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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林擇深幾乎是一口吃掉了剛才在路邊攤上買的雞蛋灌餅,薄脆鹹甜的。
吃完還又朝老板掏了張十元紙幣,要再來一份。
抄着熱氣騰騰的灌餅,他想回那長椅上躺會,天要紅不紅要暗不暗的,看着挺晦氣。
站在小區門口,上回那個盯着他一動不動的小屁孩這次又盯着他一動不動,林擇深沖那小屁孩龇了龇牙。
小孩這回居然沒被吓跑而是試探着靠近他,林擇深打心眼裏覺得奇。
見他盯着自己手裏的灌餅,心裏也明白了七八分,很大方的蹲下身,想将灌餅裏的烤腸分他一截,沒想到那小孩手裏居然抓着一把土,趁他沒防備猛地朝他鞋子上一撒。
林擇深:“……”
小孩撒完咻的一聲溜走。
林擇深傻了,反應過來想去追,四下哪裏還有影子,小毛孩早不知道竄進哪條野巷子了。
他狠狠蹬了兩下腳,但還是有土順着鞋袋縫隙卡進鞋身。
這馬丁靴是他這麽些天一直原身穿在身上的東西,他回憶了下,這鞋當初定價多少來着?貌似是六千七?他太陽穴旁邊的青筋突突的跳了兩下。
這小兔崽子,要是按照林擇深之前的脾氣,就算是挨家挨戶找也要把這毛孩給逮着,并且讓他跪下跟自己的鞋道歉,但是現在,他想想都覺得不切實際,跟這毛孩計較,無異于跟土著講道理。
他重新啃了兩口餅,毛毯斜斜搭在肩頭。
傍晚路燈都已經開了,葳蕤的暖黃色燈光鋪排在他的眼角眉梢上,他活動了兩下脖頸,然後很不經意地朝路邊随意瞅了一眼。
這一瞅,居然讓他看見了夜幕中的一道土豪金,是輛Liteville牌子的自行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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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貧民窟居然也有人騎這種車,林擇深心底小嘩但又轉念想起這附近是一所學校,貌似還是宣城數一數二的優質中學,裏面出幾個金胎龍鳳什麽的似乎并不足為奇。
順着車把手,他看見了正在推着它的主人,一個一看就是溫室長大的男娃娃,唇紅齒白的,只是這男娃娃…
他為什麽有車不騎?現世地主家的白癡兒子?
林擇深又仔細悄悄打量了幾眼才知道緣由,原來這男娃娃正在悄悄跟着一個女娃娃,女娃娃隔得遠看不太清臉,而且她也一直低着頭。
林擇深幾近白癡的站在路邊,剛巧有道路障擋着他,他像個二貨一樣看人家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上演着一場青澀好戲。
女娃娃進了小區,男娃娃一直跟着人家,完事還看着人家的背影依依不舍,最後直到人家背影完全消失才騎車離開。
戲劇落幕,林擇深手裏的雞蛋灌餅也吃完了,他拍了拍手心裏的餅屑,對着半空模樣優雅地打了一個飽嗝,他眼底沒什麽情緒,突然又不想回那長椅了,他去了網吧。
[久情緣網咖]
A區08號桌。
林擇深的電腦屏幕上是一個道家陰陽八卦陣,背景花裏胡哨,網頁周圍還有許多飄浮着的露骨女性廣告。
五分鐘前,他關掉csgo,蛇精病似的花了兩塊五毛錢在網上機緣大師那算了一卦。
卦象上說他近期紅鸾星動,命中現劫,說的有鼻子有眼,但是既沒有說這個劫能解亦或是不能解。
林擇深默而不語只對着這卦象飄飄然燃起一根煙,燒香似的拜了拜,然後微微一笑。
紅鸾星啊——
這就十分有趣了。
稍微搓了搓太陽穴,兩分鐘後他關了占蔔網頁。
管他什麽紅鸾星劫不劫,他現在一門心思只想逮兔子。
淩晨四點三十分,林擇深的網吧包機時長也到了,他站在網吧門口伸了一個懶腰,然後将毛毯蓋在腦門上,再度踏進夜色中。
往那長椅上邊一躺,他意識清醒。
沒有耳機,他光看畫面,看完了一整部長達一個半小時的島.國動作片。
從頭至尾他都沒有表現出絲毫的熱衷,這原本是他最喜歡的一個女.優老師。
他只覺得索然無味。
清晨六點,他裝模作樣閉上眼,臉朝小區的水泥路面,帽子擋臉,他在等。
等那只兔子。
六點,時鹿準時從床上爬起來,跑到窗邊,老樣子,一截蜷縮着的腿,那男子果然還在,她滿意地合上窗。
“鹿鹿?”
吃飯時發覺女兒在分神,間月柔叫了她一聲。
時鹿回過神抓緊剝雞蛋。
“酸奶是不是快沒了?”
間月柔上回來這裏還是差不多一個半月前,就呆了一天,走之前給時鹿儲備了不少糧食。
“是的媽媽,就剩下兩盒左右了。”時鹿說話含糊不清,嘴裏塞的滿滿的蛋白蛋黃。
“有時間去外面的便利店再買一箱回來,錢還夠吧?”
時鹿點頭,她強忍住喉管乃至神經末梢傳來的陣陣反胃之感,将雞蛋咽進肚子裏:“媽媽我想把剩下的帶到班裏吃,早自習下我有些餓。”
時鹿一邊喝酸奶,一邊望着還剩下的一枚剝好的蛋,開口。
間月柔不疑有他:“嗯,帶吧,路上注意安全。”
“是的媽媽,媽媽我挂電話了。”時鹿幾乎是同時站起身,關閉了斜上方的監控攝像開關。
電話挂斷,時鹿立馬跑到廚房間,給自己倒了一碗溫水。
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将嘴巴重新漱了三遍,對着水池吐掉。
嘴巴裏殘留的腥雞蛋的膩味沒了大半,她将那枚剩的雞蛋用一截小保鮮膜裹好揣兜裏,背上書包迅速鎖門下樓。
林擇深其實有過很多個猜測,關于這個把他當成垃圾堆使的品質惡劣的投喂者,究竟會是個什麽樣。
可能是這小區裏住着的一個老媽子見他可憐,也可能是一個毛還沒長齊的幼稚園小屁孩,說不準也有可能是個跟他差不多混成這同樣落魄樣的同齡人。
但是冥冥之中他隐隐約約覺得事情絕非這麽簡單,突然,他聽見了一陣略微急促的步伐聲。
薄棉服帽子下邊遮住的臉,林擇深唇角勾起,獵物終于要來了是嗎?
透過帽子間隙,他看見了一截藍白色的校服外套,他瞠目——
居然是個學生。
再然後,這個學生經過他時沒有半點逗留。
林擇深:……
看樣子不是啊。
他重新閉上眼,輕輕拍了自己一個嘴巴子,對于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好笑。
差點就沒沉住氣。
緊接着,他又聽見了步伐聲,頻率并不快,他突然停下來內心對于自己一浪接一浪的鄙視,一動不動。
鞋子在地面摩擦的聲響,聲音止于自己的身前。
再然後,他聽見了一聲低低的喟嘆,就像是憐憫路邊的阿貓阿狗一般的同情吐息。
一陣塑料膜摩擦的聲響,在那只胳膊放下雞蛋的一瞬間——
林擇深突然坐起身!一把抓住了面前這只細嫩的手腕。
帽子掉落,他朝上一瞥——
居然,居然他娘的是個小姑娘。
看着毛還沒長齊呢,林擇深不免驚詫。
時鹿幾乎是手腕被抓住的同時倉皇睜大了雙眼。
這是時鹿這麽些天,第一次看清這個長廊椅上男子的真容樣貌。
鳳眼劍眉,薄唇高鼻梁,并且臉上幹幹淨淨,怎麽都跟想象中的邋遢拾荒人相去甚遠。
林擇深仔仔細細盯着面前的小姑娘看,甚至還動手将她拉的湊近了些,模樣真眼熟啊。
不就是昨晚上那個白癡地主兒子跟着的白癡丫頭片子麽?
孽緣?
時鹿使勁掙紮,掙紮不過,還是被他捏着手腕骨強迫湊近了那人的臉。
這人雙眼下面是一層淡淡黑色的眼圈,一看就是營養不良,還透着詭異的青白色。
手腕拼命甩動了兩下,男子還是不肯松手。
林擇深笑了笑,望着這小丫頭一雙緊皺的眉,烏黑的眼珠,小紅唇。
模樣生的确實小巧精致,也難怪那個土豪傻兒子迷成那樣。
他舌頭順着後槽牙舔.舐了一圈,盯着她,邪邪開口:“小丫頭,你當我這垃圾堆呢啊?”
時鹿噎住,掙紮的動作也不自覺停了。
“我…”她接不上話,只覺得手腕骨快被這人捏碎了。
“你?”林擇深大搖大擺站起身,比她直接高出半個身子:“你怎麽呢?啊?說話。”
強迫感十足。
足足僵持了有半分鐘,時鹿突然想通了。
她沉默地盯着面前這雙深邃的眼,豁出去了,回道:“對不起,我,我見你可憐,是我的錯。”
林擇深心說奇了,這丫頭居然一點都不怕我,也不羞臊,又将她的手往上提了提,湊近聞了聞她手上握着的雞蛋,十分驚奇地問道:“你錯哪了?”
時鹿:“我,我錯在對你動了恻隐之心…”
林擇深:“……”
時鹿今早幾乎是一路狂奔着進學校的,她快遲到了。
在晨讀鈴聲即将放完的瞬間,時鹿踏進教室,當值的老師是英語老師宋葉。
班上四十多雙眼睛直直盯着時鹿,她跑的氣喘籲籲。
宋葉走到時鹿旁邊,用教材敲了敲她的後背,彎下腰在她耳邊小聲提醒道:“時鹿,今天有些小遲到哦,罰你作業抄單詞多加一遍。”
“對不起宋老師,下次不會了。”時鹿胸口上下浮動,還在調整呼吸。
見她跑的急,也不是真正遲到,宋葉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道:“乖乖回位置上坐下吧。”
“謝謝老師。”
時鹿坐下長長呼出一口氣,掏出閱讀材料。
剛才發生的一切,她做夢都沒有料想到。
秦放是在晨讀鈴聲打響的最後一刻才走進班級的,班主任沒有斥責半句的意思,反而拿着一疊學生會的報名表跟他對接。
他還有些小喘并且一肚子疑惑,時鹿今早太過于異常了。
班主任正在跟他商讨換屆選舉的議案,見秦放心不在焉的,疑惑叫了他一聲。
“秦放?”
“啊老師,我有在聽。”
秦放回神接過報名表,第一頁就是年級組老師一致投票結果,關于新一屆學生會會長的選舉,第一名:秦放,第二頁是學生的投票結果,第一名:秦放。
他簡單翻了翻,笑容謙卑但沉穩:“我覺得,我可以勝任這份工作。”
班主任非常滿意,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都覺得你可以,今早是起遲了嗎?怎麽跑的這麽急。”
“不是,家裏出了點事。”他斂下眉。
“問題不大吧?”
“不大,已經處理完了,謝謝老師關心。”
“那行,回班吧。”
晨讀結束,第一節 課都快開始上了,時鹿對于剛才小區樓下所發生的一切,仍舊心跳加速。
“你,你松開我,我要遲到了!”時鹿能清楚感覺到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但男子就是抓着自己的手腕不松手。
“要遲到了啊——”林擇深模樣十分的不正經,像是非常沒皮沒臉的地痞流氓雜碎,語氣透着濃濃的輕佻:“那你成天往我這扔垃圾的時候,怎麽不想想我的感受呢?”
“……”
“嗯?說不出話了?”
時鹿看見了他身後那條被他當成寶貝似用的毛毯,咬牙心一橫:“既然是垃圾,那你為什麽抱着垃圾不放?”
聞言林擇深是徹底被這小丫頭激起了興趣。
“喲——小嘴還挺能說。”
“既然你都做到這份上了,好人做到底,不如。”
時鹿一愣:“什麽?”
“你包養我吧。”
時鹿:?
林擇深目光深邃,像是在開玩笑又不像是開玩笑。
說完大概是看出來時鹿真的要遲了,也沒想多難為這丫頭,再不松開手,她估計都要哭了。
啪嗒。
林擇深松開了那細細的手腕骨,觸感貌似還不錯。
時鹿壓根不願意消化那句‘包養我’是個什麽意思,手腕一掙脫開,張腿就走,還沒走幾步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慢着。”
時鹿雖然心裏急,但下意識還是停下了。
林擇深笑着着看了眼她手心裏握着的雞蛋:“把蛋給我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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