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婚事

秦以蕭覺得,最近一段時間羽然變得有些奇怪,時常有意無意的戲弄她,弄得她不知所措。那些意味深長,引人遐想的話語每次都讓秦以蕭面紅耳赤,卻又在她徹底崩潰之前點到而止,不再繼續下去。

當然,這些并非是假象或是秦以蕭的錯覺,而是羽然有意為之,看着秦以蕭不知如何作答,身體僵硬的模樣,成了她近來的樂趣。

而随着每次秦以蕭回饋給她的反應,她心裏也就越加确信,秦以蕭對她和她對秦以蕭有着同樣的感情。

只是,羽然還不确定,秦以蕭是否會和她一樣,願意不顧世俗的眼光,所以,她還未打算向秦以蕭表露心意。這件事若沒有十足的把握,她不想去下賭注。

而且,看着木頭各種有趣的反應,也是件愉快的事情。

只可惜秦以蕭真的是個木頭,不如羽然聰明,否則,早該察覺佳人心意了。

日頭正盛,秦以蕭今日沒有出門,乘着好天氣将被子床單洗了,挂在院子裏讓它們吸收一下陽光的恩澤。

羽然手裏拿着針線,正在小心翼翼的學習如何制作衣裳,白吃白喝了秦以蕭這麽久,總覺得自己該做些什麽,于是向孫大娘求教了縫補的技藝,因為聽說幫人家縫補衣物可以賺得一點散錢,若是娴熟了,還可以幫人制作衣物,那時候的報酬便會高一些。

她當初若一直是個公主,那針線女紅定是沒有問題,可她行将就錯的成了皇帝,對着刀劍的時間比針線要多的多。在羽然的記憶裏,八歲之後,她就沒有動過針線了。

一個純白色的小身影從屋內竄出,在秦以蕭身邊繞了繞發現她沒有空理自己,于是又跑到羽然面前,楚楚可憐的看着她。

小家夥來了十數天,和兩人已是極為親近,秦以蕭收拾了短塌,在上面給它造了個窩,于是它也就成為了這個家裏的一員。

“好了,上來吧。”被那眼神瞧的有些心軟,羽然柔聲道。歪了下腦袋跳上羽然的腿,在上面蜷縮成一團。

令人意外的是,今天早上羽然和秦以蕭發現了它根本不是一只小狗,而是一只小狼,純白毛色的狼。秦以蕭給它取名叫玄霄,說玄是天空,霄也是天空,希望它不像人一樣有諸多煩惱,可以生活的自在一些。

“那我呢,你當初給我取名叫羽然,又是什麽意思?”羽然一邊順着玄霄頭頂上柔軟的絨毛,一邊問秦以蕭。玄霄眯起眼睛微微昂着腦袋,對于羽然的動作似乎相當享受。

“因為你當時坐在樹上啊,也不愛理我,像是一陣風就随時會飛走的樣子。”秦以蕭是這麽解釋的。

“該說你取的名字随便麽?”

“才不随便,随便取出來的名字大概是旺財,小七,阿花這樣的。”秦以蕭将被子在繩索上抖平,“像趙大叔的女兒就叫趙梅花,李大叔的女兒叫李阿紅,還有張大叔的女兒…”

“那真是要很感謝你了,沒有給我冠上那麽難聽的名字。”羽然聽不下去了,打斷她,然後在心裏慶幸,她可想象不出來,有人叫她阿紅,梅花這樣的名字,她還要點頭答應的場景。

其實那些說是名字,倒不如說是乳名,不同于男子,會慎重的取名選字,普通人家生了女兒通常是不取名的,只是随口叫了個乳名稱呼而已。

“嘶…”一時的失神讓針尖刺入了左手食指,嫣紅的顏色很快在上面暈開,像是用手去染了朱砂。

“怎麽了?”聞聲走過來的秦以蕭看到手指上的傷口皺了眉頭,“又傷到了?我說了你不必特意勉強自己來學針線。”

頗為責備的語氣裏,是一份關懷,羽然正要說些什麽來反駁,手就被秦以蕭拉了過去,溫熱的觸感包裹了受傷的指尖。

秦以蕭蹲在羽然的面前,下意識的将她的手指含在口中,根本沒有注意到這個行為是多麽暧昧的事情,因為小時候自己受了傷,母親便是這般做的。

“不然呢,我會的東西本就不多,最好的就是那身功夫,我不學這些,難道要我到大街上去賣藝麽?”羽然坐在椅子上,任由秦以蕭用特殊的方式給她處理傷口,雖然這段時間都是她在調戲秦以蕭,但是真的肌膚相親,她的臉頰還是開始發燙。

“我的意思是,你根本不需要辛苦自己來賺錢。”秦以蕭擡起頭看着羽然,發現對方臉上透着不自然的羞赧神色,才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多麽欠妥。

她心裏猛地一跳,剛才是情急之下伸出的援手,含着羽然的手指心中坦蕩,并沒有多心。而現下,事情已經變了味道。

按下自己心頭的悸動,秦以蕭重新低下頭,告誡自己不可以有非分之想。

“我只是不想變成別人的麻煩,我現在只是還不熟練罷了,等我學會了,就不會傷到自己了。”羽然有自己的堅持,這件事上她不打算退讓,她明白,像秦以蕭這樣不會武功的人上山采藥才不是簡單的事,要不是她叮囑,這人必定要像之前那般,到了深夜才肯歸家。

羽然不用想也知道原因,多了一個她要養,花費自然比從前秦以蕭一人之時要多,要不是有堯舜禹和相鄰們幫襯着,可能連冬天都熬不過去。

“不要說這種話,你不是麻煩。”聽羽然這麽說,秦以蕭臉上閃過無奈的神情,對她來說,羽然從來都不是麻煩,而且,她也不喜歡被羽然稱作別人。

經過大門口的黎叔不巧撞見了秦以蕭蹲在一旁含着羽然手指的一幕,老臉紅了紅,心裏感嘆現在的年輕人,行事真是大膽。也再次确信了,秦以蕭将來會成為一個十足的妻管嚴。

這種情況下他本該識趣的離開,可是今天他因為有重要的事才來的,若是就這樣走了,下回忙起來,又不知要拖到什麽時候。

“咳咳,咳。”黎叔極度誇張的咳嗽着,以提醒面前的兩位有客人到訪。

“黎、黎叔,你幹嗎悄無聲息的站在別人身後吓人。”秦以蕭紅着臉起身,像是個做了壞事被長輩抓個正着的小孩子。

“是你太專注了,我都咳成這個樣子了,哪裏還是悄無聲息。”黎叔抽着煙杆,吐出一口青煙。

玄霄聞見陌生人的氣息立刻在羽然腿上炸毛了,警惕的盯着黎叔,拿出了要戰鬥的姿态。羽然揉着它的腦袋示意它并沒有危險,然後對黎叔禮貌的颔首示意。

她見過黎叔,也知道是一位很照顧秦以蕭的長輩。

黎叔報以微笑,然後拍了拍秦以蕭的肩膀,“和我到外面去。”

此刻黎叔眼裏閃耀着令人不解的光芒,讓秦以蕭隐隐覺得,自己有麻煩了……

“什麽?”跟着黎叔沿着不遠處的小道散步,當聽完黎叔所有的話,她還是忍不住低呼了出來,“黎叔,這不行的。”

“你這是什麽話,”黎叔停下腳步,不可置信的盯着秦以蕭看,“難道,你要做個始亂終棄的人?”

“可是,我,我不可以……”黎叔的話徹底淩亂了秦以蕭的思緒,他此番前來,是和秦以蕭談論婚事的,他希望秦以蕭可以迎娶羽然姑娘,正式明媒正娶。

在黎叔心裏,羽然是秦以蕭的遠房表妹,兩人年齡相仿,看起來也情投意合,親上加親自然是美事。而更重要的是,女子的清白,既然兩人已經共處一室,理應盡快成婚。

可是秦以蕭竟然吞吞吐吐想要退卻,這莫不是想要做負心漢,毀人家姑娘家的清白麽,黎叔氣的不輕。

秦母逝世之前,托了黎叔好好照顧尚且年幼的秦以蕭,這麽多年下來,在黎叔心裏已經當秦以蕭是半個兒子,在這個世界上,也的确沒有第二個人更有資格管秦以蕭的婚事了。

“你、你你你……”黎叔指着秦以蕭的手指微微顫抖,“你這不是陷羽然姑娘于一個危險的境地麽,現在時日尚淺另當別論,待到他日別人要如何議論她,你又讓她如何自處?”

“正是為了她的名節着想,我才更不能娶她,黎叔,我有我的苦衷,總之,我不能娶她……”秦以蕭的嘴角泛起一絲苦笑,“況且,她想必也不會答應嫁給我。”

“什麽苦衷?”黎叔哼了一聲,背過身去。

“我不能說……”秦以蕭揪着自己的長袍,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那我就不與你說,我親自問問羽然姑娘願不願意下嫁給你,若當真是她不想嫁,我老頭子也沒有勉強的道理,以後再為你尋一戶合适的人家就是,若是她願意,這門親事老頭子我就替你父母這麽定下了。”黎叔說着就轉身往回走,秦以蕭幾次想要拉住他,卻被他拂開。

推開院門,羽然正陪着玄霄玩耍,黎叔行至羽然面前問道,“羽然姑娘,老頭子今天唐突的問一句,你是否願意嫁給我家這個傻小子為妻?”

“黎叔!”秦以蕭眉頭皺成一團,扯了扯黎叔的衣袖,慌亂間對着羽然說,“羽、羽然,你不用放在心上,我會和黎叔說清楚的……”

羽然靜靜的看着這一老一少,大概明白了黎叔今天的來意。她的視線最終落在秦以蕭身上,這人局促不安的神情全部落在她的眼底。

嫣然一笑,羽然說,“她若願娶,我便嫁。”

這句話猶如一個意外的誓言,跳進了秦以蕭的心裏,于是,剛才想好的用以搪塞黎叔的話全都消散在了空氣中。

此時此刻,除了愣在原地,秦以蕭再也做不出其他反應。

只是,以她的不聰慧程度,依舊沒有猜到,羽然是以何種心情說着願意嫁她的話。

亦或是……她不敢去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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