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貳拾貳章

衙署的夥房和吃飯的大屋,在前院的西邊角落裏。吃過早飯以後,衙役和署員們走過一條巷道回到前院,通常都會聚在回廊下邊說說話。

捕快黃炳正在聽某人吹牛:說他昨天晚上捉了一條二尺長的蜈蚣泡酒……忽然看見王錄事從檔房那邊腳下生風地走過來,一臉的凜凜然,後面還跟着神不守舍的丁方水。

奇異啊!黃炳睜圓了眼睛,預感他倆要唱的戲比‘被牛屁精活生生拉到二尺長的蜈蚣’更有勁。

想得遲走得快,眨眼王齊恩已經站在了前院中間。在他的左手邊是回廊下烏泱泱的一群人,在他的正前方是郡守辦公受案的前堂,在他的右後側是像塊幹癟核桃仁般的丁方水。

一二三的視線挨個轉移到了王齊恩身上,吹牛的也停下來轉過了身,盯着幾步外這對奪去他注目地位的老少配。

在許多人的圍觀下,王齊恩又被熟悉的緊張淹沒了,他的身體裏似乎有個旋渦,卷起他向裏縮,直到縮成連自己也看不清的樣子。

可他不能再後退了,王齊恩擡起頭,一鼓作氣道:“昨天我包裏的那塊帕子,是丁司會放進去的,并不是我的東西。”

丁方水又氣憤又心痛地反駁:“你胡說!是你自己淫靡浮浪,随身帶着女人的帕子把玩,竟然想賴在我頭上。你真是太不要臉了!我倒要問問你,我幹嘛要做這種可笑的事情?”

王齊恩道:“因為你就是這樣的人。”

丁方水氣息一塞,破口喊道:“我……我是什麽樣的人大家都知道,就憑你也能玷污我的清白?想我丁道然勤勤懇懇,十幾年如一日,與人為善,潔身自好,郡守大人從來沒有對我不滿……”

聽着丁方水一本正經的自誇,回廊下面有不少人被勾起了不好的回憶,都是曾經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被丁方水算計過的,因此默默在心裏傾向于相信王齊恩。

有人抱着一種複雜的心理,笑着打斷丁方水道:“說起來也挺奇怪的,丁司會你那麽愛管閑事,昨天看見王錄事那塊帕子的時候,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難道你早就知道會鬧出這麽一件事?”

“唉,好像還真是啊。”有人跟着附和,“我記得當時丁司會一句話都沒說,這有點不太對。”

丁方水氣得拿手指着他們:“放你們娘的狗屁!”

“你罵誰呢?”那幾個捕快露出一臉的暴脾氣,撐着欄杆往下跳,兩步就蹿過去了。

與此同時,穿着莽綠官服的郡守肖克章從前堂三尺高的門檻裏跨出來,身邊跟着主簿和仆役,一臉不快活地喊了一嗓子:“大清早的鬧什麽鬧,你們都閑得抽抽了?”

滿院子都安靜了,所有人乖乖行了禮,原地不動。

肖克章把視線轉向站在院子中間的王齊恩和丁方水,目光交接時,丁方水癟着嘴喊:“大人,小人被他們冤枉透了。”

‘王錄事的包裏疑似被人塞了一張絹帕,而丁方水被指認塞了這張絹帕…’

聽完這件事的梗概後,對他們之間的陳年積怨和丁方水的真實企圖一無所知的肖克章覺得:這算什麽事。還差點引起一場哄亂。

秉持着‘太平無事就好’的标準,肖克章判定:這件事純屬誤會。王錄事一看就是本分人,丁司會也沒有理由犯賤,帕子嘛……誰知道呢。總之一切到此為止,誰敢無視扣除半月俸祿。

回到檔房裏,丁方水換了張臉,笑嘎嘎地自言自語:“怎麽樣,怎麽樣?你以為你能翻出浪頭?我跟大人的交情是你能比的嗎?”

王齊恩握着拳頭,快要忍不住的右手露出了打過去的姿态,丁方水一驚道:“你幹什麽?還想不想在這兒混了,我扣你的俸祿!”

“你扣誰的俸祿?”門外傳來平靜的一聲,杜竟平走進去時冷眼盯着丁方水。

“杜司務,是我嘴笨沒說清楚……”丁方水點頭哈腰,趕緊逃出去沏茶。

“沒事吧?”

杜竟平看着默然站着的王齊恩,眼裏透出關懷。他聽到衙役的回報,立刻就過來了。

王齊恩搖搖頭,他知道丁方水不會輕易承認這件事,至少他把真相都說了出來。捕快們的心思敏銳,挑出來的疑點都在情在理,他們說的那些公道話讓王齊恩很高興。

“什麽時候的事?”杜竟平又問。

王齊恩道:“昨天下午。”

杜竟平心想怎麽一個字沒聽他說,不過他這人…也不奇怪,拍了拍王齊恩的胳膊道:“沒錯,就該這樣。”

丁方水端着茶盞回來時,一看人早走了。

日上二杆,檔房窗外對街的高處悄眯眯地多了兩雙窺視的眼睛。

雖然一直隐隐記挂着‘不像公子’的反擊,嚴汐和荷宣也不能在很早的時候就趕到書局來,畢竟書局開業在辰時正點後呢。

“小姐,看上去好像完全沒有變化啊,是不是他沒有收到那封信?”荷宣觀察了一下對面的情況,很快失去了耐心。

嚴汐也不确定,想了想道:“阿宣,他的手上裹着布條,好像受傷了。”

“是啊,不過壞老頭不像挨過打,也不像受過什麽懲罰。”

荷宣說的沒錯,這麽一來,嚴汐也懷疑他沒有收到她的信,不禁有點失落。

就在她眼簾半垂,一臉失落的時候,王齊恩忽然向她那裏看了一眼,嚴汐發現後吓得往後一縮,僵在那兒動也不敢動。

王齊恩什麽都沒發現,又回到在做的事情上,卻足夠嚴汐确定:他一定收到了信,還從裏面發現了什麽。

‘沒關系,突然收到這種信,産生懷疑是很正常的反應’,嚴汐這樣告訴自己。他不可能知道她是誰,只要她以後不再向那邊看就可以了。

打定主意後,嚴汐離開窗口讓荷宣把她一直在學的賬簿拿來,還有筆墨,還有書。

她讓自己開始忙忙碌碌的,不久後發現很難再像以前那麽專心,脖子啊總習慣地向右側的窗口轉過去,眼睛也是。似乎有種看不見的東西在幹擾她。

那日下值後,王齊恩很久以來第一次早早回到了蔑竹巷,重新站在東牆下面,與之前的記憶竟遙遠地仿佛隔着一條大河。

讓他意外的是,嚴汐竟然沒有在看書,而是和荷宣一起踢毽子。在書局坐了半天後,嚴汐不想再看書只想動一動,這個理由是王齊恩想不到的。

少女活潑的身影像柔韌的萱草,裙子和長發跟着動作一起飛舞旋轉,彩毛的毽子被她們踢出許多花樣。王齊恩看着,臉上微微笑的樣子始終沒有變過。

後來,荷宣先累了,停下來邊笑邊喘氣。

嚴汐踢完最後一個,伸手接住毽子,神采飛揚地笑着說:“阿宣,輸了的人要給贏的人剝榛子。”

“好好好,我最厲害的小姐,”荷宣往後退着跑進屋裏,很快端着茶水和一碗榛子出來,放在石桌上。

嚴汐自己倒一杯茶坐下來喝,荷宣拿着小銅錘在邊上給她砸榛子,不知怎麽想起了王齊恩,嘆氣道:“唉,這個‘不像公子’,白叫我們那麽擔心,還寫信叫人送給他,結果根本沒有用處。”

嚴汐握着杯子道:“也不是沒有用處,那個壞老頭今天一次也沒有欺負他,我看一定發生過什麽。”

“小姐!”荷宣嘟着嘴道:“你不是說不許靠近窗戶,否則會被發現,那你又怎麽知道他沒被欺負?”

“我,”嚴汐回想起:她謹慎地半寸半寸地向窗戶靠過去的情形,理直氣壯道:“因為我絕對不會被發現!有始有終是我一向的習慣,看看那封信究竟有沒有用不是很應該嗎?”

‘啪’

荷宣又敲開一個榛子,把香噴噴的飽滿果仁放在嚴汐手邊的小碟子裏面,忽然拉下臉,陰森森地呲着牙道:“小姐,我怎麽覺得有個人正在盯着我們……”

嚴汐很快哈哈地笑起來,“阿宣,你演得一點都不可怕,這個必須要夜裏點着一根蠟燭說才行。”

東牆下的王齊恩,卻被荷宣的話吓了一跳。在明白那只是個玩笑後,他傻笑着思索:她究竟是從哪裏看見他的呢?”

很顯然,嚴汐是關心他的。面對這份幸運,王齊恩總有無法承受的擔憂,他喝令自己要更強,要勇敢,不可退縮。

幾日後,王齊恩趁休息時去城外義莊找仵作老田。老田是王齊恩老師的近親,三年前他引薦王齊恩進衙署做了錄事,王齊恩因此對老田非常敬重。

就在昨天,王齊恩從幫他帶錢給姑母的同鄉那裏聽說了老田母親病重的消息,所以準備了一點補藥送過去,聊表心意。

郡署專用的義莊在城外的一座小崗上,老田平常沒事的時候常駐在那裏,王齊恩每年總要去幾次,也不用提前招呼。

除了老田,義莊裏還有一個年老的衙役。王齊恩到的時候,他們正在搬一具屍首,那是個溺斃的女人,胸前還有個碗大的窟窿。

“田伯。”王齊恩笑着禮了禮。

老田見是他來了,極短暫的一點點笑意過後卻露出了隐晦又惋惜的神情。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