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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兜裏有了錢,林擇深又跑去那家大排檔。

那家的花生米味道絕倫,老板炒菜也比較利索,除卻沒什麽像樣的酒,他基本都能接受。

往那一坐,剛點完菜,他點了根煙剛想抽,視線落到自己的腿部,他突然有些不能忍受自己的着裝,褲上有爛泥巴,有油污,還有他惡趣味的煙灰燙出來的洞,衣擺上更是有風幹很久了的嘔吐物。

原身潔癖,這麽些天居然是頂着這麽好家夥髒兮兮的衣囊在這邊瞎蹦跶亂竄。

林擇深是個行動派,當即撒下酒杯,跑進隔壁野巷子裏,在裏面繞了七八圈,買了路邊攤上便宜劣質的襯衫運動褲,最後找到一家十塊錢就能搓趟澡的浴室。

晚上街頭還是有些冷,他又花了筆大價錢,買了件薄棉服。

再度回到大排檔,發現自己位置上的酒被撤了。

林擇深睜着一雙似笑非笑的薄情眼,盯着裹着白圍裙的老板,指節在賬臺敲了敲:“我剩的酒呢?”

他整身行頭都換了個遍,老板還是通過他眼角一顆不近距離看不容易發現的小痣,确認了他就是剛才那個點了一筐酒但是一眨眼人就不見了的小哥。

一開始看着衣着邋遢,但是依稀能覺察那副好皮相,這麽一簡單收拾完,就更俊氣逼人了。

只是他的目光有些過于不近人情,老板讪笑着将沒喝完的酒重新搬了出來,并且解釋說是因為生意太好位置不夠用了才先撤掉的。

林擇深難得好脾氣,并沒有跟老板計較,二話沒說拖着一框子低檔劣質啤酒,乒啉乓啷地一路重新找了個位置坐下。

這個跟往常別無二致的一天,他喝完酒後又跑去附近的網吧玩了一個通宵。

***

時鹿傍晚回家途經那個長椅時,她下意識駐足了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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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海很長時間沒修理過,已經有些長了,包括她的頭發長度,草坪灌木風一吹,劉海有些戳進了眼睛裏。

時鹿痛的溢出了眼淚。

揉完眼睛,她兩步并作三步地湊近了些這把共用長椅,椅子上早晨自己留的雞蛋已經不見了,她又蹲下身,椅子底部也沒有。

要不是因為那個乞丐,她絕不會這樣專程停下,還仔細打量這張經年累月立在這裏的長椅。

這回看的比較仔細,椅子很長,想來那個乞丐,個子真的很高。

時鹿心底的那個小小打算,還尚未徹底成型。

她将劉海用手固定住,咬唇又站了一會兒,眼神猶豫晦澀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最後她緊了緊書包帶子,朝不遠處自己住的樓走去。

一回家,她就跑進廚房,拿出那把廚具剪刀,對着水槽閉着眼睛開始修剪劉海。

***

1:00AM,[久情緣]網咖。

許是緣分湊巧,林擇深的斜隔壁座是個愣頭青,電腦屏幕上一片灰暗,他剛剛被人單殺。

複活的時間格外漫長,他閑的嘴巴癢癢,無聊跟隔壁兄弟開始唠嗑吹牛逼。

嘴裏叼着煙,進入了賢者模式:“哥們,有錢人的世界咱不懂。”

“喲嚯,你又被哪個富婆騙色騙情了?”

“害,跟我沒關系,我是聽說最近富二代圈裏發生了一件大事,好家夥,真夠狗血的,你聽說了沒?”

“我說哥們,你丫還涉足這領域?看不出來啊,怎麽的你也是富二代?”

“去去去,我他喵一個好兄弟在人富圈少爺底下辦事,聽說了。”

“說說看,到底有多狗血啊?”那哥們耳機都摘了,一門心思準備聽狗血豪門故事。

“林氏,就那個黑白通吃,現在搞房地産的林氏,你知道吧?”

林擇深突然聽見這句‘搞房地産的林氏’,他看向那個正在不停哔哔的愣頭青。

愣頭青撓撓頭,似乎頗有感慨:“據說林氏的貴公子由于得罪大佬,被親爹給大義滅親了!”

林擇深冷不丁聽見別人口中的自己,滿臉黑線,差點一腳踩爛了腳板底的電腦主機。

愣頭青還在接着哔哔,絲毫沒注意到不遠處一道惡狼似的兇光視線:“具體細節什麽的尚不清楚,不過那哥們真無愧第一惡少之名,出事前還在逍遙快活,被親爹一路從澡堂追到夜店,再從夜店輾轉ktv,被發現的時候正躺在沙發上呼呼大睡。”

“然後呢?”隔壁兄弟越聽越來勁,這些小道消息,還尤其是那種有頭有臉的的人物的私人訊息,總是能激起各種八卦欲與探究欲。

“然後?”愣頭青像是徹底打開了話匣子:“年近半百的林董事長氣的不行,不由分說,抄起桌子上的一瓶冰酒,對着他的腦袋瓜子就是一陣瓢潑。

冰酒上頭的滋味像是被無數針紮了似的,惡少醒來後當場一腳踹殘了老父親身邊的秘書,啧啧啧,真人真事。”

“卧槽?殘了?你他媽真的假的啊。”

“那哪能有假啊!”

“林少爺身高一米九,留着當今官富二代圈最最時興的飛機頭,長得人模狗樣,愣是對着他親爹罵了半個鐘頭,不帶半個字兒重樣的,林董被垃圾兒子氣的心髒病複發,一氣之下将他趕出了家門!”

聽到垃圾兒子這四個字,林擇深是徹底怒極反而笑了。

他突然從剛才想上去揍他一拳的沖動中轉變了心态,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人議論,他居然覺得十分有趣。

愣頭青說的唾沫橫飛,也不管自己的游戲角色已經複活:“可憐的林少爺,貌似出會所門的時候面上還是帶笑的,一開始他無所畏懼,被澆了一頭的酒,直奔去金磚大浴場,直到後面發現身上十幾張卡,刷不出來半毛錢,這才有些傻眼,至此林少爺可算是流落在外喽!你說狗血不狗血?”

那哥們聽的一頭的勁:“真夠可以的。”

“你不去寫小說,真他娘的可惜。”一直不動神色的林擇深,在邊上驀然插了一嘴。

愣頭青“啊?”了一聲,看向聲音來源。

林擇深即便坐着也難掩那近一米九的俊拔身形,然後是飛機頭,桀骜的眉眼輪廓,猛男的兇悍氣質。

愣頭青當場就有些傻眼,尼瑪?

他怎麽跟剛才八卦裏的纨绔惡少爺,這麽相似??就他娘的像是從八卦故事裏走出來似的!

想想不對勁,那裏有這麽巧的事。他又囫囵搖頭,果斷将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按壓下去,笑着将椅子挪近林擇深,沖他嘿嘿一笑:“哥們你也覺得有趣對不對?要不要三排啊,看你剛才一手盲僧,賊秀。”

林擇深同樣對着他龇了龇牙,笑的一臉人畜無害。

“專業陪玩,100一局。”

愣頭青:“嘤嘤嘤。”

***

林擇深在網吧,仗着皮相好,又不吝啬錢,人緣還不錯,一來二去愣頭青也叫了他一聲好兄弟。

除卻他眼底說不清道不明的森森玩味,還真給人一副格外好相處的樣子。

他原本預備在網吧裏直接睡一覺,眼睛對着泛着強光的顯示屏整整五六個小時,這會酸脹的不行,但是無意間瞥見了那條被自己蹂.躏的皺巴巴的毛毯。

他心底陡然升騰起一個非常異樣且荒謬的想法:似乎平躺着睡在那硬邦邦的長廊椅上,要比在網吧連腿都伸不開的椅子裏對付一夜,要舒服的多。

他活動活動了兩下脖子,飄飄然拆開一盒剛買不久的煙,煙霧缭繞中,他短暫的,稍稍休息了一會。

夜裏四點,他像是精神不太正常似的從網吧裏抽身離開,披着一張舊不拉幾的毛毯沉進黯淡的夜色之中。

剛一出來,他突然發現,面前不遠處的一棟樓,甚是眼熟。

原來兜兜轉轉,他不過又回到了原點。

他扔掉了嘴裏的煙,用腳狠狠扭踩了幾下地面還冒着火星的煙頭,再度大搖大擺地走進這棟破舊的小區。

往昨夜栖身了一夜的長椅上面,囫囵一躺。

周遭低矮的灌木像是完完全全充當了一片墨綠色的城牆,托舉着他疲憊的身體。

而那條來路不明的毛毯,他居然寶貝似的懷揣在胸口。

淩晨四點三十分,他再度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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