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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方面沒有聯系間月柔, 因為徐施的緣故,這件事選擇私了。

再者張家夫妻理虧在先,也不敢招惹林氏, 想着拿上這筆賠償金,就不打算鬧了。

當年潘盼的父母, 面對的不是什麽傷病,也不是什麽一言不合的校外人士, 而是一條活生生的命, 同樣沒來學校讨說法,知情的不知情的都好奇他們最後究竟從學校領了多少好處這才樣悶着聲。

其實挺唏噓。

秦放原本已經做好準備讓人去知會時鹿的母親, 可是他坐在椅子裏,書房門緊閉,靜默良久,眼底情緒晦澀,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最後還是按壓下了這個念頭,沒聯系。

時鹿縮在沙發角落, 雙手抱膝。

想來想去還是哭, 因為她根本打不過面前的男人。

玻璃杯砸向他被穩穩當當接住,杯底跟桌面碰撞發出的尖銳聲讓她生生打了一個冷顫, 男人的臉上滿是厲色,目光又無比隐忍,狀态不見得比她好多少。

徐施給他發了一條信息,林擇深望見那賠款後邊那麽多個零, 将手機摔在茶幾上,抹了兩把臉,将煙掐滅。

他就是欠的。

“別哭啊,來,跟哥哥繼續聊。”端了把椅子擺在她跟前,一屁股坐上去,将她困在沙發裏不能動彈,倆人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剛認識時的那股相互試探下的壓迫勁。

但現如今又跟之前有所不同,時鹿的氣勢幾乎被他傾倒般的全盤壓制。

“有膽子死沒膽子面對是吧,你他媽才多大?”

林擇深望着縮成一小團吓得直流眼淚的姑娘,太陽穴邊上的青筋暴起,腦殼突突叫疼。

但他不能心軟,心軟了就他媽真沒機會将她拉回頭了。

現在是口口聲聲稱自己是殺人兇手,還不要命的企圖去殉葬,那往後呢?

自己要是離了她半步,自殘,割腕,還不得樣樣來一遍。

就她這性子,都倔成什麽樣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為了一個意外,你他媽還真把自己當聖人了,你害的?啊?說話。”林擇深将她下巴捏住,強迫她正視自己的眼睛:“你他媽叫人去碾她的?你算準了她會走那條道的?你故意的?這麽縮着做什麽,你小嘴不是一直挺能說麽,唠唠。”

“哥哥今天生意也不做了,專門陪你唠。”

時鹿感覺他傾身壓過來,頓時就聯想起了張莉莉,想也沒想下意識手腳并用去推。

“走開——”

頭發被她揪住,時鹿的五指冰涼,林擇深一動她手肘關節就會朝裏擠壓,她會疼,沒辦法他只好用頭抵着她的腦門。

“要我走?你性子這麽烈,這下知道反抗了,啊?之前成天裝成那副小模樣,都他媽給誰看?你就不覺得累嗎,每天戴個面具在臉上,你他媽不嫌累啊!”

時鹿依舊在扭打,上回把他臉上弄了一道傷口,她存了陰影指甲早剪了。

林擇深這會才注意到。

原本硬冷的心又有些動搖。

可這些話一點作用都起不了,她早就一遍一遍給自己洗過腦,添油加醋也好,妄念也罷,總之她就是認定了自己是兇手而潘盼永遠也不會原諒她。

“你這個模樣,被伯母知道,你覺得她能安心呆在醫院裏嗎?”男人手臂肌肉滾燙,她一點也掙脫不掉。

時鹿冷不丁想起間月柔,掙紮的動作停了一瞬,一瞬過後又開始邊哭邊掙紮:“求你——”

宛若控訴。

“那他媽說啊,你罪在哪?說是你派人開車去撞的,你就是想她去死,你他媽說啊!”男人眼底猩紅,也顧不得什麽憐愛。

時鹿被唬住,猛地松開揪着他頭發的手,別開臉依舊掙紮。

“臭丫頭。”林擇深輕而易舉将她的雙手困住,然後意味不明地試探道:“你反應這麽大,無非是因為姓秦de 那個小白臉對嗎?你不想讓他知道真相,對嗎?”

這話一出時鹿整個人愣住了,剛才還亂動的手腳頓時就停下了。

男人眼底一派清明,清明的盡頭是無止境的悲涼。

時鹿回過味當即反駁道:“不是...不是這樣的!”

“不是?行啊那我這就去問問他,看他究竟知情多少。”

林擇深松開她的兩只手腕,居高臨下看着她:“不就是因為他,才導致那一切的嗎,啧,這麽一看,他才是那個真正罪孽深重的家夥。”

時鹿頓時有些崩潰,在他懷裏邊哭邊搖頭,分不清是那句話還是無意識的嘶喊:“不要告訴他,不要——”

“不要?”這兩個字從他嘴裏出來,像是醞釀了很久,古怪又玩味,林擇深唇邊是一抹恣色。

但是細看,他都要跟着時鹿一塊哭出來了。

只有這話有效果,就他媽只有這句話起了一點效果。

他無力至極反而笑出了聲。

時鹿被他圈在懷裏,顫抖着抽噎。

男人一改之前森然的口吻,湊近她耳朵邊:“那就聽話一點,好嗎?別再折磨自己,好嗎。”

時鹿不停的點頭。

“你他媽要是敢死,我第一個告訴他。”林擇深尾音又不可抑制地帶着狠勁。

“你不是覺得自己把他弄髒了嗎,不是覺得他特別幹淨,特別一塵不染嗎,看他那小眼神歡喜都要溢出來了,對嗎?我偏不讓你如願,我偏要叫他一輩子染上髒,他的罪,怎麽都逃脫不掉。”

末了,男人又森森然加了一句:“我要讓他帶着無止境的悔恨和怨怼,走完下半生。”

這番話讓時鹿怎麽都不敢再出聲了。

林擇深從欺身負壓變為遠離,給她留了安全距離。

她不敢再鬧了。

林擇深望見她通紅的眼睛,伸手幫她拭去眼淚,重新換上虛假的欺哄:“你只要答應哥哥,不再亂想,哥哥保證不告訴他。”

說完不知道是不是在嘲弄自己的無能,還是掩蓋心底瘋漲的悲戚,他又解釋,妄圖将自己的人設扭轉:“哥哥剛才不是有意的,你為什麽就是不聽話呢。”

“非的逼哥哥這樣。”

“只要你不胡思亂想,不企圖傷害自己,我保證不告訴他。”

***

晚上間月柔打來電話,問她有沒有乖乖去上學,林擇深坐在她身前。

時鹿情緒剛剛穩定下來,冷不丁又想起新爸爸。

江啓鳴目前的狀态即便能出院,也要面對指控,人為的高速意外,他前妻一口咬定是他故意為之,可江啓鳴現在連話都說不清楚。

時鹿根本不敢跟間月柔提白天發生的事,并且不久前林擇深騙她說,學校已經幫她安排好了,欺負她的人已經被退校了,不會有人去叨擾你母親,因為張家理虧在先。

她原本心裏害怕,可是聽見母親話語中一如既往的正常,她什麽都不懂,聽見張莉莉要轉走,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情緒去面對。

母親的聲色輕柔,她想她。

“媽媽,新爸爸什麽時候能出院?”時鹿的五指扣在老人機背面。

林擇深想回避,剛站起身就被她拉住了。

時鹿怕他離開,然後去找秦放,睜着黑沉沉的眼珠子,牙齒緊緊咬着下嘴唇。

固執的慘盯着他。

林擇深知道她什麽意思,面無表情将她的手指從衣擺上一根一根地掰開,時鹿急了,立馬從床上下來,緊随其後跟着他,生怕他離開——

察覺女兒那邊有動靜,間月柔一邊幫江啓鳴掖被褥一邊又喂了好幾聲。

“鹿鹿,你怎麽了?”

時鹿跟着林擇深,他不過是去廚房倒水。

“沒,沒事。”

“媽媽,我想去看看新爸爸....”

間月柔噤聲良久,然後:“好好上學,這裏環境不好,等新爸爸好一點媽媽再帶你過來。”不等時鹿多說:“好了,媽媽有事先挂了,好好照顧自己。”

電話挂斷,時鹿抱着手機,咬唇一陣沉默。

林擇深不過是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自顧自對着窗戶喝。

時鹿從床上下來,還光着腳。

就這麽盯着他的後背,生怕他會從這裏離開。

足足好一會。

林擇深最先熬不住。

他心裏罵了句髒話,将碗摔在桌面上,回身将她一把抱起。

時鹿由他抱着,腳趾蜷縮着,揪着他心髒處的襯衣紐扣。

男人下巴處緊繃成一條線,她一直盯着。

林擇深将她抱回床上。

“明天,敢回學校麽?”

時鹿一呆。

“問你話呢,我他媽揍了一條瘋狗,你還敢回去麽?”

時鹿揪着他胸口襯衣的力道不自覺更大。

她情緒算是穩定下來了,可林擇深知道,這他娘的全是因為秦放那小白臉。

***

更晚一些,林擇深給郭宇打了一通電話,讓他查一個人。

順便,再查一下當年那個溜出寝室遭遇意外的可憐女孩,後續的調查還有相關人員,越詳盡越好。

距離那次的鬧劇又過去整整三天。

當天晚上易虎送書包的時候,是林擇深去小區門口領的。

易虎躊躇着,想想還是将他知道的全部都跟林擇深坦白了。

少年撓了撓頭,不太敢看一身健壯體格的男人,說話也結結巴巴。

他羨慕林擇深。

“當初潘盼出事的時候,我猜到時鹿會自責會害怕,沒想到她僅僅是請了幾天假,後來就又回來上學了,只是從那之後,她性格就變了好多。”

“本身就不喜歡說話啊她,那件事之後性格就更沉悶了。”

“之後似乎将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學習上。”

“張莉莉,她就是腦殘,心裏有病,她們一家都刻薄,最開始時鹿轉學來的時候,她還主動跟時鹿交過朋友,後來突然就掰了,然後到處說她壞話。”易虎說完張莉莉,一改口氣。

“我初一就是時鹿前桌,一直到高一,她人真的很好。”

“我也知道,時鹿可能....可能喜歡秦放學長,我也知道,時鹿一直默默幫潘盼追求他。”

“哎...就是,就是反正就是人心嘛,這麽複雜,誰都說不清,如果可以,請您一定要幫她走出來。”

“誰也不能預知下一秒會發生什麽,但是哥,我知道你是個好人,而且時鹿又那麽信賴你。”

少年眼神滿滿的期許,林擇深啞然。

最後拍了拍易虎的肩膀。

***

一晃三日,時鹿沒去上學,林擇深将她關在家裏。

間月柔天天打電話,她裝作穿着校服吃水煮雞蛋,然後再關掉監控。

林擇深問她回不回學校,時鹿說——

不回。

那裏的環境令她覺得無措,令她覺得惡心。

冷靜下來的時鹿,其實根本不敢尋死。

死亡,真的太令她恐懼。

那一日,她是真的真的,積壓太久的情緒,在那一個臨界點被張莉莉點燃。

那一巴掌,她到現在回憶起,手掌都刺痛泛麻。

臉頰上的紅印子這麽些天,也消退了,只是那惡心的觸感,依舊在腦海中清晰。

男人深居簡出,每趟回來都會給她變着花樣買吃的。

時鹿吃完就吐掉,然後再被逼着繼續吃。

她害怕男人去找秦放,但是她心底又無比信賴着他,他答應自己不會說,就一定不會說。

那個冰冷晦澀的夢,怪異的是,這些天一直沒做。

她居然安然無恙度過了三天沒有夢魇的夜晚。

窗臺上的安眠香,男人沒回趁她閉上眼,都會點燃,白天再撤掉。

林擇深原先臉上的痞.色不正經,這些天悉數被漠然和冷硬代替。

時鹿心裏難受,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他們之間的氣氛一直就這樣古怪而又僵持着。

這天時鹿在午睡。

“時小鹿,陪哥哥出去買點東西。”

男人趴在她的床上,口氣不複冷硬,有些透着祈求。

時鹿剛醒,第一反應是用手遮住眼睛,然後翻身朝窗戶那頭,背對着林擇深。

她骨架纖細,被子也僅僅是隆起一個小小的凸起。

林擇深見她這樣,一句話沒說。

“陪哥哥去,後天就帶你去見新爸爸。”

時鹿突然身體微僵,手臂下的眼睛一陣酸澀。

***

人是被帶出來了沒錯,只是魂不在身的,時鹿一路上都拉着林擇深的衣擺。

視線一直盯着腳尖。

地鐵裏,時鹿一動不動閉着眼睛,頭靠在林擇深的肩膀處。

出了地鐵口,時鹿一陣茫然。

因為這裏是國初所在的江平區——

她在這裏待過三年,一千多天,兩萬六千多個小時。

“為什麽要帶我來這。”時鹿手緊緊揪着他的衣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林擇深諱莫如深:“我在這裏打工。”

這條路,時鹿熟悉。

因為她以前經常來。

從這裏向十二點鐘方向望去,穿越一條柏油路,再過一個彎道,就是國初,出了國初的大門朝南走五百米,再往前就是明月閣。

明月閣是主題餐廳,裏面大多聚集一些少年人,要麽開慶功宴要麽開生日趴。

時鹿不知道該怎麽邁出腳。

“可以換一家嗎?”她語帶顫抖。

林擇深直視她的眼睛:“可你已經走到這裏了。”他反向握住那只小手,半彎下腰:“聽着時小鹿,你要是不敢往前走,我就把所有事都告訴秦放。”

時鹿瞳孔一顫。

“我已經走出來了。”她迫不及待的表态,盯着男人的眼睛,然後緊緊咬上嘴唇:“你別告訴他。”

“是嗎。”林擇深直起腰,沒什麽表情,話裏也聽不出什麽情緒,眼底的悲涼更甚:“行啊,你既然說走出來了,那就陪哥哥進去。”

這是一家連鎖超市,很大。

時鹿依然躲避着行人一路扯着林擇深的衣袖。

男人推着簡便購物車,像是在尋找着什麽人。

林擇深将她帶到了一片母嬰區。

“潘軍,你來看看這個。”

時鹿忽然聽見了一道無比耳熟的聲音,她茫然的一點一點擡起頭,不遠處的貨架旁。

一個低馬尾的婦人,笑着朝一個中年人招手。

時鹿徹底呆住,血液仿佛凝固。

她意識到她的身份後,猛地蹲下身體,有些抑制不住情緒,抱着林擇深的腿:“求你,換一家。”

她在顫抖。

林擇深沉默地盯着她的頭頂,并不說話。

時鹿說完要換一家的請求後,發現男人一點反應都沒,她急了,甩開他的衣擺,站起來直接就朝出口跑去。

但不過是徒勞,她輕而易舉就被男人拉回頭。

“你是故意的。”也顧不得是在超市裏,時鹿直接要推開他。

“你就是故意的!”她不住的搖頭,像在看陌生人:“你明明都知道,你是故意帶我來這兒的!”

這邊的動靜,引起了不遠處婦人的注意。

“時鹿..?”

“是時鹿嗎?”

她來不及躲避了。

婦人語帶試探地接近,還以為是自己認錯了,走近才發覺,并沒有認錯,時隔近三年,小姑娘眉眼變化不大,不過是個子抽高了好多。

時鹿幾乎是在聽見她叫自己的一瞬間,腳底一陣虛浮。

“一眨眼,都長這麽大了。”婦人說話間,一邊靠近,另外一個中年人推着嬰兒車也過來了。

“潘軍,快過來。”被點名的中年人眼神有些閃躲,但還是沖時鹿微笑着點了點頭。

時鹿一瞬間覺得自己呼吸不上來,她不敢去看那個嬰兒車,卻又不可控制地瘋狂盯着看。

心髒像是被什麽怪東西給摁住了。

小嬰兒充其量才幾個月大,小小的,躺在嬰兒車裏,睡的很安詳恬靜。

“新學校,一切都好嗎?”

婦人跟她的反應是兩個極端,但無一例外她們的眼眶都是紅的。

名叫潘軍的中年人有些不忍心瞧這幅畫面,将嬰兒車推到隔壁的貨架。

時鹿還躲在林擇深的身後。

“這位是?”婦人疑惑不解地看向林擇深,男人一點都不局促:“我是她哥哥。”

“原來時鹿有哥哥,阿姨都沒聽說過。”婦人面對這號哥哥人物,一下子又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

林擇深安撫着拍了拍時鹿的頭:“我去旁邊等你。”

時鹿搖頭,依舊拽着他的衣擺。

“我不要……”

男人面色隐忍:“聽話。”

***

婦人看見時鹿的模樣,聯想昨天那通陌生電話,瞬間就明白了七八分,她去牽時鹿的手。

時鹿縮在角落裏,她不敢面對她。

“那邊有一塊休息區,阿姨想跟你說說話,能陪陪阿姨嗎?”

時鹿感覺到那牽着自己的手,手心溫熱。

婦人臉上是不變的溫和的笑意,一如多年前。但是她的尾音有些顫,似乎有很多話,但無從說起。

她仍舊執意的去牽住時鹿的手。

婦人找了一個靠門的位置,時鹿全程低着頭。

“時間也快,唰的一下子就過去了。”婦人似乎在回憶,伸出手幫時鹿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皺的領口。

時鹿身體僵硬。

她要如何面對她呢,這個善良的長輩,這個生下潘盼的人。

她有罪啊。

“我第一次見你還是在寝室樓下,那天天色不怎麽好,陰沉沉的,你小小的個子一個人搬着行李箱,東西也不多,搬完了就下來幫我們搬。”

“小臉蛋白嫩嫩的,留着不長不短的頭發。”婦人一邊回憶,一邊陳述。

“看着人細細的,胳膊卻很有勁,我半天沒幫盼盼打開的櫃鎖,你一下子就擰開了。”

時鹿終于還是沒忍住,哭出聲了。

婦人似乎想将一切都跟她坦白。

她兩天前突然接到一個陌生電話,電話裏的人問她記不記得時鹿,她說記得。

再然後——

再然後那人就挂了。

抱着電話的舒萍一陣無措。

後來她收到了一條沒有署名的信息。

上面寫着時鹿申請退宿的理由:潛在抑郁。

她立馬去找了潘軍,倆人具是一陣沉默。

“好孩子,那都不怪你。”

“你沒能來葬禮,我們以為你不想見我們。”

“後來這件事就這麽消沉下去,我們也不敢主動聯系你,怕耽誤你的學業。”婦人說說停停,又去摸時鹿的手。

“盼盼的性格我們比誰都清楚,她每次周末回家,總是會滔滔不絕地講學校裏發生了什麽,她第一個提的,永遠都是你,說你如何如何懂事如何如何對她好,想着以後如何如何再回報你。”

“我心裏有愧疚,也有恨意,但是到頭來,人到這個年歲,不得不承認有些事真就除了低頭,一點辦法都沒有。”

“出了事故,通知我們去認她的時候我心涼了半截,就差要去跟肇事司機拼命,可是後來回到家,警察電話裏說,要是真的糾責,學校,寝室,每一個有關聯的人都要去調查。”

“我們倆想着,要是潘盼就在邊上,一定不能同意,怎麽能讓她最喜歡的小姑娘,無端受到傳訊呢。”

“最後我們放棄了追責,只當是她貪玩,跑到了另外一個世界,要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才能回來,讓我們先生個妹妹,在家慢慢等她回來。”

“你沒能來葬禮,我們後來也盡量避免跟你聯系,怕你為難。”

“可我們會錯了意,你一直都沒能走出去。”

時鹿的心,就這樣被婦人正大光明的取出,放在日光下,光明正大的反複煎熬、滴血。

“這些年有些傳聞紛紛,問我倆究竟領了多少賠償金,你覺得能有多少?都沒有追責,洋洋灑灑一張紙就沒了。”

“這些事沒幾個人知情,我們當時心灰意冷,帶着盼盼的骨灰就回了老家。”

“盼盼的命不值錢嗎?不值錢嗎?我們只是覺得唏噓而已。”

“鬧了又能怎麽樣,就能賠我們一個活生生的女兒了嗎?”

時鹿捂着臉:“求您別說了——”

“不,我要說,你現在把自己搞成這樣,你覺得盼盼會開心嗎,她在另一個世界會開心嗎。”

“舒阿姨——我求您,別說了。”

舒萍:“她不怪你,我們也不怪你。”

“我們要是真的恨你,就該跑到學校裏大鬧一場,将你,将宿舍全都問責。你可知道為什麽我們沒有這樣做嗎?”

為什麽?

時鹿情緒崩潰,騰地站起來,要給婦人下跪。

舒萍吓壞了,立馬去拉:“時鹿,你這是做什麽,快起來!”

“對不起舒阿姨,對不起——”

她真的不知道怎麽面對他們二人。

“因為你是時鹿啊,是盼盼最好的朋友,事到如今你還覺得自己有錯嗎?”

“盼盼會準許你為她難過一輩子嗎?”

“兩年,我跟你潘叔叔心疼了兩年,這能怪誰呢,誰都不能怪啊,要怪就怪老天爺不把人當人看。”

“事發那天晚上,我跟你潘叔叔在以前老家,他騎車載我,路上有一只野貓一竄而過,他被吓了一跳,經過的路人同樣被吓得不輕,罵了一句野貓要死啊,我心裏慌。”

“後來我們再回頭時,那只小貓真就死在了馬路上,被車子...”

“我現如今是後悔,要是我們停下來,把小貓埋掉或許是從馬路上清理掉,它也不至于一晚上在路面被車子糟蹋。”

“一路上我都憂心忡忡地,小貓就橫在路口,來往的車子那麽多,肯定一來二去....”舒萍說不下去了。

“好孩子,我跟你叔叔後來搬家了。”

“就在這附近。”

“其實,盼盼出事那年,她原本不用住校了。”

“我們存了十多年的錢,剛剛在這裏買好了房。”

“我跟你說這些,是想告訴你,我們兩個跟潘盼最親最親的人,都将這件事放下了。”

“你別再這樣折磨自己了,好嗎?”

時鹿:“可是,可是——”

舒萍一把奪過話語:“可是我跟你叔叔沒有教育好她,可是我們鬥不過意外天譴。”

“可是我們都輸給了天爺。”

“傻孩子,哪有什麽罪不罪過的,只有造化不造化。”

作者有話要說:  啊——

破音

今天我生日,剛跟親人吃飯去了,二更合一

希望小鹿以後能開開心心的,深哥哥多寵着她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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