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你突然叫郭齊玉爸爸，那我呢？”李齊珏坐在沙發上，還在打擊中尚未回過神。

“我跟郭齊玉是同輩，你就得叫我叔叔了。”李齊珏說。

一旁的李應竹突然彈起來，“我知道！我跟我哥是同輩，郭小北，你也得叫我叔叔！”

郭小北看了他一眼，李應竹立即萎了，縮了縮頭，“唔，同輩也挺好的……”

郭小北收回視線，看向李齊珏，“什麽意思？”

李齊珏坐直了身子，“沒什麽意思。”

郭小北卻道：“是想讓我改口叫郭齊玉哥哥，你以為這樣違背倫常的罪惡感就會少了嗎？”

“唔，我沒這樣說……”

“你是這樣想。但都是一樣的，喊什麽都是一樣的，”郭小北站起來，拍拍李應竹，“走，進去看看你的作業。”

李應竹還瞪着個眼，完全沒有明白他們在說什麽。

聽到要檢查作業，哀嚎一聲，但還是乖乖跟着走了進去。

李齊珏捧着腦袋想了很久，突然意識到郭小北好像才十一歲吧？

這麽小，肯定會對大人産生依賴感，又剛好是對感情似懂非懂，朦朦胧胧的年紀，一定會把這種依賴感認定是愛情。

這種心理其實是錯覺，作為醫生的李齊珏這點常識還是有的。

郭齊玉下午來接郭小北的時候，郭小北還是像以前一樣乖巧又急切地期待着郭齊玉的到來。

即便不停地告訴自己這只是小孩兒還分不清親情愛情區別的錯覺，但李齊珏還是心裏咯噔了一下。

尤其是郭齊玉走到門口，郭小北一下打開門，沖過去抱住郭齊玉，埋怨他遲到了十分鐘。

李齊珏有些僵硬地轉過頭，以前說是他們父子感情好，現在只覺沒眼看。

“你們感情還這麽好啊？”安老師笑呵呵地走過來。

“還好，”郭齊玉有些小得意，郭小北這麽乖，走到哪兒都是在給他長臉，“希望青春期永遠不要到來。”

“說得是，齊珏小時候那麽乖，青春期的時候也是叛逆得很，好幾天不落家的。”安老師數落道。

郭小北乜了李齊珏一眼，擡頭對郭齊玉說道：“我會一直乖的。”

李齊珏：“……”

難得郭小北會突然當着別人的面說這麽好聽的話，郭齊玉頗為欣慰，“也不用特別乖，好歹讓我有點為人父的滿足感吧。”

郭齊玉這樣得了便宜還賣乖也不是第一次了，郭小北懶得理他。

郭齊玉這才把手上的蘋果遞出去，安老師連連擺手，“你出差前拿來的水果都還沒吃完呢！”

李教授這時才冒了句話，“那天學生提來的菌子呢？”

安老師趕忙走進廚房，拿出兩袋幹菌子，“這個，老李他以前的學生來看他，說是這個炖湯好，拿回去你倆大的小的都好好補一補！”

郭齊玉知道推辭不過，只好謝了。

李教授還在那兒擺弄着棋子，“小北，什麽時候再來陪爺爺下棋啊？”

李應竹很不高興，“爺爺，我是你孫子還是郭小北是你孫子啊？”

李教授“哼”了一聲，“你是我孫子，你會下棋嗎？小北是我孫子！”

李應竹突然大笑，“爺爺，你罵誰呢？”

李教授回味了一下剛才自己的話，臉色有些微妙，瞪向李應竹，“有你這麽當孫子的？”

大家表情都很微妙，李齊珏咳了兩聲，勸道：“爺爺，您別說了。”

李教授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李應竹帶到套裏去了，氣哼哼地罵了句，“小兔崽子！”

李齊珏也是照着李應竹的腦袋就是狠狠一拍，“你也就這點兒小聰明了！”

李應竹“唔”了一聲，捂着腦袋，十分不服氣地看着他哥。

郭小北這才開口，乖巧地應着，“爺爺，我後天沒課，就來看您。”

“好勒！”

“小北真乖！”

又是一片表揚聲，李應竹簡直看得眼紅！

……

不過該來的還是要來的。

十天後的一個周末，有人敲響了他們家的門。

郭齊玉打開門，當即就想把門給關上，身形微動了動，讓出一條道，“請進，孟先生孟夫人。”

郭齊玉好不容易買下的這個小套間在郭家養父子看來是比小單間好太多的總算有個庇護的家。

但在孟夫人看來，兩人精心呵護的家還不如她家一個雜物間大，簡陋至此！逼仄至此！但教養沒有讓她說出心裏的話，溫柔地看着郭小北，“肖肖，報告出來了。”

郭小北坐在客廳裏唯一的兩人座沙發上，“就算是你兒子，你也別想帶走我。”

孟先生一聽這話，“肖肖，怎麽說話呢？”

眼前這個跟他極為相似的小孩兒真的就是他們失蹤了那麽多年的孩子。

當初是保姆帶的人，但也的确是孟夫人的疏忽，辭退了保姆之後，孟夫人一直活在自責和懊悔中，身體也受到了不小的損害，不能再懷孕了。

孟夫人更加自責，甚至動過自殺的念頭，好讓孟先生再娶。

這麽磕磕絆絆過下來，什麽懷孕的方法都試過了，就在已經絕望了這麽久後，卻突然在酒店裏看到了或許是他們的小孩。

的确是他們的小孩。

DNA檢測技術的通知其實在2000年還不算特別發達，他用了一些手段提前拿到報告單。

98.6%的符合度簡直讓他當場跪了下來，痛哭着感謝老天爺把兒子還給了他。

當天，也就是今天下午，他們敲開了這間小套間的門。

現在，他的親生兒子，他找了多年幾近絕望的親生兒子就在他眼前。

他無比慶幸郭齊玉沒有虐待他，對他很好，所以心裏也在感謝郭齊玉，對郭齊玉拒不合作态度沒有絲毫的不滿，畢竟據他所知，在郭齊玉能夠收養他兒子之前，他兒子一直都是黑戶。

要想真正的在現代社會生存下去，黑戶很艱難。

而且如果真的要走法律手段，郭齊玉又能如何？

他們現在來問，不過是尊重兒子罷了。

三人談了很久，郭小北一直在旁聽着，大意不過是小北終究是他們的兒子，血濃于水，這點是無法改變的，不可否認現在郭小北與郭齊玉的感情要深一些。

無論是從哪個角度來說，郭小北回到親生父母身邊都是最好的選擇，也是最終的結果。

郭齊玉沉默了很久，最終搖了搖頭，“孟先生請回吧。”

孟夫人一下站起來，想要說些什麽，孟先生卻制止了她，然後看向悶坐着的郭齊玉，“郭先生，我現在能來跟你交涉，并不代表我有妥協的意思，我希望你好好考慮，因為下一次就有可能是我的律師來和你交涉了。”

郭齊玉不說話。

孟先生頓了頓，補充了句，“郭先生，我不認為你有這個能力負擔打官司的費用，更何況這場官司你必輸無疑。”

“請回。”郭齊玉搶先去打開了門。

孟夫人淚眼婆娑地看了郭小北好一會兒，有些哽咽，“肖肖，媽媽過兩天就來接你！”

然後從手包裏拿出一張卡，“肖肖，這是媽媽給你的零用錢，密碼是……”她想了下，湊到郭小北耳邊，悄聲說了句，然後摸摸他的頭，不舍地走到門口。

然後看了一眼郭齊玉，“郭先生，你好自為之。”

關上門後，郭齊玉對着郭小北笑了一下，“小北，晚上想吃什麽？”

……

“打官司啊？”李齊珏抱着手想了想，“得看你打什麽官司吧？”

“怎麽？你喜歡的人惹上官司啦？”現在李齊珏對着郭小北都不喊郭齊玉了，直接說喜歡的人。

郭小北也不生氣，眯了眯眼，“有人找到我了。”

“嗯……嗯？”李齊珏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突然靈光一閃，猛然睜大眼，“你親爸？”

郭小北點點頭，“我爸似乎準備和他們打官司。”

“必輸無疑啊！”李齊珏知道他們家的情況，所以他才稱他們是奇葩養父子，然後他現在立馬得出了結論。

“即使是我想跟着我爸也不可以？”郭小北問道。

李齊珏笑道：“沒想到你還是個法盲！”

不過這句話說出來他自己都噎了下，他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小夥子對着一個十一歲的小孩兒說他是法盲，好像有哪裏不對……

李齊珏咳了兩聲，“這個從法律上來講，是行不通的，法治社會嘛！”

李齊珏想了一下，又問道：“不過你為什麽不想跟着你親生父母？”

“等等，你的親生父母怎麽會知道你在這裏？”

郭小北言簡意赅地說了下那天發生的事和昨天發生的事。

“怎麽會這麽巧合？”李齊珏覺得奇怪，不過又笑了笑，“不過也就是這麽多巧合，才會覺得這個世界有多麽不可思議和奇妙。”

“現在，你喜歡的人豈不是很後悔把你帶去。”李齊珏看向郭小北，“不過不該是他後悔，是你自己裝可憐讓他忍不下心把你丢這兒，才帶你走的。”

李齊珏一語道出事實，語氣溫柔得很，“郭小北，你後不後悔？”

郭小北瞬間露出複雜的神色，良久，郭小北才點了點頭，“我從沒有這麽後悔過。”

李齊珏勾勾嘴角，“你還小，才過了多少□□子啊？以後你後悔的事還多着呢！”

李齊珏半躺在自己的床上，随手拿了本醫學書，但翻了一下，又合上了。

他說道：“郭小北，你想不想知道怎麽來彌補？”

李齊珏語氣神秘。

“我這裏有一顆後悔藥，你吃不吃？”

作者有話要說： 我也覺得太巧合了，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你去吃個早飯，然後碰見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兒子……