很淺,沿着兩邊共有五六戶人家。臨近黃昏,做飯的香味和燒柴的煙霧從每家低矮的圍牆裏飄出來。路邊的水溝底部,有一些家禽在尋找食物,探頭探腦的小眼睛也聚集在突然出現的王齊恩身上。

無疑,這座城裏的大部分區域在王齊恩心裏都是一片空白的印象,而這裏是杜司務住的地方,對于他就包含有不同的意義。

在行走時從不四處張望的王齊恩,此時認真地看着左右。這裏只是很普通的一條窄巷,感覺老舊而活潑,從頭至尾只有二十幾步,杜司務家那扇靜悄悄的大門正在彼端散發出一種格外嚴肅的氣息。

王齊恩走到門前,看見幾步臺階上積滿了灰塵,被烈風撕成一片片的對聯無奈地垂挂在門上,顏色淡得像被美人淚頻頻沖刷過的胭脂,應該是近年都沒有更換過。

可見,住在這裏的人對待生活随意到了怎樣的程度。

杜竟平或許不為人知的另一面就這樣展現在王齊恩眼前,既不風光也不峥嵘,與他的聲望和地位相比有點寒碜。似乎不該是這樣,為何杜司務選擇過簡陋的生活?王齊恩帶着迷惑敲了敲門。

“誰?”

杜竟平從固定的某處發出警惕的詢問。

王齊恩道:“司務,是我,王元休。”

幹枯的竹椅受力後發出‘吱吱’的響聲,杜竟平站起來,慢慢地走過去打開門,既沒有欣喜也沒有厭煩,一臉平平無奇地問:“你怎麽來了?”

他這時的樣子和門外布滿灰塵的臺階,以及門上破爛的對聯極為相稱,發髻散亂,雙眼無神,滿臉胡茬,衣衫發皺,猶如一頭病怏怏的老虎。

王齊恩對這種‘随意’已經有所準備,稍微露出一點驚訝後就順利接受了,開始解釋自己的來意:“上次司務說要一起喝酒,今天發了俸祿,我請司務吧。”

“進來吧……”,杜竟平松開扶在門上的手,轉身先走了。

王齊恩關好門,看見一片荒蕪的庭院。

除了杜竟平正在走的那條小路,這裏到處都是及膝高的荒草,荒草裏開着不知名的野花,兩丈外有排灰撲撲的屋子。

類似荒郊野屋的場景确實讓王齊恩又吃了一驚。身為一郡司務,就算随便派兩個下屬來清理,也不至于過成這個樣子。

于是,在進門前還折磨着王齊恩的煩心事忽然被放下了,他覺得第一次真正看清了杜竟平,在名望和偉岸背後還有放棄的荒涼。

王齊恩跟着杜竟平走到門廊下面,那裏放着一把竹椅和幾只酒壇子,在旁邊的一棵老槐樹下面,還有更多的空酒壇子,靜靜散發着釉色的亮光。

杜竟平把自己的椅子讓給王齊恩,去某處拿了另一把,提在手裏磕了磕上面的灰塵,放好坐下。他沒有解釋為什麽自己的住處像個荒園,王齊恩也沒有問,默默地在一起看着半下的夕陽。

“要喝酒嗎?”

杜竟平拿起腳邊的酒罐子,遞給他。

王齊恩接過去喝了一口,在熱辣的一激之後,存在他心裏的煩惱更淡了。王齊恩看着庭院裏細長的,随風搖晃的草莖,一切仿佛消減得只剩下了眼前,要做的也只是像草莖一樣随風搖擺。

杜竟平問:“這兩天衙署裏有事嗎?”

王齊恩搖搖頭。

杜竟平猜想也是這樣。他正在把職責慢慢轉移到副手身上,讓自己有更多自由的時間,為即将到來的重要日子做準備。

若幹天前,杜竟平睡在酒館裏時做了個夢,在他無法擺脫的噩夢裏突然出現了林含秋,她叫他‘玉青’,帶他離開,從烈火的地獄到清涼的人間。

醒來後,杜竟平聞到了殘留的香氣,就在他的胸前。杜竟平回憶起某種沉甸甸的,束縛住他的力量,毫無疑問,她來過了。

既然她執意如此,杜竟平也不想再躲,他會在這片荒地裏等着她。

兩個擅長沉默的男人一口一口喝着酒,安靜地待在各自的心思裏,偶爾關照一下對方。杜竟平發現:王齊恩的酒量出乎意料地好,并且反而不會臉紅,真是奇異。

月亮升起來後他們去巷子外面吃了東西,因為回城南的路程遙遠,王齊恩當晚留宿在杜竟平家裏。

他們在庭院裏坐到夜深,然後各自去睡。王齊恩習慣了艱苦的生活,就算那間屋子裏的塵埃厚重,他也可以忍耐。

在越來越深沉的寂靜中,幾個黑乎乎的人影翻過圍牆,趟過在月光下閃閃發亮的荒草,準确無誤地闖進了杜竟平的卧房裏。

王齊恩被打鬥的聲音驚醒後,愣了片刻,急忙趕過去,他看見四五條人影扭打在一起,只能從身高上認出誰是杜竟平。

這些闖進來的人非常兇狠,而且手裏有刀,杜竟平的反擊雖然又快又猛卻沒有占到明顯的優勢。在出手幫忙前,王齊恩首先想到的是:他需要一件武器,這并不難,他記得門廊邊上就放着弓箭和鐵錘。

王齊恩跑出去找到鐵錘。鐵錘圓溜溜地帶着一身刺釘,手柄兩尺多長,有五六十斤重,王齊恩并不吃力地舉起了它。如果不是在碼頭上扛包練出了力氣,這樣做可能非常困難。

他帶着鐵錘跑回屋子裏,杜竟平他們打鬥的情形和剛才沒有什麽變化,這些闖進來的人不知道還有王齊恩,對身後突然出現的鐵錘毫無防備。

王齊恩非常緊張,用力一下接着一下地揮動着鐵錘,身體裏努力凝聚的力氣只要稍微遲疑一點可能就會失去。王齊恩不知道自己打中了對方的鼻子還是後背,總之他們的慘叫聲就像在給他加油。

在這瞬間的混亂裏,失去信心的壞蛋們開始撤退,杜竟平追出去抓住了其中一個。王齊恩的鐵錘終于掉在了地上,他的兩只手磨得爛糟糟的,像泡在辣椒水裏一樣滾燙刺疼。

杜竟平捆好他捉住的人,丢在荒草邊,進屋點燈,和王齊恩有些狼狽地互相笑笑。雖然沒有着意提起,杜竟平卻對王齊恩更刮目相看了,王齊恩因為寡言害羞而被人輕視,在緊要的時候卻能立得起來,不會逃避。

杜竟平的胳膊上也有兩處刀傷,血淋淋地挺可怕,他拿來傷藥後,和王齊恩各自處理了傷口,然後開始審問。

被抓住的男人承認他們要殺杜竟平,據說杜竟平晚上總喝得醉醺醺的,容易對付。而他并不知道想殺杜竟平的人是誰。

第二天早上,這個人就被扔進了大牢。

王齊恩和杜竟平一起來到衙署。從門外開始,熟悉的氛圍提醒着他昨天那場卑劣的陰謀。這一次絕不原諒。

王齊恩走進檔房時看見了丁方水虛僞而得意的臉,那張臉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更醜惡,王齊恩帶着怒氣走過去道:“你去向大家承認,是你故意用那塊帕子污蔑我。”

丁方水一驚,立刻變成了無賴的德行,瞪着皺巴巴的眼睛說:“什麽帕子污蔑,你是吃錯了藥嗎?”

“有人看見了,她看見你把那張帕子塞在我包裏。”王齊恩一點也不讓步,手心裏發熱的傷口提醒着他昨夜的一場勇猛。

丁方水心虛了,“誰看見的?你胡說。”

王齊恩昂然地站在他面前,一字字道:“我是不是胡說你心裏清楚,丁方水,除非你承認陷害我,否則這件事沒完。”

瞧他态度這麽硬實,難道真有人看見了?

丁方水心裏有點沒譜,開始胡攪蠻纏,“你敢直呼我的名字!好啊王齊恩,你成天只會幹糊塗事,什麽我往你包裏塞帕子,咱們都是衙署裏的公家人,說話做事都要講道理講證據。不說我以前教導你的種種恩情,好歹我也比你大了兩輪,你一早就來擠兌我,要是把我氣死了,你也得償命。”說完就捂着胸口呼呼地喘起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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