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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郭，郭齊玉！”

外面傳來老板娘極具穿透力的喊聲，“出來幫忙！”

郭齊玉連忙從一堆摞得高高的碗碟中直起身，擦幹手上的泡沫，一邊小心翼翼地從搖搖欲墜的碗碟圍城中撤出來，一邊小聲地應着。

“嘿，小郭，你可得大點兒聲，”一旁洗菜的小張頭也不擡，“跟蒼蠅叫似的，她可聽不見，小心又找你茬扣你錢。”

“不，不會的。”

郭齊玉不好意思地嗫嚅着，快步走了出去。

今天周五，小餐館生意爆好。

郭齊玉又被喊出來幫忙，一陣腳不沾地的忙活後，能夠多得10塊獎金。

已近深夜，店裏只有一兩桌人還在門口臨時支的桌上大喝特喝，大侃特侃。

老板娘嫌人多，沒去數錢，直接從腰包裏抽出10元遞給郭齊玉，“小郭，今天辛苦你了啊！”

洗菜的小張已經從後面出來，正好看到郭齊玉感恩戴德，連連點頭，就是一個字兒也蹦不出來的樣子，嗤笑一聲。

他覺得老板娘完全就是覺得郭齊玉老實好欺負，幹着跑堂的活路拿着刷碗的工資！

這小餐館生意忙起來的時候，腳都不帶落地的，這麽一番忙活下來，郭齊玉臉上的疲憊顯而易見。

結果只得了10塊錢。

不過他也不好說，私下裏也暗示過郭齊玉，但這老實人性格實在太懦弱，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居然只冒出來一句，十分感謝他的關心。

“李姐，”郭齊玉低着頭，還沒有開口說話，臉都紅了一片，“我，我可……”

“拿吧！”李姐很大度地揮手。

她當然知道郭齊玉想說什麽，無非是能不能收拾些客人吃過的剩飯剩菜，打包帶回去。

一開始李姐還不願意，但看到郭齊玉的确只是打包了一個人的飯菜，也不多，就默許了。

只是這郭齊玉實在古板得很，每次都要問一遍，得到允許的答案後才會慢騰騰地選些還有剩餘的菜。

“李姐，我走了。”郭齊玉收拾好後，小聲道。

“嗯，”李姐乜了他一眼，“喲，小郭最近飯量見長啊！”

郭齊玉手裏的飯菜明顯多了些，看起來是兩人份的，但又要少些。

郭齊玉有些無措，支吾了一句，誰也沒聽清，李姐倒也沒有為難的意思，“走吧，走吧。”

郭齊玉尴尬地笑笑，縮了縮脖子。

走到門口，又看向一旁閑坐着的小張，他頓了一下，還是道了句，“小張，明天見。”

小張咧嘴笑笑，懶得理他。

看着青年消瘦有些佝偻的背影慢慢隐入黑暗中，小張問了句，“姐，把他提到前面兒來，行不？”

李姐頭也不擡，手速飛快地按着計算器，“陰沉沉的，又不會說話，能要就不錯了。”

小張“啧”一聲，點了根煙。

李姐瞟了他一眼，“要你假好心，人根本不知情。”

小張心煩，回到後面，又撸起袖子洗碗。

郭齊玉走在路上，他租的小單間離小飯館有些遠，但這會兒沒有公交車了，他當然舍不得打車，只好自己走回去。

大概要走一個小時的樣子，走快一點的話，只需要四十分鐘。

但是今天下班下得晚，郭齊玉不禁走得更快了些，寒風呼呼地灌進領口，郭齊玉邊打着冷顫，邊将手上提着的飯菜捂在懷裏，生怕冷了。

不知道那個小孩兒，還有沒有在那兒？

郭齊玉有些擔心。

說起來，也算是一樁善事。

幾天前，郭齊玉同往常一樣，拎着飯菜往家走。

快到家時，郭齊玉突然感覺背後似乎有什麽在跟着自己，吓得緊跑幾步，就聽到後面一聲悶響。

他戰戰兢兢地轉過頭一看，只見到一個蒙頭垢面的小孩兒正面無表情的從地上爬起來。

活像恐怖片裏陰測測的小鬼童。

郭齊玉吓得腿一軟，直接坐在了地上，驚恐地看着那小孩兒朝自己撲來。

然後……

搶走了自己手上的剩飯剩菜，并迅速消失在郭齊玉的視野裏。

郭齊玉在大冬天的出了一身汗，好半天才從地上爬起來，挪回自己家裏。

睡了一覺，盡是噩夢。

第二天晚上，郭齊玉一邊走，一邊哼哼給自己壯膽。

在聽到腳步聲的那一刻，他迅速回頭，就看見一只狼崽子似的小孩兒正盯緊了自己，手裏的那些飯菜。

他有些害怕那餓狼搶食一樣的目光，将飯菜提到面前，“你，你是要這個嗎？”

那小狼崽子自然不會回答他。

郭齊玉吞了吞口水，将飯菜放在地上，“你，餓的話，拿……”

話還沒說完，小狼崽子已經撲過來，郭齊玉又是吓得往後一退，沒站穩，倒在地上，眼睜睜看着自己的飯菜被搶走，然後迅速消失。

然後，第三天也是這樣。

轉機發生在第四天，這次他終于多帶了一點飯菜。

再碰到小狼崽子時，他揮了揮手裏的口袋，“喏，給你。”

這一次小狼崽子沒有跑，而是站在原地，看向了他另一只手裏的口袋。

郭齊玉察覺到他的意圖，“這，這是我明天的午飯。我已經吃了三天面包了。”

他好聲好氣地解釋，也不管這小狼崽子是否能夠理解。

不過好在他說完之後，小狼崽子又用狼一樣陰狠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轉身跑開。

倒是沒有再搶他手上的剩飯剩菜。

郭齊玉松了口氣，覺得這樣可行，既保住了自己的午飯，又等于做了一件善事，幫助了這個小孩兒。

他也不是沒有想過打電話給救濟中心，只是說起來，他似乎只記得那小狼崽子有一雙狼一樣的眼睛，感覺都能冒綠光的樣子，其他什麽也記不住了。

救濟中心來了，搜尋了兩天，讓他下次記清楚點，不要再含糊不清的亂報。

郭齊玉不善跟人打交道，又很敏感，對救濟中心來的人一副救世主的模樣有些反感。

所以即便他現在已經知道小狼崽子黑乎乎的臉是什麽樣子，他也沒有再去打過電話。

現在，他跟着狼崽子已經能和平共處了，每天同一時間，同一地點，不見不散的樣子。

說來好笑，也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等誰，反正一定要見到對方，郭齊玉看那小狼崽子拿過飯菜後跑開後，才會離開。

今天那小狼崽子一定等急了，郭齊玉不自覺地小跑起來。

雖然他一直在心裏叫那小孩兒小狼崽子，但說實話，真要人叫出口，他還不敢了，膽小如郭齊玉，面對一個小乞兒也怕得戰戰兢兢。

到了那個老地方，果然見到那小狼崽子面無表情地蹲在那兒。

郭齊玉小跑幾步，“等急了吧？今天下班有些晚，喏，好吃的。”

飯菜從懷裏拿出來，還是熱的，小狼崽子根本不理郭齊玉的解釋，搶過飯菜，打開看了看。

剩菜的菜色等撞運氣，今天青椒肉絲剩得比較多。

見到小狼崽子有些嫌棄，郭齊玉有些好笑，難不成這小狼胃口還被自己養刁了不成？

要知道，第一天他搶去的是素炒西蘭花！

但是他還是好脾性地安慰道：“明，明天，我看看有沒有好的。”

今天看到李姐那兒，有人訂了一桌，這種專門的定席一般都點的好菜色，但郭齊玉也不敢打包票，只好說看看。

小狼崽子瞪了他一眼，拴好口袋，再一次一言不發地迅速離開。

郭齊玉有些無奈，站起身來。

回到家，他還要繼續複習明天的期末考試。

他父母早亡，被親戚像踢球一樣踢來踢去，還碰到過無良鄰居，多次猥亵尚且年幼的他。

即便他上了高中，那人平時不敢輕舉妄動，但還是一副色眯眯的樣子，在樓梯間碰到，也會饒有興味的上下打量。

郭齊玉也只能迅速跑開，回到房間。

填志願時，他直接填了離家鄉十分遙遠的W市，專科學校，又有特殊招生，學費便宜。

通知書下來後，他迫不及待地來到這個城市，老家那邊的人都說他忘恩負義。

盡管所有的遺産都被他們刮分幹淨，只剩下郭齊玉的三年學費。

郭齊玉內向，在他父母死後就更為內向，一度達到了全面封閉的狀态，在他家鄉是出了名的那種“死氣沉沉，性格自閉，內心扭曲”的小孩。

郭齊玉認為不能算忘恩負義，只能說是逃離，逃離一張令他窒息絕望的網。

他不顧一切地想要逃開那個地方，冷眼，霸淩，甚至無視，都要好過那個鄰居的無盡騷擾。

進入大學後，他不是不期待大學生活，只是發現自己真的融不進去。

他知道同學們對他的評價是，陰沉孤僻的怪胎。

但他也沒有勇氣去反駁，他要打工，學習，也沒有錢去參加集體活動，慢慢地就和同學們疏遠了。

後來學校門禁管理越發嚴格，為了不失去晚上的工作，他只能退了住宿費，搬出學校。

好在租的房子雖然周圍環境不太好，家電也不齊全，但他只求便宜，另外就是靠近學校。

他現在白天在書店打工，時間還算自由，沒課的時候就去書店整理書之類的，晚上則會去那家餐館洗碗。

洗碗的工資不高，但是有時候忙起來人手不夠時，會被李姐叫去跑堂，多得10塊錢。

而且李姐心好，竟同意他收些飯菜出來，晚上那頓餐館包吃，那些剩飯剩菜就是郭齊玉第二天的午飯。

如果有沒吃完的飯後甜點，他也會收起來，當做早飯，只是這類甜點向來人手一個，很少有剩的。

就這麽磕磕絆絆的一學期即将過去。

郭齊玉面對大一第一學期的期末考還是有些緊張，書店也去得很少了，不過那是按小時計費，去得少掙得少罷了。

他一般都在家裏認真複習，并希望自己能夠拿獎學金。

只是晚上的時候，他照樣會去餐館裏打工。

除卻餐館不依小時計費之外，郭齊玉認為，至少得去将第二天的午飯拿回來。

現在又多了個理由，就是投喂這不認親的小狼崽子。

作者有話要說： 不坑，我努力更，但是說不準更的時間，畢竟還有大事要辦！

希望這篇文能超過兩個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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