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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擇深嘴上說着薄情寡義的話, 心裏卻妒忌氣憤地快要裂開。

他倒也硬氣,愣是沒接着往下問曲紅,時鹿在電話裏究竟還說了些什麽。

他骨頭硬, 裝逼,不問。

行, 曲紅也不刻意提。

她就是想要看看,這倆人, 誰先熬得住。

林擇深只模模糊糊知道一句‘她很擔心你’, 也不知道該哭該笑。

對着電視,煙抽得更兇了。

先打一巴掌再給顆糖的戲碼, 他他媽再熟悉不過了。

電影內容天南海北的胡扯,他一開始心思就不在這上頭,只顧着看刀光劍影打打殺殺,半點不知道在講什麽。

腦子裏一遍一遍的都是那句:她很擔心你。

她擔心我?

想了幾轉,愣是把自己繞進去了。

悶悶憋出一聲:“操。”, 林擇深将冒着火星的煙頭使勁按在煙缸裏,接着朝後一仰。

曲紅家的沙發很大, 很軟, 比時鹿那兒的破古董好了不知道多少個檔次。

那破沙發,又小又舊, 硬的嗑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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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裏邊亂哄哄,有些坐不住。

一邊的曲姐姐相當有耐心,看他還能堅持多久。

別人眼裏一輪碼牌的短暫時間,在林擇深這裏卻是像經歷了一生, 那麽遙遠。

最後,他攤牌,他扛不住了,看向自顧自喝着小酒的曲紅,嗓子微啞:“她,還說了什麽?”

曲紅啧啧了兩聲,心說,小林啊小林,你真是栽了。

她将二郎腿放下,稍微理了理頭發,并不準備當即告訴他。

林擇深開始急躁,見她這樣,口氣中一絲冷靜都沒了:“她說讓我回去?是不是?是不是想讓我回去?”

跟他焦急的模樣不同,曲紅心裏倒是有了譜,她給自己點了一根煙,呼出一個形狀優美的煙圈,一字一頓:“都不是。”

“她說啊,她要過來找你。”

東街外表繁華,深巷子裏卻聚集着各式各樣三教九流的人。

從平襄小區走到那不過十來分鐘,時鹿在電話還沒挂斷的時候就跑去穿鞋,她将曲紅給的地址寫在了一張便利貼上,出門很聽話的多套了一件衣裳。

臨走前,猛地想起林擇深跑出去時,身上就穿着一件衛衣,于是又回頭往衣架上幫他帶了一件厚衣服,他昨天生病剛剛才好,不能再着涼了。

時鹿身材纖瘦,抱着一件成年男性的衣服,很吃力,并且怎麽看怎麽違和。

天暗的發昏,但是馬路上又燈火通明。

車子,行人,樓宇,無數條線條在時鹿交織成華麗的虛無,一閃而過。

她一路小跑,被路邊一塊凸起的路障絆倒,膝蓋蹭到了。

應該是蹭破了皮,一陣尖銳的痛感。

她揉了兩下,爬起來,将衣服抱在懷裏,接着跑。

按照曲紅的地址,她摸索了半天,也沒找到那個叫[阿勝]的棋牌室。

後背上已經跑出了一層汗。

兜兜轉轉,她走進了一條巷口。

巷子本就深,天黑連帶着有陣陰風撺掇進來。

這裏是平民洗腳城的後院,挂着一排在這裏打工的女人的私人衣物。

各種顏色的胸.罩內褲,還有破洞黑絲襪。

時鹿走偏了。

這個畫面略微的限制級,她趕緊低下頭果斷折返,剛一出來擡頭又看見一家游戲廳。

老虎機,撈魚機,彈珠機。

爛俗的紅配綠招牌,鬧騰騰的笑罵聲,路邊亂糟糟的垃圾桶,一地的煙頭。

這天周五,學生,混混,小痞子,各路人都聚集了。

她有些心慌,這于她而言,是一段從未有過的陌生經歷。

母親經常叮囑她,不準單獨出來,尤其是來這樣不三不四的地帶,出了事沒人管。

她想走,可剛一掉頭,卻被一個黃發小地痞給攔住了。

小痞子腳上是帶着水鑽的豆豆鞋,破洞牛仔褲,一件短袖,生的尖嘴猴腮。

一看見時鹿,跟看見了寶貝。

嘴咧開,露出一排黃牙。

詭異一笑,像是夜幕裏的索命鬼。

“小妹妹,你怎麽知道哥哥冷呀,是給哥哥送衣服來了嗎?”說完還賤笑了幾聲。

時鹿慘白了臉,不停搖頭,她想回頭。

“來了就別走呀,來,哥哥帶你去快活快活。”殺馬特不停地逼近時鹿。

就在他的手即将觸碰到時鹿的臉的一瞬間——

時鹿絕望閉上了眼。

令人作嘔的髒手觸感,并沒有降落在臉頰上,她只聽見重物摔倒在地的聲音,伴随着一聲凄厲的慘叫。

“你不要命了?”熟悉的,男人的聲音。

帶着顫栗和瘋狂。

時鹿突然被拉進懷裏。

她一動不動,貪婪呼吸着男人身上的味道。

“啊?說話!”

“你他媽不想活就直說,你直說,我給你個痛快。”

就差了一點,差一點他就沒趕得上。

被他摔翻在地的,那是個什麽垃圾,也想碰他的人?

但是他現在又覺得害怕,害怕以後會不會也有同樣的人,想傷害她,而自己沒有能力保護她。

林擇深雖然抱着她,但是心底一陣寒意。

“她讓你過來,你他媽屁都不吱一聲就過來,我讓你做什麽,你哪回這麽聽過話?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你知道這裏又多亂嗎?你站着不動是想幹嘛?要不是我趕過來,你他媽是不想要你這條命了,是嗎?!你是不是就是想玩死我,你太壞了,時小鹿,我沒見過比你更壞的了。”

時鹿大概是被剛才發生的一系列變故給刺激到了,面對男人一連串的質問,她恍若未聞,像是在看降臨凡間的天神,她面對着林擇深,語帶讨好,将衣服塞給他:“我,我給你帶了衣服。”

“快穿上,別再生病了啊。”

林擇深瞳孔地震。

這衣服被她一直護在懷裏,都有了她身上的體溫。

他瞬間沒了剛才咄咄逼人的氣勢。

你媽,這臭丫頭。

這都是誰教她這些的?

曲紅是第一次見時鹿。

小姑娘比她想象的還要纖弱。

身上裹着林擇深的外套,被男人一步一步牽着到這裏來。

林擇深刻意捂着她的臉,穿越鬧哄哄的麻将室。

對于剛才發生的事,林擇深有了陰影。

直到進了裏屋,他才收回手。

時鹿的膝蓋很疼,校褲也被蹭裂了,但是這裏燈光暗,無人注意到,她一直都在隐忍,努力不讓自己的走姿看出異樣,走進屋內,時鹿發覺這裏跟外面哄哄亂亂的環境是天壤之別。

很溫馨,衣服特別多,梳妝臺上各種美妝護膚的用品。

她又悄悄打量面前這個女人,皮膚很白,身材有型高挑,氣質也很獨到。

她跟林擇深站在一塊兒,時鹿覺得很登對。

登對?

時鹿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給吓到了。

“不好意思啊鹿小姐,紅姐剛才沒想太多,你還好嗎?”

林擇深一聽鹿小姐,驀然插了一嘴:“她不姓鹿。”

曲紅:“我知道,還沒來得及問。”

時鹿看着近在眼前的女人,望見她淺色的唇。

她沒有化妝。

跟上回遠遠一瞥的模樣,差別很大。

時鹿努力讓自己不覺得緊張:“我沒事,我叫時鹿,時間的時…”

這一幕讓林擇深不自覺想起,他第一次問她姓名的時候。

小丫頭用的詞,好像不是時間。

是日吉時良。

他沒有過多往下深想。

曲紅了然點頭:“是我沒考慮周全,時鹿是嗎?時丫頭,喝水嗎?姐去給你倒點水。”

時鹿本來還不覺得渴,被她這麽一提,倒真有些渴了。

“你這有水?”林擇深挑眉。

“閉嘴,趕緊的,好好安撫安撫。”曲紅說完一閃消失在門邊。

屋裏這下就剩下時鹿跟林擇深,他們之間的氣氛還是有些古怪。

林擇深看不得她短發的模樣。

這長度比最初他倆相見時的還要短。

時鹿則是剛才被他救了,現在還覺得心跳如擂鼓。

最後還是時鹿率先打破寂靜。

“你晚上,還回去嗎?”時鹿咽了咽口水,小聲詢問道。

“我要是不回,你覺得我放心讓你一個人出了這個門?”

時鹿低下頭。

她未免太矯情怯懦。

都十六歲了,面對社會,還是新手小白。

“其實,你可以放心的。”她聲音低的像蚊子叫。

林擇深不解地‘啊?’了一聲。

“我記得路,回去會挑大路走的,沒關系。”

不等林擇深開口,時鹿接着說:“你要是不願意回來,不用勉強,如果以後,你想回去,記得提前告訴我,不回去也沒關系…”聲音越說越小。

“對不起。”

說道最後,時鹿鬼使神差的加了一句對不起。

潛意識裏,她覺得自己對不起他。

這樣的情緒,放在一周前,時鹿絕對不可能會有。

林擇深還是頭一遭聽她一連串蹦跶出這麽多的話。

聽到最後,愣是找不到什麽說辭回應。

原來不是來求自己回去的,她來就是送衣裳的。

“你丫,緊趕慢趕過來給我送衣裳。”說着他伸手摸了摸這穿在時鹿身上的外套:“又說這麽煽情的話,你是覺得我不會回去了?”

時鹿嘴巴微張,沒說話。

“那行,你走吧。”林擇深舌頭舔牙,冷淡轉身。

這句‘你走吧’讓時鹿陡然酸了鼻子。

曲紅剛端着熱水壺進來,就聽見林擇深這麽一句。

“你瘋了?讓她大晚上的,一個人回去?”

“怎麽不行?挑大路走,不會有事,對吧?”林擇深還在瀉火。

時鹿覺得穿在身上的衣服,有千斤重。

她想也沒想迅速脫掉,放在了一邊的桌子上。

然後就要往外走。

曲紅急得不行。

“時鹿,等等姐,姐送你回去!”

時鹿已經跑到了棋牌室外邊。

林擇深透過窗戶,看見她對着曲紅在搖頭。

身板立在黑幕中,孤峭又脆弱。

他拳頭死死握緊。

“姐送你,太晚了,真的不安全。”

時鹿心像是空了一塊,她搖頭:“不用您送,我可以回去,又不遠。”

說完失神的盯着地面看了一眼,這一回,他好像,是真的不要自己了。

剛才一直忽視的膝蓋,這會痛感有些重新冒頭。

作者有話要說:  qu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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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你們哐哐顆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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