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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擇深挺沒轍的其實,面對這樣敵意滿滿的眼神,他第一反應是想笑但又不敢笑的太放肆。

要是回瞪過去吧,他一定做不來跟對面一樣殺傷力強的眼神,但要是就這麽走掉,又會不會顯得太不尊重人,好歹人家也是正兒八經的情敵小兄弟,怎麽的也得給人點面子不是。

于是他假裝低頭揉了揉鼻梁骨,雨水順着頭發絲滴進脖頸裏。

他強迫自己正視一下現在的處境,這是一個十分尴尬的情敵見面會,并不是什麽逗比瞪眼大賽。

他剛把臉上的笑意給憋下去,不料情敵自己先開口了——

秦放往前逼近了一步,握着傘把的手指節泛着青白,他語氣蒼白冷硬:“你最好離她遠點。”

再配合上他妒意滿滿惱羞成怒的目光,林擇深一聽這話頓時就有點笑不出來。

表裏不一,人言不符,嚴重不符。

一個只會偷摸跟在人家身後,連示愛的膽都沒有的人,怎麽說起話來讓人聽着這麽不舒服呢?

且到底是年輕,這聲警告在林擇深眼裏無異于阿貓阿狗的一聲叫喚,像是玩笑話。

他壓根不把秦放當成什麽威脅,只當他是放了個屁。

“弟弟,你讓我離她遠點,你又是以什麽身份在命令我呢,嗯?”

林擇深似笑非笑,傘開了一半又合上,雙手插褲兜,居高臨下地看着面前這個一臉不爽的少年:“你特麽夠格麽?”

身份不身份的,秦放被逼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咬牙攥緊拳頭。

林擇深見狀笑笑,語氣冷淡漫不經意:“你又算個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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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頭也不回潇灑走人,他這個情敵的實力未免太垃圾。

秦放的下颚骨生生繃起,他足足站了好一會,才強迫自己鎮定。

倆人初次見面,火.藥味就夠足,但是顯然,林擇深贏了,并且是碾壓性的完勝。

走廊盡頭處的板報即将完工,上課前,時鹿從英語書裏取出那張夾着的黑板報草稿,上面是秦放一筆一劃的親筆手跡。

一個男孩子的字居然可以好看成這樣,時鹿內心嘩然萬千,不禁低頭又看了眼自己寫的。

跟秦放所寫相比那簡直就是鬼畫符,她伸手摸了摸草稿上面的潔白小雲朵,不只是字跡,就連簡筆畫也十分的好看。

大課間,由于下雨的關系升旗儀式暫停,轉而變成無聊的經典誦讀環節,趙聞峰站在講臺上,底下是哇哇的念書聲。

他随手扒了扒近期的随堂測驗成績單,發覺有幾個學生的成績一直往下掉。

今早又趕上下雨,他家離學校遠,一路騎電動車過來的,心情就更不好。

看成績,時鹿是他班的一個分水嶺,時鹿永遠考23名,他班一共46名學生,這回時鹿居然名次降到了26,趙聞峰合上成績冊。

“時鹿!你出來一下。”

時鹿正在念李白的詩《訪戴天山道士不遇》,念到‘樹深時見鹿,溪午不聞鐘’一句,冷不丁被叫,念書的動作一頓。

擡頭望見趙聞峰板着臉從教室出去,她放下讀本,從位置上下來。

出去前,易虎掉頭小聲問:姑奶奶你又惹事了?

時鹿想了想認真回道:“唔,應該是,我前天數學卷子最後一道大題沒寫。”

易虎:……

時鹿出去将門帶上,趙聞峰手裏拿着試卷還有成績表。

“趙老師您找我。”

有一說一,時鹿覺得最近老班找她的概率蹭蹭上漲。

上回是黑板報,這回又單獨被叫了出來。

趙聞峰人到中年腦門頂上已經有些禿了,早晨騎車趕來學校這會領口還微微潮,他心裏急,語氣也難免偏激:“時鹿啊,再過不久就要文理分班考試了,我看了你近期的成績,最近你的成績是不是有點下降,不單單時數學成績,你自己說說,是哪裏有不會的還是又貪玩了?”

時鹿沉默着不開口,趙聞峰于是乎翻開她的數學卷,指着最後一道大題:“你這題明明前面思路是對的,只要往下寫肯定得分,你為什麽不接着寫下去?你是在跟老師鬧情緒?你以為老師很想管你是不是?”

話音落,兩個高年級巡查的學生剛剛好停在高一八班的門口,秦放便是其中之一。

他正巧聽見趙聞峰訓時鹿的話。

他今天是故意安排自己檢查高一的。

他腳步一頓。

目光所及處,是時鹿的半個後腦勺,她套着寬大校服,背影伶仃瘦弱,頭發似乎變長了,比一個月前的今天要長出很多。

被叫出來訓話了啊,看樣子又是因為不乖,不聽話,她為什麽總是這麽的不讓人省心。

秦放望着她孤峭峭委屈落寞的背影,很想就此把她拉進懷裏,想安慰她,但他知道這不切實際。

八班裏面有人眼尖望見了窗外邊的秦放,已經有女同學抱團尖叫着讨論。

‘看!又是秦放’

‘秦放最近怎麽老是來高一啊’

‘我的媽真的是太帥了’

張莉莉一邊是偷偷看秦放滿心愛慕,一邊又是在心裏咒罵了時鹿千百遍。

這小狐貍精!

另外一個檢查的學生是秦放同班的女學委,短發學委叫了秦放好幾聲,秦放才回過神。

女學委順着秦放的目光看向那個女孩,眼底浮現妒色,她咬了咬嘴唇,說:“秦放我們該走了。”

時鹿面對趙聞峰的指責,突然不是很想解釋,而且這解釋的原因她也沒法說。

她沒寫那條大題的理由很簡單,因為考試時張莉莉就坐在自己的斜前方,張莉莉卷子寫的很快,一寫完就各種找機會掉頭跟小姐妹花式交流心得,不巧的是她們中間隔着的人剛好就是時鹿。

她們一邊打手勢一邊看着時鹿,露出意味深長的笑,一來二去,時鹿索性蓋上筆不寫了。

她趴着睡了一會。

這題要是答了,多加16分,她的名次肯定不會掉。

“趙老師。”

趙聞峰還在哇哇跟時鹿講道理冷不丁被人一叫,他擡頭一看,是秦放。

“老師,我們來檢查紀律。”秦放語氣俨然沒了平日裏的冷靜。

女學委剛想上前制止他,但是他話已經說出口了。

意思明顯,我們來檢查紀律,而你管理的八班現在紀律不好,很鬧騰。

趙聞峰幾乎是立馬了然,回班吼了幾嗓子。

時鹿剛才被趙聞峰訓的神游天外,這熟悉的聲音在耳朵邊一響起,她轟然瞪大了雙眼。

是秦放,又是秦放。

每一次她的窘境,都會有秦放。

就像是無論如何都逃不開圈套劫難一樣,她腳底一陣虛浮。

“你直接記考勤本子上不行嗎,非要跟人班主任說?”女學委一個沒忍住直接問了出來,語氣焦急,時鹿就站在他倆旁邊,背對着他們。

秦放見時鹿根本沒有轉身看自己一眼的意思,今早他被那個陌生男人當猴耍的怒氣又沖上頭頂,他不自覺咬牙,拳頭死死握緊。

究竟還有多少事是他秦放不知道的,究竟,還有多少?

本以為自己已經足夠了解她了,無論是喜好厭惡,還是性格習慣,她認識的她接觸的人,她的家庭她的背景,他本以為自己統統了解,爛熟于心。

直至今早,他遇見那個看上去絕非在他掌控之中的男人,一個絲毫不遜色于自己的男人,那個唯一的變數。

他開始慌不擇路,他承認,他妒忌了。

他萌生了怯意,時鹿她,會不會喜歡上別人?她會喜歡上那個他掌控之外的變數嗎?

秦放不傻,他看得出來那個男人眼底嚣張明晃晃的意味,他也喜歡時鹿,并且這份喜歡絲毫不輸于自己。

倘若真的交起手,自己究竟有幾成勝算?

他不知道,秦放他不知道,于是他只能妒忌,瘋狂的妒忌,他還沒有跟時鹿共用過一把傘,也沒有得到過時鹿任何一樣東西,他什麽都沒有。

一天天,就只像是一個躲在陰溝裏,卑微的小醜。

趙聞峰回到班,班裏女生們關于秦放的讨論還有幾個男孩子吹牛唠嗑什麽的立馬停了,他又出來把時鹿叫了回去。

時鹿幾乎是在被叫的瞬間,慌忙跑進班。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看一邊的秦放一眼,一眼都沒有。

秦放眼底有些悲涼的意思,腦神經傳來一陣麻木。

但是時鹿有自己的苦衷。

畢竟,被老師大庭廣衆之下叫出來訓話,還有那九十來分堪堪平均分的卷子,很值得她在秦放面前炫耀嗎,她配看向他嗎?

顯然,不配。

她應該覺得丢人才是。

這一整天過的冗長且無趣,至少在時鹿眼中是這樣的。

周一她無法跟秦放去出板報,并且好巧不巧走廊上還被他撞見自己挨批,怎麽說呢,她的形象應該已經早已固定好了。

世人總愛對人指指點點,妄下定義。

而她的定義就是:一個十分努力上進但是成績平平的內向女學生。

她永遠追不上發光的秦放,永遠跟他之間有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鴻溝深淺,她早就習以為常,只不過時鹿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很不要臉很下賤,每次遇見秦放,還是不自覺抱有一陣幻想。

政治課,時鹿聽的出神,她在筆記本上呆呆寫下一句話。

也不知道是從哪裏聽來的,或許是《知音》雜志上亦或是課本上,一句文绉绉的話:

‘我好像從未擁有過,就好像已經失去了千萬次。’

時鹿的字并不好看,但也不能說是醜,只是沒有什麽風骨,一看就知道是小姑娘寫的,比較局促且小心謹慎。

就跟她本人一個樣。

一天就這樣消磨掉,晚上放學,易虎問她去不去買奶茶,時鹿說不去,易虎問為什麽,你們小姑娘什麽的不是最喜歡喝奶茶嗎,時鹿一邊收拾書一邊認真想了一想。

其實上周天,她确實很想去買奶茶,即便抛硬幣數字朝上該去奶茶店,但她最後還是進了面館。

原因簡單,奶茶太貴。

并且性格原因,她還不願意喝最便宜的原味珍珠奶,她要去一定會買最貴的奶蓋水果茶。

阻止自己一時口腹之欲亂花錢的最好辦法就是,不去。

“那我請你喝好了!”易虎目光期待,一本正經開口。

“不用。”

“月底了我的零花錢還剩好多呢,來嘛來嘛我請你,就當是周末借我抄作業的補償。”

“不,用。況且我喝了晚飯就吃不下了。”說完時鹿便背上書包,一副要走的樣子。

聽得出來時鹿是真的不想去,易虎嘴巴張開又閉上,他說不出話,最後也只好不勉強了。

走之前時鹿對他說了一句:“明天見。”

然後将衣領拉鏈拉到最上方,雙手放進兩側口袋,微微低着頭,從班裏出去了。

時鹿走到白天那個路口,那個跟林擇深分別的岔路口,她又不自覺想起林擇深。

準确說是那個叫林琛的男人。

唔,他應該是時鹿在這個城市裏遇見到的,唯一一個過的比她要慘的人。

不知道他現在正窩在哪個犄角旮旯裏頭呢。

雨中午就停了,只是這雨帶來了一場大規模的短暫降溫,并且空氣中略微有了一點晚冬氣息的影子。

一整天都沒有出太陽,葳蕤燈光映照下的路面濕濡且積水,天色墨藍,透着詭異的銀白卷紅。

電線杆下邊一汪積水已經快要淹沒了剛剛冒頭的野草,幾處為了謀生的路邊油炸小攤生意紅火。

時鹿記得之前有一段時間,學校查的嚴,不準許開這樣的小攤,可過了一段時間風頭稍減,便又陸陸續續有了。

學生們三兩成群,手裏抓着一根炸好的金黃外酥裏嫩的火腿,吃的滿嘴油。

時鹿默默看了一眼,移開了視線。

她突然有些後悔。

後悔今天出門沒帶零錢。

再然後——

她面前突然出現了一雙極其眼熟的黑色靴子。

這是她對于那個男人為數不多印象深刻的東西。

她呼吸一滞,猛地擡起頭——

作者有話要說:  是他,他帶着腳臭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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